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职的父亲

    “吉米，谢谢”

    “老板客气了”

    我是真心地感谢他，这几天坐他的车感觉到了物有所值，又稳又快。不像许多出租司机只追求快而疯狂加速，没有丝毫关心乘客舒适度的心。由此我猜测，吉米一定是个好父亲，车上的后视镜挂着一家人的合照，照片镶嵌进了一个圆形的吊坠框里，一儿一女，真是个幸福的家庭。

    “老板，明天我有点事。”

    吉米回头说道。

    “吉米，放到自动驾驶吧，不着急。”

    吉米听了我的话，按了几个按钮，车子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在伦敦的天际线中慢速航行着。

    他坐在我对面，我从烟盒给了他一根国产烟，吉米抽了一口满是不适应，连忙把烟还给了我。

    “老板你们国产烟怎么这么冲，我抽不动。”

    他掏出了一个小酒壶，喝完一口就递给了我。拿过来喝了一口，和我猜的一样，是金酒。作为英格兰的特产，金酒和白酒一样是标准的男士酒。纯饮起来稍微有些烧胃，我俩开始四处寻找下酒的吃食。吉米最终找到了几小包沃克牌的薯片，我也找到了几颗随身带着的酥糖。中国酥糖和金酒碰撞出来的味道意外的不错，吉米拿出来的薯片是盐醋味道的，也是英国特有的调味方式，海盐和白醋融合起来有种莫名的和谐感，薯条也有这样的吃法。盐醋和豆汁焦圈一样，是外人难以欣赏的，不过我倒觉得那个味道还不赖。

    因为饮了酒，吉米应该也没胆量继续手动驾驶了，几口酒就打开了我们俩的话匣子。

    “老板你有孩子么？”

    吉米直言不讳地问道

    “这个比较复杂。”

    吉米把酒壶递给了我，我喝了一大口。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多年前...”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我需要一个人倾听，我把这段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吉米。

    吉米从兜里掏出了烟草袋，给我卷了一根，

    我从置物箱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金弗吉尼亚烟草和甘草糖味烟纸，我们俩出声大笑，两人在烟草喜好方面惊人的一致，不过我还是接过了吉米的卷烟，道了谢点燃了这根烟。吉米按了一个按钮，车顶变成了透明的，我抬头望去，低矮的云彩汇集在一起，月光照在我们俩中间，伦敦的夜空还是那么危险又迷人。

    “明天...（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烟），我和妻子要去见亨利，我儿子。”

    他把那个吊坠递给了我，指了指那个阳光的男孩，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他的悲伤，想必他接下来对我倾诉的往事很沉重，也是一直萦绕在心里的往日幽灵。

    “在多少年前，我的孩子刚刚上了小学，经常受人欺凌。每天回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板你也知道在这个国家，霸凌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我和他妈妈都是工薪阶层，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他们，他姐姐也离开家了，去上大学了。”

    我把右手放到他的肩上，看到了他眼眶打转的泪水，吉米没有哭出声，静静地擦拭掉了眼泪。

    “幸运的是，亨利有个非常要好的中国朋友，两个人形影不离。我记得好像也姓张。”

    他喝了一口酒冲我笑了笑，我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和我一样。”

    “和您一样。”

    “有一天，亨利哭着回了家，足足一个周末没有出房门。后来我们才知道，小张因为霸凌意外离世了，推搡的时候坠楼了。没有挚友的亨利从此变得郁郁寡欢，我们也带他看了心理医生。但是我们知道，是那些杀人凶手的错，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没有受到法律惩罚，亨利才变成了那样！”

    吉米深吸了一口烟。

    “那个孩子一直以来都特别独立，那么聪明，无论多少次的霸凌他依然保持着阳光。那些日子，我和他妈妈用尽了办法，全都没有成效，就连他的姐姐回来劝他都没用。”

    “这个孩子的正义感太强了，为了挚友不惜牺牲了...不过他倒是聪明，最后拿到了关键证据，已经判了，终身监禁。”

    “我那孩子啊...要是我没那么忙的话...”此时的吉米已经是个泪人了，我给他抽了几张纸，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金酒，缓了一会继续说道。

    “也许就能早早地插手，明明有别的办法，可是我们这些父母失职啊...”

    吉米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酒喝完了，正好到了老宅附近。很晚了，我邀请他过夜，但是他说道。

    “我得回去陪孩子他妈，明天是个大日子，得去看亨利和小张他们。”

    我们在分别的时候拥抱了彼此，回到老宅，老陈还没进入待机模式，一定是玛丽猜到了我会回家的缘故吧，我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