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霜雪乱 » 第二章 一丝情愫

第二章 一丝情愫

    四目相对,各存心思。梁语封相一事并未公开,皇帝是打算明日早朝直接颁旨打群臣一个措手不及。众皇子臣公都不知道的事,棣宁公主居然知道,可见皇帝对这个女儿是何等的宠爱。梁语对他们的父女关系有更深的了解。

    “拜见公主殿下。”内侍绍白在风瑶背后行礼。对于这位任性妄为的七公主,绍白早就见怪不怪了。即便她调戏的是当朝首辅,哪怕她得知梁语拜相时会大吃一惊,只怕这位公主殿下也不会因此,放弃调戏梁语。

    他一个天子近侍察言观色自是一等一的高,怎么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风瑶心里疑惑,收回刚触上梁语发丝的手,回头问他何事。

    绍白赔笑答:“奴才不敢冲撞殿下,只是陛下召见梁太傅,想是有要事,耽搁不起。还请殿下高抬贵手,让太傅同奴才去面圣。”

    风瑶瞬间明白了,原来是,示好啊,急于给梁相送见面礼啊。

    棣宁公主痴恋梁语美貌,宫闱之中无人不知,梁语对她避若猛虎,众人更是知晓。许多人都猜测,梁语若不是忠心昭鉴,必定会和这位公主水火不容,甚至成为诛杀妖孽的姜子牙。

    “啊,这样啊。”风瑶嘟囔嘴面露不悦,“既然父皇要见太傅,正好我也想见父皇,不如一同过去?”

    绍白面露难色,棣宁公主不是他开罪得起的人物。梁语俯身请风瑶先行,缓解了绍白这尴尬的局面,他对梁语的感激多了几分。

    风瑶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梁语和绍白低头跟在后边。途经一片竹林,忽闻箫声悠扬,日暮黄昏下,茂林修竹间,晚风拂过,竹枝轻颤,竹叶飘飞。风萧萧,风也箫箫,美景之中美人静坐,翻飞的衣袂与颤动的树枝一唱一和,偏美人箫声悠扬,心中宁静。可不似风瑶心荡漾。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风瑶不是柳下惠,做不出误过佳人之事。身后二人都知她心思,但是身负诏令,梁语忍不住咳了一声。

    箫声止,人回眸,恰见一女子执扇掩面,一双妖艳的狐狸眼十分狡黠。称不上倾国倾城色,但也是眉目清秀。不知团扇之下的唇,是何滋味?

    云若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可这女子与他初见竟然便令他生出这些孟浪想法,他倒是想了解一下她是何方神圣。

    风瑶摆手示意他们先走,梁语怔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放下掩面扇,风瑶朝林中走过去,在云若面前站定,开始细细品鉴这块美玉。

    “发如墨,眉似黛,眼比珠明,鼻若泰山峰,至于这唇……”风瑶眼睛不清白地评点他的容貌,云若就这么站着笑,不恼,也不制止这看似不合礼数的点评。可他竟没想到,这女子比他想的更不知礼数。

    唇上微凉,风瑶的食指指肚扫过他的唇,停在他嘴角,眉飞色舞地说:“笑起来真好看。”

    云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放肆的女子,这女子眼神暧昧地望着他,笑意盈盈。只是自己心中的想法,也算不得清白。云若闭眼一瞬,退后一步俯身行礼道:“在下昌远侯云若,敢问姑娘是?”

    昌远侯?回京不久的昌远侯?原来是他?难怪不认识声名狼藉的棣宁公主,风瑶想。

    风瑶佯装端庄,行礼,笑答:“梁……玉。小女名为梁玉,出身梁氏,梁语是我哥哥。方才被侯爷气质惊艳,情难自已做出有失梁氏脸面之事,望侯爷见谅。”

    风瑶深情款款地盯着云若的脸,以证实自己说的是真的。

    梁氏?四大世族之首,怪不得这么放肆。

    “无妨,姑娘为何在这宫中?”云若实在不知道同这种大家闺秀该说些什么,只好无话找话。

    “啊,陛下今日召我兄长,嗯……我常年待在后院里,没见过世面,我便求兄长带我一同入宫。我见你箫吹得甚好,你可以教教我吗?”风瑶找借口跟他待一起,她有一位怀绝世之才的太傅,还有一位才貌双全的母亲……什么没学过,何况区区长箫。

    云若正愁不知道说什么,教吹箫不就是个能长时间相处的事。

    云若欣然答应,风瑶过去坐下,云若倒没注意那些繁文缛节,自然地触碰风瑶的手调整手指的位置。一个是正儿八经地教导,一个却是光盯着脸看。

    察觉到风瑶的视线,云若面露绯色,自得又害羞道:“梁姑娘,专心!”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橙红色的云笼罩天空,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温暖光明之中。素净的青衣,以漫天晚霞为背景,描摹出绝美的画卷。

    夕阳无限好,夜幕终降临。天色昏暗,林中人似是不觉,仍在“专心”捣鼓那把箫,笑声萦绕竹枝间,全然不顾周边。也不知道这最后一束光消失时,她会不会回头看一眼?

    她最终没有回头看。

    “你哥哥来了。”云若看到了从转角处走出来的梁语,低头告知风瑶。

    要先发制人,不然就暴露身份了。风瑶站起来,转身朝着梁语挥手喊:“哥哥,你和陛下谈完事了啊,那我们回家吧。”

    风瑶还担心梁语不会配合她,结果梁语只是停下来抬头冷淡地看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他本来打算假装没看见他们目不斜视走过去,却被她叫住。

    同云若匆匆告别,风瑶沿路去追梁语。

    “哥哥,你怎么不等我呢!”云若听到林外传来的撒娇声,望着手里的箫,笑意难掩。看着昏暗的环境,云若竟不知自己在这待了两个时辰,他沿竹林小道往另一边走。

    梁语闻言立即跪下叩头,面无表情道:“殿下这一声称呼是想置微臣于死地吗?殿下乃千金之躯,自是随心所欲,咳咳……但微臣是臣,不能僭越,更经不起殿下开玩笑。望殿下念及臣四年辛劳,放过微臣。”

    至于如此吗?所有人都知道蒂华公主骄奢淫逸,惹事生非,加之他是皇帝最器重的人,若这个女儿挡了他的江山社稷,皇帝他必定会舍了这个女儿。

    若此时乖乖认错,那就不是风瑶了。风瑶可是个眼里只有美色的人,且是个觊觎梁语美貌多年的人,这是前朝后宫人尽皆知的事。名满帝京的梁语,自是有千万女子觊觎,但是没有哪个能比棣宁公主更放肆的。

    风瑶放肆地抬起这位前朝重臣的脸,俯身低语:“唯衣哥哥,贾后干政遭群臣弹劾,山阴公主放荡遭满朝文武斥骂,你又何必顾念师徒一场,只在私下劝我?”风瑶仍笑意盈盈,蹲下来继续说:“我就是不知礼数,就是骄纵放荡,梁相大可以率满朝文武上书弹劾。梁相啊,我小命都被捏在你手里,谈何放过你呢?”

    梁语丝毫没有反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风瑶的话。也不再躲避风瑶抚上他脸庞的手,任由她触眉摸耳。

    “梁语,梁唯衣,九郎,梁氏家主,太傅,梁相,你就不会反抗吗?如今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要这么任我欺辱吗?你不恨不怨吗?惊才绝艳的梁唯衣,是这么一个懦弱之人吗?你没有野心吗?你就甘心被束缚一辈子吗?”风瑶此刻心情差得很,说话多少有点不知轻重。她就是想借梁语之手,达到她的目的,可在她的计划里,并不是在此刻对梁语展露真实的她。

    听了这一番话梁语并没什么波澜,但他眼神投向风瑶。只可惜,风瑶猜他是想反抗,但其实,梁语只是觉得风瑶说这一番话会招致杀身之祸。

    “梁相啊,你少年奇才,世间仿佛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做不成的事,你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我知道,你的孤独,你的无奈,你的痛苦。你有什么得不到的吗?或者说,梁相想要什么?”

    “臣想要的,不过是天下太平,归隐山林。”梁语又低头避开风瑶的眼睛,温声说出这一句话。

    风瑶仰天大笑,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把团扇扔到一边,对着梁语笑说:“梁相果真是鹤裕朝的忠良臣,那梁相可要听好了。我风洛言是鹤裕的祸害,倘若你真想让天下太平,你千万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啊,不然,我可不信你的话。”

    此时风瑶已经踩在荷池边,此时只要来一阵风,她就可能跌落水中。梁语面不改色,恭敬温和地劝:“殿下莫做傻事。”

    风瑶一只脚已经悬空,梁语终于直视她。然而荷池中溅起大片水花,水花落到荷叶上,打了个旋,成了叶中露。夏日的水并不冷,风瑶一点都没挣扎地往下坠。

    此时云若已经回到府中,将箫放在案上,吩咐青蒿去查探一下梁玉。端着茶的青黛手抖了一下,不满地问:“这才刚进帝京,主人便有了心仪之人吗?来历尚且没弄明白,大仇未报,若她是细作呢?”

    云若不是不懂青黛的心思,他们兄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早就把他们当作亲人。正是因为云若对青黛宽容,她便多次越界。

    云若直接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半数洒在青黛的袖子上,袖子下的手臂也被烫得通红。青黛蒙了,她何时见过云若这么生气。府中仆役也是没见过,都颤抖着跪了一地。

    云若厉声道:“不是你生了什么心思,别人就会有什么心思。是本侯平日里太过宽容,让你们都忘了谁才是昌远侯府的主人。即日起,规矩命令,都一一给本侯守好了。若有违背,按规矩处置。”

    这才刚到帝京,主人便要为了儿女情长抛弃深仇大恨吗?青黛愤怒又委屈。

    水花再次惊颤了荷花,梁语完全没有犹豫就跳下水中。

    “殿下?殿下?”梁语脸上挂着水珠,发丝紧贴头皮,白色的衣袍吸足水变成浅灰色。如此有失梁氏风度的模样,谁能想到发生在梁语身上。

    长夜流光,此刻光景正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也不知这花和人谁更娇媚。

    “殿下?洛言!”梁语一直晃风瑶都没有反应,梁语的狼狈和失措都因风瑶而起,温润如玉雅正从容的梁语,此刻惊慌失措地跪在草地上试图唤醒溺水的女子。

    “我在。”风瑶睁开眼,狡黠地笑。她又不是不通水性,不过是在装罢了。

    显然梁语也已经明白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此刻狼狈感到有失身份。走神一瞬,他被一只狐狸咬了唇。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同样毫无形象的女子。冰凉的水珠蹭到梁语脸上,与他脸上的水珠融到一处,寒凉的水珠变得炽热,灼伤了梁语冰封的心。

    他跪在一旁,低着头,一语不发。

    风瑶坐在一边,凑到梁语脸侧耳语:“看来梁相说谎了啊。梁相想要的不是太平盛世,而是我,对吗?”

    梁语还是一言不发。

    “梁相的心思竟藏得如此之深……”

    “殿下莫要误会微臣,救主是微臣分内之事。”梁语声音已经十分微弱,意识也有点模糊。湿衣吹了风又心烦意乱,他怕是又要病上一场了。

    “瑶瑶,有没有伤到哪?”皇帝此刻已赶来,带有一分焦急。

    风瑶眼泪说来就来,哭哭啼啼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个劲地抱着皇帝说害怕。梁语心力交瘁地解释,他路过时恰好看到便救上来了,才发现是棣宁公主。说完他就昏过去了。皇帝赶紧遣人送回府,派了御医跟去,随后送风瑶回去。

    确认风瑶没事后皇帝离开,风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容消散,冷意浮面。

    “殿下今日怎可如此儿戏?”洛一听到消息担惊受怕的,生怕自己这主子把自己搭进去了。

    风瑶拍拍洛一的手说:“洛一姑姑宽心,我能出什么事,那池子才……”

    “那也是很冒险。您身负大任,怎可以身犯险。”洛一生气。

    风瑶不想再争辩,撒娇道:“好了洛一姑姑,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以后不会了我发誓真的,真的!哎,洛三有信没有?”

    “凤尾花已经拿到,洛三正在赶回来路上,明日便可到达。容洛一多嘴,殿下为何千辛万苦找凤尾花?”洛一不明白,极寒之地的凤尾花,何必派洛三长途跋涉去摘。

    风瑶把驱寒药倒在旁边的花盆,这株植物已经叶脉发黑,完全没有生机了却始终没有枯萎,百毒千毒都尝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成精。

    “制药,给梁语治病。”风瑶漫不经心回答。

    洛一心中更焦虑了,她们在这深宫之中,本就如履薄冰,倘若入了哪个大臣的后院,想达到目的就更难了。洛一问:“殿下莫不是真对那梁语动了情?殿下可要想清楚,梁氏忠义断……”

    “姑姑,”风瑶截断她的话,“你何时见过我这么好心?我是这等良善之人吗?呵!”

    她要制归元散,那可是蛊毒啊。归元散确实可以让梁语纸糊一般的身躯增强抵抗力,但此后他的命,就拴上了那一棵蛊树,换言之,完全控制在她的手中。梁语这样的旷世奇才,若不能为她所用,那只能让他出局了。

    她今日试探出梁语对她那一丝情分,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一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