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梦中的旅人
伊菈并不常做梦，即便做梦，往往也都是那几个已经看到麻木了的回忆片段。
尚在战争中的时候，梦魇便已缠上了她。而当她退役，噩梦又如影随形地随着她回到了故土。
为了逃开那跗骨之蛆一般的噩梦，她逃离了故乡，来到大城市，在昔日战友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工作。
她本以为，离开了那个曾经的避风港，现在的伤心地，便能让她的痛苦减少些许。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借着窗外路灯的灯光，她能看清上面的每一道裂隙，每一个陈年污痕……
她的神经紧绷着，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枪声响起，总觉得下一秒天上就会掉下炸弹来……她觉得这不对，战争早就结束了，她已经安全了，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但这种话，却说服不了她自己的身体。
仿佛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她自己，替她记住了恐惧，又与她共享了那份悲伤。
她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想要喝点水冷静一下。可当她掀开盖着饮水机的花边白布的时候，出现在白布之下的，却是安娜那沾满血污的脸。
而她，在当时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唯一的想法，却是一阵麻木的感慨。
太干净了……也太整洁了。
安娜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完整……
“最起码头得缺一半吧。”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撑着墙壁，双目失神地盯着地上那滩呕吐物看。
内心的平静独白与肉体的剧烈反应之间的割裂感，就好像她已经死去了一半，只有另一半的她还正常的活着一样。
大夫给的诊断书上密密麻麻地排着字，打头的就是“PTSD”四个大字。后面还有许多病症，伊菈看不懂，也懒得去弄懂。
生了病就治，治不好就死。摊上这种不会死的病，那就接着活。
因为约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她当然是要履约的。
正因如此，才不能继续被幻觉和噩梦困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精神是有极限的。就像带有自检程序的机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个零件的损耗情况。
她的精神早已经不起进一步的折磨。
于是，她辞掉了同伴介绍的工作，转而找到了当地的黑帮。
“我听说你们在招拳手。”
黑发蓝眼的女人，淡漠地擦去了自己嘴角的一抹血，无视了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混混，对着不远处表情僵硬，直冒冷汗的话事人如是道。
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当起了地下拳手。
肉搏不算是她的长项，在部队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离开部队数年后更是如此。但即便如此，收拾几个小喽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拳台会给一些奖金，而她将这些奖金拿去买酒——她以前最讨厌的东西。辛辣，难以入口，而且会影响判断力，让自己第二天头痛欲裂，会误事。
但那时，酒精与疲惫、伤痛混合在一起，就是缓解痛苦最好的良药。
每天过得浑浑噩噩，被人指指点点，偶尔还会有麻烦找上来，说实话，需要动武解决的时候，还是很烦人的。
但总比死了强。
总比失约了要强。
而且从她上了拳台，沾了酒精的那一天开始，她的确就再也没做过梦。
至少不会再次看到安娜残缺的尸骸，战友死不瞑目的双眼，亲属绝望的目光。
来到异世界之后，为了赚取因果点，她拒绝了酒精。因为从现在开始，她需要一个清醒的大脑。
也正因如此，她已经做好了在夜晚再一次被噩梦纠缠的心理准备。
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芬芳，脚下踩着的是一条窄窄的土路，让她想起故乡的那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天空下着小雨。
细微的点点雨滴打在路边的草叶之上，也打在远方层层叠叠的丘峦与树林的叶片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然而这场绵绵阴雨却将整个画面都蒙上了灰蒙蒙的一片滤镜，看上去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反倒是如果有诗人来到此地，可能能从中读出一份在平静中发酵的悲伤。
伊菈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至少她能确定，这里应该不是现实。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能清晰地在睡梦里分清梦和真实了。而也就是因为清楚的明白这里是梦，她才会在心底里升起一丝淡淡的疑惑。
她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么一个地方。尽管在故乡的确有很多这样的风景，但她能肯定，这并非那无数风景中的其一。
可能只是把自己过往印象里的类似风景拼接起来的景色吧。
一边这样想，伊菈一边尝试着在心里呼唤维持者。
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在梦里维持者是收不到她的呼唤的。伊菈如是想。
来都来了，不如看看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怀着这样的念头，伊菈踏上了那条窄窄的、蜿蜒的土道。
那土道起初是在平地上蔓延，可走着走着，不知何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小丘。土道一直蔓延进小丘的树林里。走进树林，沿着小路登上丘陵，却只发现这丘陵越爬越高，路越走越陡。到了最后，这原本小丘上的蜿蜒山路，已经成了一条峭壁之上的狭窄悬路。而这小小的土丘，也已是成了一座不亚于伊菈记忆里爬过的任何一座陡峭大山的高峰。
果然是梦啊……现实里可不会有这种越爬越高的山。伊菈心想。
周围的树林逐渐稀疏起来，植被也渐渐变少。如果在现实的话，应该是受到海拔影响的缘故。但现在……
怎么说呢，在梦境里看到这么符合常识的事情，还真的蛮反常识的。
就在这时，伊菈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前方。
脚下的土路，已经到了尽头。
在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山洞。在洞口生着一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巨大树木，仿佛芭蕉一般巨大的叶片遮住了洞口前的一片地方，留出了一片空地。而在这篇空地上，用鹅卵石围起来的一个粗糙火塘里，正跃动着温暖舒适的橘黄色火光。
而在火塘的旁边，坐着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男子。他披着白色的羊毛斗篷，坐在一个扁平的大石头上，背后的洞窟里，一根牧羊盘杖斜斜地倚在洞壁之上。他的膝上蜷着一只小小的绵羊，其腹部有规律地一起一伏，从口鼻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而就当伊菈停下脚步的时候，就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那男子抬起头，看向了这边。在看到伊菈的身影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仿佛被午后阳光晒过的羊毛团一样温暖而令人舒适的笑容。
“啊呀呀，这位小姐，在下雨天徒步赶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如来烤烤火，稍作休憩，如何呢？”
尚在战争中的时候，梦魇便已缠上了她。而当她退役，噩梦又如影随形地随着她回到了故土。
为了逃开那跗骨之蛆一般的噩梦，她逃离了故乡，来到大城市，在昔日战友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工作。
她本以为，离开了那个曾经的避风港，现在的伤心地，便能让她的痛苦减少些许。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借着窗外路灯的灯光，她能看清上面的每一道裂隙，每一个陈年污痕……
她的神经紧绷着，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枪声响起，总觉得下一秒天上就会掉下炸弹来……她觉得这不对，战争早就结束了，她已经安全了，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但这种话，却说服不了她自己的身体。
仿佛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她自己，替她记住了恐惧，又与她共享了那份悲伤。
她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想要喝点水冷静一下。可当她掀开盖着饮水机的花边白布的时候，出现在白布之下的，却是安娜那沾满血污的脸。
而她，在当时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唯一的想法，却是一阵麻木的感慨。
太干净了……也太整洁了。
安娜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完整……
“最起码头得缺一半吧。”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撑着墙壁，双目失神地盯着地上那滩呕吐物看。
内心的平静独白与肉体的剧烈反应之间的割裂感，就好像她已经死去了一半，只有另一半的她还正常的活着一样。
大夫给的诊断书上密密麻麻地排着字，打头的就是“PTSD”四个大字。后面还有许多病症，伊菈看不懂，也懒得去弄懂。
生了病就治，治不好就死。摊上这种不会死的病，那就接着活。
因为约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她当然是要履约的。
正因如此，才不能继续被幻觉和噩梦困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精神是有极限的。就像带有自检程序的机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个零件的损耗情况。
她的精神早已经不起进一步的折磨。
于是，她辞掉了同伴介绍的工作，转而找到了当地的黑帮。
“我听说你们在招拳手。”
黑发蓝眼的女人，淡漠地擦去了自己嘴角的一抹血，无视了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混混，对着不远处表情僵硬，直冒冷汗的话事人如是道。
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当起了地下拳手。
肉搏不算是她的长项，在部队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离开部队数年后更是如此。但即便如此，收拾几个小喽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拳台会给一些奖金，而她将这些奖金拿去买酒——她以前最讨厌的东西。辛辣，难以入口，而且会影响判断力，让自己第二天头痛欲裂，会误事。
但那时，酒精与疲惫、伤痛混合在一起，就是缓解痛苦最好的良药。
每天过得浑浑噩噩，被人指指点点，偶尔还会有麻烦找上来，说实话，需要动武解决的时候，还是很烦人的。
但总比死了强。
总比失约了要强。
而且从她上了拳台，沾了酒精的那一天开始，她的确就再也没做过梦。
至少不会再次看到安娜残缺的尸骸，战友死不瞑目的双眼，亲属绝望的目光。
来到异世界之后，为了赚取因果点，她拒绝了酒精。因为从现在开始，她需要一个清醒的大脑。
也正因如此，她已经做好了在夜晚再一次被噩梦纠缠的心理准备。
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芬芳，脚下踩着的是一条窄窄的土路，让她想起故乡的那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天空下着小雨。
细微的点点雨滴打在路边的草叶之上，也打在远方层层叠叠的丘峦与树林的叶片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然而这场绵绵阴雨却将整个画面都蒙上了灰蒙蒙的一片滤镜，看上去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反倒是如果有诗人来到此地，可能能从中读出一份在平静中发酵的悲伤。
伊菈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至少她能确定，这里应该不是现实。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能清晰地在睡梦里分清梦和真实了。而也就是因为清楚的明白这里是梦，她才会在心底里升起一丝淡淡的疑惑。
她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么一个地方。尽管在故乡的确有很多这样的风景，但她能肯定，这并非那无数风景中的其一。
可能只是把自己过往印象里的类似风景拼接起来的景色吧。
一边这样想，伊菈一边尝试着在心里呼唤维持者。
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在梦里维持者是收不到她的呼唤的。伊菈如是想。
来都来了，不如看看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怀着这样的念头，伊菈踏上了那条窄窄的、蜿蜒的土道。
那土道起初是在平地上蔓延，可走着走着，不知何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小丘。土道一直蔓延进小丘的树林里。走进树林，沿着小路登上丘陵，却只发现这丘陵越爬越高，路越走越陡。到了最后，这原本小丘上的蜿蜒山路，已经成了一条峭壁之上的狭窄悬路。而这小小的土丘，也已是成了一座不亚于伊菈记忆里爬过的任何一座陡峭大山的高峰。
果然是梦啊……现实里可不会有这种越爬越高的山。伊菈心想。
周围的树林逐渐稀疏起来，植被也渐渐变少。如果在现实的话，应该是受到海拔影响的缘故。但现在……
怎么说呢，在梦境里看到这么符合常识的事情，还真的蛮反常识的。
就在这时，伊菈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前方。
脚下的土路，已经到了尽头。
在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山洞。在洞口生着一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巨大树木，仿佛芭蕉一般巨大的叶片遮住了洞口前的一片地方，留出了一片空地。而在这篇空地上，用鹅卵石围起来的一个粗糙火塘里，正跃动着温暖舒适的橘黄色火光。
而在火塘的旁边，坐着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男子。他披着白色的羊毛斗篷，坐在一个扁平的大石头上，背后的洞窟里，一根牧羊盘杖斜斜地倚在洞壁之上。他的膝上蜷着一只小小的绵羊，其腹部有规律地一起一伏，从口鼻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而就当伊菈停下脚步的时候，就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那男子抬起头，看向了这边。在看到伊菈的身影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仿佛被午后阳光晒过的羊毛团一样温暖而令人舒适的笑容。
“啊呀呀，这位小姐，在下雨天徒步赶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如来烤烤火，稍作休憩，如何呢？”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