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陵园扫墓
吃完了饭，木村督促亮亮做完作业后，开始三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由于刚才做作业，耽误了动画片的时间，亮亮气得要命。小倩是个爱静的人，谁愿意看什么，她就跟着看什么，而且一般也不发表意见，只是不时地回答木村提出的疑问。木村也把看电视当作学习中文的方式。不过小倩有一点不解，男人都喜欢看体育节目和新闻，可木村几乎从来不看新闻。对此，木村的解释是日本人对政治丝毫不感兴趣，日本人最讨厌的就是日本的政治家，因为那些日本的政治家毫无节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都以自己的政治利益为标准。他说日本的政治家根本不能称得上是政治家，充其量都是些政客，他经常称呼他们为“那些家伙”。他不屑地说“政治是那些家伙的事，我们只做好我们普通人的事就行了。”
亮亮跑过来，拿过遥控器在乱翻台，小倩本来也不挑剔，木村虽然喜欢看历史方面的节目，但主要还是为了学汉语，在看电视上基本上也不挑剔。这样亮亮就有了更大的自由。亮亮换过来换过去，一下子换到了文章主演的《雪豹》，里面正演着雪豹突击队员们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一个个机器人一般端着刺刀直挺挺冲锋的日本兵打得人仰马翻。亮亮一个劲地叫好：“太好了，打死你们。小日本鬼子！去死吧！”还一个劲地回头看木村。看着看着，木村忽然对亮亮说：“这是不对的。”
亮亮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对的，鬼子都该死！打死他们。”
“这不符合常识，日本军队装备比这个要好得多，中国军队打起来应该很艰苦才对！这太轻松了吧。而且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武器。”木村摇着头说。
亮亮不管这些，他只要看着打鬼子过瘾就行。接下来很快演到了日军吃了雪豹突击队的大亏，找当地老百姓报复，血洗村子。那血淋淋的场面，那残忍的程度刺激着人的眼球和神经。亮亮边一脸恨色地边骂边看木村。小倩觉得尴尬，就说“换个台吧。”亮亮坚决不换，似乎就是为了让木村看，让他尴尬。小倩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刚要摁，忽然木村坚定地说：“别换！我想看！我要看！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倩愣住了，木村一直看完了。尽管亮亮还在骂，但是木村一直严肃地盯着屏幕，直到这集结束。
“小倩，我有句话想说，我虽然是搞经济的，但我也喜欢研究历史，我尊重事实。我在大学也兼修过日本近代历史，我研究的是中日战争史。今天这段电视剧震动了我。在日本的时候，尽管教科书中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是中国韩国还有日本国内总是有一种很大的声音，在谴责日本军队在战争时期对平民的暴行，我一开始的时候还不太相信，但次数多了，我就在想，绝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事实依据的，我一定要把这种事搞清楚。这也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国民所该有的责任。”
亮亮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日本人吗？我不相信你不向着日本鬼子。日本人没好东西。我同学都这么说。”
“小倩，亮亮，不错，我是日本人。但是我更是一个尊重历史的人，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直的人。既然是正直的人，就要说实话，相信事实。我想告诉你们，中国人太善良了，太为日本老百姓着想了。战争中日本给中国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如果当初中国向日本索取战争赔款，那数额一定应该是极其巨大的，日本也一定发展不到今天。所以每个日本人都应该感谢中国人。有一个观点我始终觉得困惑，你们说战争是一小撮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发动的，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这是不对的。战争时期日本老百姓不是无辜的，他们的确全部都负有战争责任，因为日本不存在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他们只是民众的代表，事实上战争本身就是日本全国民众支持发动起来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有一些否定战争责任的日本右翼者，但是今天的日本人里也有很多敢于正视现实，敢说实话的人。日本全学联就是日本最大的反战组织，经常和日本右翼团体发生冲突。我头上的伤疤就是在一次示威游行中和右翼分子搏斗中被砍伤的。”
说着他撩起头发，露出那长长的伤疤。可能是他严肃郑重的语气和表情使得亮亮愣住了。
“你是说，你是被日本鬼子打伤留下的？”亮亮问。
“不是日本鬼子，可也差不多。他们支持你说的日本鬼子，都不是好人，都习惯撒谎！”木村对亮亮说：“我得感谢你，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知道了该做什么。”
亮亮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啥。看来，他第一次感到眼前这个最令他讨厌的“小日本鬼子”在他心中有了一点好感。
转眼清明接到了，亮亮所在的学校要组织学生们去烈士陵园扫墓，并要求回来再写一篇感受作文。亮亮回来后咬着笔头也写不出来多少，只是写了烈士陵园重新装修得很大，还有很多飞机和坦克，再就是老师怎么领着同学们扫墓的，还有里面有些枪炮手榴弹，还有一些模型和雕塑，基本就是流水账，也没有老师要求的爱国主义感想，只是有一句“日本鬼子很坏，坏透了，杀中国人。”其他的就写不出来了，一个劲问小倩。小倩知道一些抗联英雄的事迹，也多次去过烈士陵园扫墓，但是她讲起来由于语言表达上亮亮听不大懂，所以很费力。她在和亮亮讨论的时候，木村一直在一边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别写了。小倩，明天我想我们一起去一次陵园好吗？”小倩觉得很尴尬，但木村很坚持：“小倩，我来后不久，就听说城里有一座很有名的抗日联军烈士纪念馆，我一直想去看看，但是太忙了，也没去过。明天我们就去好吗？我们一起写这篇作文你看行不行？”
小倩看了看木村，发现他表情很认真，还没表态呢，亮亮忽然拍起手来大声喊好：“好呀，好呀，正好我可以去玩一玩那些飞机坦克。我们扫墓的时候，老师不让我们动。”
第二天，木村就和小倩带着亮亮去了城南的抗日联军烈士陵园。这天，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他们三口搭了辆出租车，开到了抗联烈士陵园。山上地势开阔，外面是一片面积很大的苍松，更显得庄严肃穆。外面有几架歼击机停在古松和陵园之间，白色的机身和苍翠的松树互相映衬。旁边还有几辆墨绿色的装甲战车。亮亮非要玩，小倩对他说不要爬上去，就在下面看就行。但木村认真地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就问小倩：“这就是东北抗日联军使用的武器吗？”小倩对武器一窍不通，也答不上来。木村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可比日本战争时期使用的零式战机和豆式坦克先进太多了。真的是那时候中国军队使用的武器吗？”小倩答不上来，就招呼他们赶紧去进入陵园参观。
他们随着人群先从入口进去，里面由烈士陵园和东北抗日联军纪念馆组成。迎面看到陵园中央巍然挺立着东北抗联烈士将军的高大戎装铜像。后面和左右两侧由五座民族式建筑物组成，正面主体建筑为灵堂和墓室，两侧四个偏殿为陈列室，陵园内，松柏参天，郁郁葱葱，红窗碧瓦，庄严肃穆，拱檐飞翘，宏伟壮观。陵墓内的民族式棺柩中安葬着杨靖宇将军的遗首遗骨，陈列室展出的是烈士遗物和抗日战争艰苦岁月里的一些用品和战利品等有关文物、文献、照片等。通过图片、实物、绘画、场景及现代科技手段，充分展示了东北抗日联军在14年的抗日斗争中艰苦卓绝的战斗经历、战斗场面、战斗成果、战斗生活。馆内展出几百付图片和几百件实物。
尽管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是小倩心里还是充满了对烈士先辈们的敬仰。木村更是对每一幅图片和每一件实物仔仔细细地看着。起先小倩心里还感到有点尴尬，但是木村似乎完全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当看到牺牲的众多的抗日联军将士们的长长的抗日烈士们的名单时，木村低下头来默默地鞠躬，尤其是看到图片上描绘的抗联战士们在深山老林里的冰天雪地中生活战斗的情景，看到实物中红枪会和大刀会战士们曾经使用的大刀长矛，旁边就是抗联战士缴获的日本侵略军里的机枪大炮时，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惊讶。看到旁边描绘抗联战士们极其简陋的兵工厂、被服厂和野战医院的泥塑，似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劲摇头。右边的展示厅里面对正门有一幅巨大的照片，上面是杨靖宇将军死后的遗照，旁边的文字说明叙述了将军牺牲后，残暴的日本军队把他的腹部剖开，发现里面竟然只有棉絮和草根，震惊了日本侵略军。木村久久地伫立在照片前，似乎陷入了沉思，小倩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听见。直到亮亮大声骂了两句，才惊醒了他，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左侧的展室里，有几幅日本军队制造的惨案历史图片，令人惨不忍睹。
“小倩，这些不都是孩子吗？”木村脸色苍白地回过头来问小倩。
“日本鬼子坏透了，都该死！”亮亮气愤地骂道。
“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木村感到不解。
小倩也感到悲愤：“在那场战争中，死的孩子又何止你看到的这些？”
“小倩，我们走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呀！太惨了！真是没有人性！那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木村忽然说道。
其实，小倩也看不下去了，他们离开了陵园。走到外面，木村说：“我们坐一会儿吧。”他们在陵园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木村默默地沉思了半天。忽然说道：
“小倩，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了了什么？”小倩问道。
“我在国内的时候，只是觉得日本右翼对日本是有害的，他们宣扬仇恨是不合时宜的。我只觉得日本人发动战争是不对的，从古代开始，中国就是日本的老师，哪有学生打老师的道理呀。中国人对日本是有恩的，恩将仇报是说不过去的。我一直不理解的是，美国向日本扔原子弹炸死了十万人，东京空袭烧死了那么多人，但日本人却不恨美国人，反而对自己伤害过的恩人指责个不停。所以我参加游行反对他们。但从没想到几十年前那场战争对中国造成这么大灾难。日本国内也没有机会了解到真相，教科书中从来不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那些坏日本人撒谎是吗？”亮亮歪着头问。
“对，尽管我以前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
“小倩，谢谢你和我来陵园，让我经历这些。我觉得日本错了，错得厉害，错得离谱。日本是战胜不了中国的。中国士兵使用着那简陋得在近代简直就不能称为武器的装备，在简直就不能存活的环境中，竟然坚持抗战了14年，这在世界上是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能够做到的。日本人做不到，美国人做不到。法国人更做不到。二战时期，法国人的武器和德国差别不大，也是世界军事强国，而且还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也只是抵抗了40天就投降了。而中国军队尽管战死了那么多军官和士兵还不屈服，这就是不能让人小看的民族的血性。小倩，想象一下，如果中国士兵当时使用的是和日本军队一样先进的武器，日本军队恐怕一天在中国也呆不下去。中国军人让人敬佩，中国老百姓实在太让人敬佩了。”
“还有，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时的日本军队为什么要残杀中国老百姓，日内瓦国际公约严格禁止屠杀非战斗人员和平民，这全世界都知道呀，日本军队不可能不知道。日本军队这样做是令人不解的，也是很变态、任性的。决不允许有这样的愚蠢残忍行为。一个民族靠屠杀是征服不了的。干嘛不好好相处，对谁都有好处。”
“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些写出来！”木村似乎下定了决心。
“写出来干什么？”亮亮问道。
“亮亮，我要写出来，投到日本报纸上，告诉日本的现在的小学生，让他们知道几十年前那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让他们再被坏人利用了。”
回去的路上，亮亮突然对小倩说：“妈妈，我不讨厌他了，我发现他是个好人。他不是日本鬼子。”
从那以后，木村就开始在网上和史籍中搜集资料，他想自己写一本中国东北军民抗战史书，然后在日本出版，他说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
木村这个人，不，也许是日本人的特点吧，决定了的事就一直会干下去。不管每天多累，多忙，每天晚上，他都要抽出时间里来，把自己查阅到的资料整理出来。有时候，小倩一觉醒来，发现简陋的书房里的灯还在亮着，木村还在那里忙碌，就劝他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但木村总是说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你先睡吧。然后又埋头下去。
亮亮跑过来，拿过遥控器在乱翻台，小倩本来也不挑剔，木村虽然喜欢看历史方面的节目，但主要还是为了学汉语，在看电视上基本上也不挑剔。这样亮亮就有了更大的自由。亮亮换过来换过去，一下子换到了文章主演的《雪豹》，里面正演着雪豹突击队员们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一个个机器人一般端着刺刀直挺挺冲锋的日本兵打得人仰马翻。亮亮一个劲地叫好：“太好了，打死你们。小日本鬼子！去死吧！”还一个劲地回头看木村。看着看着，木村忽然对亮亮说：“这是不对的。”
亮亮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对的，鬼子都该死！打死他们。”
“这不符合常识，日本军队装备比这个要好得多，中国军队打起来应该很艰苦才对！这太轻松了吧。而且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武器。”木村摇着头说。
亮亮不管这些，他只要看着打鬼子过瘾就行。接下来很快演到了日军吃了雪豹突击队的大亏，找当地老百姓报复，血洗村子。那血淋淋的场面，那残忍的程度刺激着人的眼球和神经。亮亮边一脸恨色地边骂边看木村。小倩觉得尴尬，就说“换个台吧。”亮亮坚决不换，似乎就是为了让木村看，让他尴尬。小倩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刚要摁，忽然木村坚定地说：“别换！我想看！我要看！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倩愣住了，木村一直看完了。尽管亮亮还在骂，但是木村一直严肃地盯着屏幕，直到这集结束。
“小倩，我有句话想说，我虽然是搞经济的，但我也喜欢研究历史，我尊重事实。我在大学也兼修过日本近代历史，我研究的是中日战争史。今天这段电视剧震动了我。在日本的时候，尽管教科书中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是中国韩国还有日本国内总是有一种很大的声音，在谴责日本军队在战争时期对平民的暴行，我一开始的时候还不太相信，但次数多了，我就在想，绝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事实依据的，我一定要把这种事搞清楚。这也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国民所该有的责任。”
亮亮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日本人吗？我不相信你不向着日本鬼子。日本人没好东西。我同学都这么说。”
“小倩，亮亮，不错，我是日本人。但是我更是一个尊重历史的人，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直的人。既然是正直的人，就要说实话，相信事实。我想告诉你们，中国人太善良了，太为日本老百姓着想了。战争中日本给中国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如果当初中国向日本索取战争赔款，那数额一定应该是极其巨大的，日本也一定发展不到今天。所以每个日本人都应该感谢中国人。有一个观点我始终觉得困惑，你们说战争是一小撮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发动的，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这是不对的。战争时期日本老百姓不是无辜的，他们的确全部都负有战争责任，因为日本不存在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他们只是民众的代表，事实上战争本身就是日本全国民众支持发动起来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有一些否定战争责任的日本右翼者，但是今天的日本人里也有很多敢于正视现实，敢说实话的人。日本全学联就是日本最大的反战组织，经常和日本右翼团体发生冲突。我头上的伤疤就是在一次示威游行中和右翼分子搏斗中被砍伤的。”
说着他撩起头发，露出那长长的伤疤。可能是他严肃郑重的语气和表情使得亮亮愣住了。
“你是说，你是被日本鬼子打伤留下的？”亮亮问。
“不是日本鬼子，可也差不多。他们支持你说的日本鬼子，都不是好人，都习惯撒谎！”木村对亮亮说：“我得感谢你，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知道了该做什么。”
亮亮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啥。看来，他第一次感到眼前这个最令他讨厌的“小日本鬼子”在他心中有了一点好感。
转眼清明接到了，亮亮所在的学校要组织学生们去烈士陵园扫墓，并要求回来再写一篇感受作文。亮亮回来后咬着笔头也写不出来多少，只是写了烈士陵园重新装修得很大，还有很多飞机和坦克，再就是老师怎么领着同学们扫墓的，还有里面有些枪炮手榴弹，还有一些模型和雕塑，基本就是流水账，也没有老师要求的爱国主义感想，只是有一句“日本鬼子很坏，坏透了，杀中国人。”其他的就写不出来了，一个劲问小倩。小倩知道一些抗联英雄的事迹，也多次去过烈士陵园扫墓，但是她讲起来由于语言表达上亮亮听不大懂，所以很费力。她在和亮亮讨论的时候，木村一直在一边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别写了。小倩，明天我想我们一起去一次陵园好吗？”小倩觉得很尴尬，但木村很坚持：“小倩，我来后不久，就听说城里有一座很有名的抗日联军烈士纪念馆，我一直想去看看，但是太忙了，也没去过。明天我们就去好吗？我们一起写这篇作文你看行不行？”
小倩看了看木村，发现他表情很认真，还没表态呢，亮亮忽然拍起手来大声喊好：“好呀，好呀，正好我可以去玩一玩那些飞机坦克。我们扫墓的时候，老师不让我们动。”
第二天，木村就和小倩带着亮亮去了城南的抗日联军烈士陵园。这天，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他们三口搭了辆出租车，开到了抗联烈士陵园。山上地势开阔，外面是一片面积很大的苍松，更显得庄严肃穆。外面有几架歼击机停在古松和陵园之间，白色的机身和苍翠的松树互相映衬。旁边还有几辆墨绿色的装甲战车。亮亮非要玩，小倩对他说不要爬上去，就在下面看就行。但木村认真地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就问小倩：“这就是东北抗日联军使用的武器吗？”小倩对武器一窍不通，也答不上来。木村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可比日本战争时期使用的零式战机和豆式坦克先进太多了。真的是那时候中国军队使用的武器吗？”小倩答不上来，就招呼他们赶紧去进入陵园参观。
他们随着人群先从入口进去，里面由烈士陵园和东北抗日联军纪念馆组成。迎面看到陵园中央巍然挺立着东北抗联烈士将军的高大戎装铜像。后面和左右两侧由五座民族式建筑物组成，正面主体建筑为灵堂和墓室，两侧四个偏殿为陈列室，陵园内，松柏参天，郁郁葱葱，红窗碧瓦，庄严肃穆，拱檐飞翘，宏伟壮观。陵墓内的民族式棺柩中安葬着杨靖宇将军的遗首遗骨，陈列室展出的是烈士遗物和抗日战争艰苦岁月里的一些用品和战利品等有关文物、文献、照片等。通过图片、实物、绘画、场景及现代科技手段，充分展示了东北抗日联军在14年的抗日斗争中艰苦卓绝的战斗经历、战斗场面、战斗成果、战斗生活。馆内展出几百付图片和几百件实物。
尽管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是小倩心里还是充满了对烈士先辈们的敬仰。木村更是对每一幅图片和每一件实物仔仔细细地看着。起先小倩心里还感到有点尴尬，但是木村似乎完全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当看到牺牲的众多的抗日联军将士们的长长的抗日烈士们的名单时，木村低下头来默默地鞠躬，尤其是看到图片上描绘的抗联战士们在深山老林里的冰天雪地中生活战斗的情景，看到实物中红枪会和大刀会战士们曾经使用的大刀长矛，旁边就是抗联战士缴获的日本侵略军里的机枪大炮时，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惊讶。看到旁边描绘抗联战士们极其简陋的兵工厂、被服厂和野战医院的泥塑，似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劲摇头。右边的展示厅里面对正门有一幅巨大的照片，上面是杨靖宇将军死后的遗照，旁边的文字说明叙述了将军牺牲后，残暴的日本军队把他的腹部剖开，发现里面竟然只有棉絮和草根，震惊了日本侵略军。木村久久地伫立在照片前，似乎陷入了沉思，小倩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听见。直到亮亮大声骂了两句，才惊醒了他，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左侧的展室里，有几幅日本军队制造的惨案历史图片，令人惨不忍睹。
“小倩，这些不都是孩子吗？”木村脸色苍白地回过头来问小倩。
“日本鬼子坏透了，都该死！”亮亮气愤地骂道。
“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木村感到不解。
小倩也感到悲愤：“在那场战争中，死的孩子又何止你看到的这些？”
“小倩，我们走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呀！太惨了！真是没有人性！那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木村忽然说道。
其实，小倩也看不下去了，他们离开了陵园。走到外面，木村说：“我们坐一会儿吧。”他们在陵园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木村默默地沉思了半天。忽然说道：
“小倩，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了了什么？”小倩问道。
“我在国内的时候，只是觉得日本右翼对日本是有害的，他们宣扬仇恨是不合时宜的。我只觉得日本人发动战争是不对的，从古代开始，中国就是日本的老师，哪有学生打老师的道理呀。中国人对日本是有恩的，恩将仇报是说不过去的。我一直不理解的是，美国向日本扔原子弹炸死了十万人，东京空袭烧死了那么多人，但日本人却不恨美国人，反而对自己伤害过的恩人指责个不停。所以我参加游行反对他们。但从没想到几十年前那场战争对中国造成这么大灾难。日本国内也没有机会了解到真相，教科书中从来不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那些坏日本人撒谎是吗？”亮亮歪着头问。
“对，尽管我以前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
“小倩，谢谢你和我来陵园，让我经历这些。我觉得日本错了，错得厉害，错得离谱。日本是战胜不了中国的。中国士兵使用着那简陋得在近代简直就不能称为武器的装备，在简直就不能存活的环境中，竟然坚持抗战了14年，这在世界上是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能够做到的。日本人做不到，美国人做不到。法国人更做不到。二战时期，法国人的武器和德国差别不大，也是世界军事强国，而且还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也只是抵抗了40天就投降了。而中国军队尽管战死了那么多军官和士兵还不屈服，这就是不能让人小看的民族的血性。小倩，想象一下，如果中国士兵当时使用的是和日本军队一样先进的武器，日本军队恐怕一天在中国也呆不下去。中国军人让人敬佩，中国老百姓实在太让人敬佩了。”
“还有，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时的日本军队为什么要残杀中国老百姓，日内瓦国际公约严格禁止屠杀非战斗人员和平民，这全世界都知道呀，日本军队不可能不知道。日本军队这样做是令人不解的，也是很变态、任性的。决不允许有这样的愚蠢残忍行为。一个民族靠屠杀是征服不了的。干嘛不好好相处，对谁都有好处。”
“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些写出来！”木村似乎下定了决心。
“写出来干什么？”亮亮问道。
“亮亮，我要写出来，投到日本报纸上，告诉日本的现在的小学生，让他们知道几十年前那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让他们再被坏人利用了。”
回去的路上，亮亮突然对小倩说：“妈妈，我不讨厌他了，我发现他是个好人。他不是日本鬼子。”
从那以后，木村就开始在网上和史籍中搜集资料，他想自己写一本中国东北军民抗战史书，然后在日本出版，他说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
木村这个人，不，也许是日本人的特点吧，决定了的事就一直会干下去。不管每天多累，多忙，每天晚上，他都要抽出时间里来，把自己查阅到的资料整理出来。有时候，小倩一觉醒来，发现简陋的书房里的灯还在亮着，木村还在那里忙碌，就劝他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但木村总是说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你先睡吧。然后又埋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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