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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调虎离山(过渡章节)

    周国建兴六年一月,东北五镇陆续报告遭受安支骑兵袭扰,蓟阳承受的压力最强、且有东林人协助安支作战。

    这是二十年未有的现象,皇帝刘炬和重臣商议后推断——东林人南下是安支进攻蓟阳的前戏,决定尽快从关中调遣两万步兵、三千骑兵增援蓟阳。张严也在一月三十日上午收到任灵的求助信。

    此时,朔东重建工程已告一段落,土墙被重新砌好,城楼也修复一半以上。张严觉得可以将剩下的修缮交给朔平太守,便写信通知杨增接管朔东防务,并表示奋威军将前往蓟阳。不料杨增回信拒绝:

    奋威将军,河北五镇中朔平与内地最远、人口最少,连日大雪更使境内道路难以通行。区区一万且久疏战阵的守军,一旦遭遇安支主力强攻,不出十日必然失守。

    至于蓟阳城,绝无丢失可能。草原各部畏惧任灵将军,蓟阳更有三万精兵和五十余年的不断储蓄加固。刚继位的可汗何必进攻名将精兵镇守、储备丰富的坚城?这纯粹是自找麻烦,安支人不蠢、不至于如此行事。

    恳求将军便宜行事,留在朔平帮我。

    这让张严犯了难,他又拿出任灵的信件,信的大致内容是:

    奋威将军,我发现南下的部族分散、且不时骚扰城镇,尝试招抚但暂时没见成效,想剿灭又缺乏骑兵;把你的骑兵带过来吧,我们争取在春季前把这些人赶回草原。

    目前有少许安支骑兵试着攻城。从以往的经验看,少许骑兵试探、驱赶其他部族来犯,都是安支大举进攻的前兆。安支试探的军队也有上万人,目前的局面与往年并无不同,我认为今年安支仍会重点进攻蓟阳,圣上也这么认为。

    以蓟阳现有兵力无力应对大举进攻,蓟阳城坚固难以攻破,但下属各县兵力单薄、城池也不算坚固,扛不住连日攻打。若只剩蓟阳城,无力牵制所有安支骑兵,他们在围困蓟阳的同时,可以派偏师在十日内扫荡河北北部、甚至靠近大河,那将给圣上带去巨大的压力。

    蓟阳远比朔平重要,请尽快带兵援助、以备不测。

    杨增从做事的逻辑上,怀疑安支在蓟阳制造假象,实际要攻击去年十一月底被重创、兵力最稀薄、交通最不便的朔平。任灵从城池的重要性,以及对淮北战局的影响要求援兵,目前他也确实承受最大的压力。

    两边都有道理,怎么选?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决断,但也没有危急到必须立刻决定。张严按习惯召副将陆欣、幕僚朱彦一起讨论;但两人查看信件后,给出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陆欣说:

    “援助任将军也是圣上的要求,若是不救蓟阳导致蓟阳有失,河北腹地与关中遭受波及,我等必然被问罪,请张将军回绝朔平太守。”

    朱彦说:

    “任将军即使取下戎装,也是蓟阳头号人物,他不单能调动三万蓟阳精兵,也能调动城内的十五万百姓。军队强大、城镇团结,蓟阳的储备又足够支撑一年,这要如何失守?围城兵力若不能三倍于任将军,都可能被任将军大破;安支人若是真的围困蓟阳,哪敢轻易分兵南下?”

    “与蓟阳相比,朔平一万武备松弛的守军,太守跟世家关系紧张,现有储备也难以维持一个月,这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我们最好留在这里。”

    陆欣反驳:

    “近几日袭扰朔平的骑兵只有数百人,他们袭扰时我派出斥候侦查,发现百里之内没有其他安支骑兵。可见这些人单独从百里之外过来,明显是散兵游勇、不足畏惧。”

    “而且不单我们,临近的上原、云中两镇也有类似现象。难道安支要同时进攻五个军镇?那样一座都攻不下来。朔平的守备确实不足,但目前没有迹象表明安支主力将进攻朔平,我反对违背天子命令、自作主张。”

    朱彦坚持己见:

    “安支人对朔平的了解已经十分惊人,朔平太守的出身第二天就全城皆知,朔平郡府更是找出十四名安支暗探。若不是为大举进攻做准备,又何必如此刺探?”

    陆欣笑了:

    “了解太守的出身不是难事,我陆家十年前甚至能在朝廷刚决定人选时,摸清太守的出身、喜好。至于郡府内的十几名暗探,只能说明上任郡守不靠谱,让安支人渗透到如此程度。一旦新太守调整防务和人事,人口以外的情报都会失效,不用太担心。”

    于是两人又开始争辩:

    “要是真如偏将军(陆欣)所言,早就弄清太守出身,这些家族何必在第一天毕恭毕敬?”

    “对初来乍到的人,热情相迎更容易摸清底细,轻易怠慢容易招来祸患。”

    “您是说杨府君不过如此?”

    “朔平的事务复杂,出些问题很正常,我没有贬低杨府君的意思。”

    “眼下薛家在朔平,生老病死皆有涉及,真正做到只手遮天,再有能力也无法凭借朔平本地来摆脱他们钳制,我们应当给予太守一定的帮助。”

    “朔平就立在这里,没有朔平的产业,薛家与流民何异。这道理如此浅显怎会说服不了薛家,若是说服不了,在有顽固世家掣肘的情况下,我们留下也挡不住安支主力,更是要尽快撤离。”

    “薛家抵触杨府君的出身,名门出身的您能否替太守劝说薛家。”

    “我是圣上的将军,怎能跟地方随便往来?”

    “太守与世家关系很差,我们也应当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你我应恪守本分,不要过多干预郡内事务。”

    “要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城破,照样愧对圣上。”

    “圣上的要求是救援蓟阳,照做无可指责!你不要把奋威将军带入歧路。”

    “你在说....”

    眼看两人将要激烈争吵,沉默许久的张严终于插话:

    “够了!你俩越说越激烈,提个建议不必争吵。”

    被打断的朱彦看向张严,陆欣也正对张严提出:

    “奋威将军,没什么可犹豫的。朔平这地方孤悬在外,整个郡不超过十万人,已经不能长期驻守;即使朔平陷落,要进入河北照样得跨过大河;蓟阳完全不同,一旦丢失、安支骑兵可长驱直入威胁关中关东;按圣上的要求行事,即使出了问题也没人可以指责。”

    朱彦也正色建议:

    “土地怎能轻易放弃?一旦朔平沦陷,安支可能在冬季越过冰封的大河,由西向东袭击河北,朔平以南的三座马场也必须放弃,他们进攻西京的道路也将缩短三百余里。”

    陆欣反驳:

    “冰层坚固需要极寒天气,过河之后还要经过多段山区才能抵达平原;极寒天气不是年年都有,山路中只要有一座城镇坚守,安支人便只能折返。跨冰东进理论可行,但风险太大、希望渺茫,并非合适的进攻路线。

    “即使缩短三百里,到西京仍有一千里,途中仍有多座坚城拱卫,不足忧虑。何况我朝以洛京为都城,西京不如前朝重要。眼下安支是否进攻朔平也不可知,你不必危言耸听。”

    朱彦坚持:

    “我们应当提前应对,至少不能让朔平轻易丢失。至于跨冰东进,今年正好极寒,河北内地驻军又尽数调到淮北,怎么看都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陆欣嘲讽:

    “坚守城池无需太多守军,只要军民团结,哪怕只有几百守军、几千百姓也足以拖安支人十天以上,冰层总会解冻,安支人拖不了几个十天,遇到这种阻拦只能撤退。”

    “您高估了那些太守、县令,他们要是能在安支人进城前把城门关上,都已经值得称赞。”

    “你这么说有何依据?一副看起来很行的样子...”

    “我还真行,至少不会像他们那样马放南山,真是心大至极。”

    “你见过?别用道听途说来反驳我。”

    “我真见过,一年前路过其中两个县,城门下的士卒大半打盹,城楼上不得而知。真让人瞠目结舌,朝廷真该把这些人换了。”

    “我就不信安支人过河没有动静,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到城下。”

    “还真能,千里冰封下可以派精干小队先行过河。只要城里没戒备,别说溜到城下,骑马闯进去都行。”

    “不是,你存心跟我对着干?”

    “没啊,我在回您的话。”

    “你这语气不像啊。”

    “您想多了。”

    “你...”

    见又有吵架迹象,张严再次打断了他们:

    “你俩别说了,我会参照你们的建议,半个时辰内会有结果,都出去吧。”

    “是。”

    陆欣、朱彦同时起身告退。

    半个时辰后,张严宣布:

    “各营在明日辰时(7点)前备好物资,辰时出发赶往蓟阳。”

    陆欣开心的笑了,他不想违背皇帝命令,也不想为守不住的城镇继续拼命;朱彦失望的看向张严,张严与他对视后将目光转向别处。

    奋威军出发前,给杨增送去一封联署信,信件劝说太守和城内以薛家为首的世家豪强团结协作,并署上了奋威军中以陆欣为首的、多位世家将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