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代价
李文竹目光不经意扫了一圈在场之人的表情，知事过犹不及，当即心下了然，柔声开口道：“三月春寒，地上砖石冰冷，崔大公子还是先扶这位娘子起来吧。”
二人闻言先是一愣，见她眼神柔软不似有假，便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李文竹往前走了两步，下了台阶，站在二人三米远的地方，不紧不慢道：“我虽与崔大公子自幼有婚约，但其实并未见过几面，更谈不上熟稔。今日见二位郎才女姿实在般配，我也为你二人感到开心。只是我前番说了，我不止是自己，还是李氏女，你我二人的婚约更是两族进一步交好的连接。今日，崔大公子单方面毁约，不知是个人所为，还是崔氏欲借此斩断与我李氏的连接？”
“自是我个人所为，”崔昊一听她将此事与崔氏一族连在一起，心中一紧，急忙回道，“今日前来登门，家母与我崔氏族人皆不知晓此事。”
李文竹点了点头：“既是崔大公子个人所为，那这件事我们就不要上升到两族关系之上了，你看可好？”
崔昊闻言喜极，忙点头应道：“如此再好不过。”
李文竹微微挑眉：“可我身为李氏女，崔大公子又是崔氏嫡子，如何才能不牵连两族呢？”
“额。”崔昊愣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石阶台上李苍耳和李木槿，闻言神色却突然变得明朗起来，眼角也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小丫头，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场上几位看事通透的长辈，也不由向李文竹投去赞赏的眼光。
前面见她谈吐有致、举止大方，也不过是觉着她出身名门，家教涵养不错罢了。可听到这里才明白，这小丫头可不止是礼仪规矩学得好。
她或进或退地将这崔大公子一步一步架到这个位置，原来是有这般盘算，真的是妙啊。
不过，能看得如此通透的人并不多。
因为在更多人看来，这李文竹与崔昊无仇无怨，先前还有婚约在身，就算他无故毁约确实给了她难堪，但世家名门教女向来要求温婉宽厚，这出身李氏的李文竹哪怕再生气也不至于会彻底与他撕破脸，将人给毁了，否则怎么跟崔氏一族交代？
毕竟，李氏与崔氏关系向来深厚，可不靠她这一桩姻亲联系。
再说了，这李文竹看着娇娇弱弱的，哪里干得出凶狠强硬之事呢？
很显然，崔昊也是这般认为的。
“李小姐的意思，崔某不是很明白。”
李文竹眨巴着单纯无辜的眼神，好奇道：“难道崔大公子要以崔氏嫡长子的身份来与我李氏退婚，然后娶这外族之女入门做当家夫人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女子竟是外族之女？众人脸色瞬变。
女子见自己身份被拆穿，畏惧不已，头埋得更低了。
崔昊则一脸震惊地瞪向李文竹：“你如何知晓的？”
“虽然这位娘子一身北文装扮，但......”李文竹淡淡道，“我们北文国女子行礼，行的是万福礼，以左手扣右手，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可我方才见这位娘子却是右手在外，想来是不熟悉所致。另外，”
李文竹停顿数秒，视线不经意瞟了一眼那女子，然后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鼻尖，道：“我们北文女子喜素少荤，身上并无明显体味，是故用香多偏向青栀、白檀等淡香。而据我所知，邻国萧辽善食肉，惯用浓香遮盖体味......若我没猜错，这位娘子身上的香应是萧辽人最爱用的穿心玫瑰露吧？”
众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女子竟是萧辽国人？！
百年前，北文开国皇帝文高帝于乱世之中揭竿而起，浴血奋战数十载，凭借一己之力终止乱世干戈，开辟北文盛世。
建国百年来，国力日渐昌盛，婆罗、朝丽、东真等外族也相继向北文进贡朝拜，共谋和平。唯有尚武好战的邻国萧辽，不仅不与北文邦交，反而大力培养军备，时常进犯北文边关境地，北文诸多将士为守卫国土而命丧疆场，是以两国关系剑拔弩张。
世家大族向来不与外族通婚，更何况还是萧辽人。
而身为博陵崔氏大房嫡长子，竟为了一萧辽女子，撕毁与陇西李氏的秦晋之约，实在是离谱至极！
本来众人眼中还残留有一丝对崔昊勇敢追爱的赞赏，此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嫌弃与厌恶。
若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也许他们还会出言劝解李文竹为了两族之好同意崔昊将那女子收入院中当个姨娘，反正哪个世家家主不是三妻四妾呢？这世上像李苍耳这般深情专一的男子可不多见。想来身为李氏女的李文竹，也是个温婉宽厚能容人的。
可若这女子真是萧辽人……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因为这影响的可就不只是崔李两族，而是所有文人世家的名声！
崔昊被周遭人的眼神盯得无地自容，那女子也被李文竹的话深深刺激到了，整个身子缩得比之前更小了。若是地上有地缝，二人怕是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众人的神色变化，李文竹自然看在了眼里。又见崔昊脸色涨红、低头不语，她轻蔑一笑：“崔大公子不顾世俗之见也要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我自是十分敬佩。但我想，一向以学文为兴国为立世之本、以处世立身义礼当先为立家原则、被奉为当世五大世家之一的博陵崔氏，应该不会接纳一个外族女子做当家夫人吧？”
“这......我......”
“我见崔大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定也做不出抛鸾拆凤之失德事来。文竹与崔大公子虽无夫妻缘分，但适才听崔大公子也唤过我几声妹妹，终究不忍崔大公子陷入两难境地。小女子不才，却也略读过几本俗书，倒是为崔大公子想了一个脱困的办法，不知崔大公子可愿听上一听？”
崔昊此时已察觉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李小姐赐教。”
李文竹手托下颌，歪了歪头，随意道：“只要崔大公子舍弃崔姓，自族谱除名，你的事自然就牵扯不到崔氏一族了。”
“你说什么？！”崔昊虽然已经猜到一二，但听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惊诧不已，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让我背弃崔氏、离开崔家？！”
李文竹双手一瘫，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只是出于好心给崔大公子提一个建议罢了，崔大公子何故给我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说完，她突然重咳了两声，随即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因为咳嗽，她的眼眸中不由泛起一层水雾，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二人闻言先是一愣，见她眼神柔软不似有假，便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李文竹往前走了两步，下了台阶，站在二人三米远的地方，不紧不慢道：“我虽与崔大公子自幼有婚约，但其实并未见过几面，更谈不上熟稔。今日见二位郎才女姿实在般配，我也为你二人感到开心。只是我前番说了，我不止是自己，还是李氏女，你我二人的婚约更是两族进一步交好的连接。今日，崔大公子单方面毁约，不知是个人所为，还是崔氏欲借此斩断与我李氏的连接？”
“自是我个人所为，”崔昊一听她将此事与崔氏一族连在一起，心中一紧，急忙回道，“今日前来登门，家母与我崔氏族人皆不知晓此事。”
李文竹点了点头：“既是崔大公子个人所为，那这件事我们就不要上升到两族关系之上了，你看可好？”
崔昊闻言喜极，忙点头应道：“如此再好不过。”
李文竹微微挑眉：“可我身为李氏女，崔大公子又是崔氏嫡子，如何才能不牵连两族呢？”
“额。”崔昊愣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石阶台上李苍耳和李木槿，闻言神色却突然变得明朗起来，眼角也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小丫头，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场上几位看事通透的长辈，也不由向李文竹投去赞赏的眼光。
前面见她谈吐有致、举止大方，也不过是觉着她出身名门，家教涵养不错罢了。可听到这里才明白，这小丫头可不止是礼仪规矩学得好。
她或进或退地将这崔大公子一步一步架到这个位置，原来是有这般盘算，真的是妙啊。
不过，能看得如此通透的人并不多。
因为在更多人看来，这李文竹与崔昊无仇无怨，先前还有婚约在身，就算他无故毁约确实给了她难堪，但世家名门教女向来要求温婉宽厚，这出身李氏的李文竹哪怕再生气也不至于会彻底与他撕破脸，将人给毁了，否则怎么跟崔氏一族交代？
毕竟，李氏与崔氏关系向来深厚，可不靠她这一桩姻亲联系。
再说了，这李文竹看着娇娇弱弱的，哪里干得出凶狠强硬之事呢？
很显然，崔昊也是这般认为的。
“李小姐的意思，崔某不是很明白。”
李文竹眨巴着单纯无辜的眼神，好奇道：“难道崔大公子要以崔氏嫡长子的身份来与我李氏退婚，然后娶这外族之女入门做当家夫人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女子竟是外族之女？众人脸色瞬变。
女子见自己身份被拆穿，畏惧不已，头埋得更低了。
崔昊则一脸震惊地瞪向李文竹：“你如何知晓的？”
“虽然这位娘子一身北文装扮，但......”李文竹淡淡道，“我们北文国女子行礼，行的是万福礼，以左手扣右手，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可我方才见这位娘子却是右手在外，想来是不熟悉所致。另外，”
李文竹停顿数秒，视线不经意瞟了一眼那女子，然后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鼻尖，道：“我们北文女子喜素少荤，身上并无明显体味，是故用香多偏向青栀、白檀等淡香。而据我所知，邻国萧辽善食肉，惯用浓香遮盖体味......若我没猜错，这位娘子身上的香应是萧辽人最爱用的穿心玫瑰露吧？”
众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女子竟是萧辽国人？！
百年前，北文开国皇帝文高帝于乱世之中揭竿而起，浴血奋战数十载，凭借一己之力终止乱世干戈，开辟北文盛世。
建国百年来，国力日渐昌盛，婆罗、朝丽、东真等外族也相继向北文进贡朝拜，共谋和平。唯有尚武好战的邻国萧辽，不仅不与北文邦交，反而大力培养军备，时常进犯北文边关境地，北文诸多将士为守卫国土而命丧疆场，是以两国关系剑拔弩张。
世家大族向来不与外族通婚，更何况还是萧辽人。
而身为博陵崔氏大房嫡长子，竟为了一萧辽女子，撕毁与陇西李氏的秦晋之约，实在是离谱至极！
本来众人眼中还残留有一丝对崔昊勇敢追爱的赞赏，此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嫌弃与厌恶。
若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也许他们还会出言劝解李文竹为了两族之好同意崔昊将那女子收入院中当个姨娘，反正哪个世家家主不是三妻四妾呢？这世上像李苍耳这般深情专一的男子可不多见。想来身为李氏女的李文竹，也是个温婉宽厚能容人的。
可若这女子真是萧辽人……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因为这影响的可就不只是崔李两族，而是所有文人世家的名声！
崔昊被周遭人的眼神盯得无地自容，那女子也被李文竹的话深深刺激到了，整个身子缩得比之前更小了。若是地上有地缝，二人怕是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众人的神色变化，李文竹自然看在了眼里。又见崔昊脸色涨红、低头不语，她轻蔑一笑：“崔大公子不顾世俗之见也要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我自是十分敬佩。但我想，一向以学文为兴国为立世之本、以处世立身义礼当先为立家原则、被奉为当世五大世家之一的博陵崔氏，应该不会接纳一个外族女子做当家夫人吧？”
“这......我......”
“我见崔大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定也做不出抛鸾拆凤之失德事来。文竹与崔大公子虽无夫妻缘分，但适才听崔大公子也唤过我几声妹妹，终究不忍崔大公子陷入两难境地。小女子不才，却也略读过几本俗书，倒是为崔大公子想了一个脱困的办法，不知崔大公子可愿听上一听？”
崔昊此时已察觉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李小姐赐教。”
李文竹手托下颌，歪了歪头，随意道：“只要崔大公子舍弃崔姓，自族谱除名，你的事自然就牵扯不到崔氏一族了。”
“你说什么？！”崔昊虽然已经猜到一二，但听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惊诧不已，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让我背弃崔氏、离开崔家？！”
李文竹双手一瘫，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只是出于好心给崔大公子提一个建议罢了，崔大公子何故给我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说完，她突然重咳了两声，随即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因为咳嗽，她的眼眸中不由泛起一层水雾，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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