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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引蛇出洞

    洛七听到这冰冷似雪的声音又如此温柔,宛若冬日暖阳,疏离又潜藏点引诱意味。这样妖孽的人物,必定是她阿瑶姐姐最喜欢的那个人了。梁语的声音一直都是如此,并没有洛七想得那么复杂。可他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故意保持距离,又时不时给你尝点甜头,让人自我怀疑自我纠结。风瑶的为人,就同梁语的声音这般。

    风瑶觉得后背发凉。

    这两人碰上,表面和和气气,暗地相互较量。风瑶就一直想着怎么端水。都是棋子,相煎何太急啊。

    洛七实诚地摇头,又说:“不是,是我猜的。”

    梁语心中自嘲,他又在期待什么啊。

    梁语这才对风瑶行礼问安。

    “微臣问殿下安。数月不见,殿下螓首蛾眉,双瞳剪水,唇若丹霞,楚腰卫鬓,想来殿下体态安康,心旷神怡,左右逢源,高朋满座。殿下生活快意,实乃苍生之福。”

    风瑶急忙上前扶起梁语,这天寒地冻的,跪在雪地上久了怕是又病得出不了门。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云若背着手,东张西望,愤怒高涨。

    “阿七,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太傅。”风瑶看着阿七,坑她。

    阿七喜出望外,拍手道:“啊!你就是阿瑶姐姐最喜欢的人啊,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我不会猜错的。”

    风瑶此刻想把阿七找个坑埋起来。平时聪明伶俐的小孩,今天怎么就和她过不去了。

    梁语不动声色,妖孽的桃花眼,睫毛扑朔,视线落在雪地上,仿佛没听到洛七的话。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冰莹明亮,转瞬即逝。

    “梁相回府不走这条路吧?”云若问。

    梁语看向云若,回答:“侯爷倒是对帝京了如指掌啊。”

    风满楼的那些事,自然避不过梁氏暗探的耳朵。

    “梁相谬赞,刚陪阿瑶和阿七游了半个帝京。”云若半真半假地搪塞。

    他确实对帝京路线、药铺了如指掌,但不是对帝京了如指掌,也不是因为陪游了解到这些。炫耀罢了。云若这份感情中十分幼稚。

    天塌下来也不会失了分寸的梁语,对他这些含有挑衅意味的话根本不会露出半点生气的表情。回梁府确实不需要经过这条路,一路上南风都在给他报风瑶所在之处,他就是特意过来见风瑶的。

    风瑶拉起梁语冷若寒冰的手,笑说:“好了好了,这风雪夜寒的,梁相莫染了风寒。南风,赶紧送你家公子回去。”

    南风纹丝不动。何时轮到你来差遣我了?南风心道。

    梁语从风瑶捂着手的温暖的双手中抽离,退一步俯身道:“殿下,天色已晚,殿下再不回宫,陛下要担心了。”

    习惯梁语冷淡的风瑶并没有一点尴尬地收回手。她也不想再瞎逛了,本就心情不好才出来寻乐子,发现这一街一巷都无聊得很,心情更不好了。此刻还要在这里端水,风瑶心情差到极点。

    忍辱负重。

    风瑶给梁语紧了紧披风带子,宠溺地说:“我听你的。那你也要回去,你要是病了,你们梁府我都要问罪。”

    说话何等猖狂。虽然风瑶根基未稳,可风瑶确实有这个能力。

    工部尚书府。

    苏远四仰八叉半卧,享受着美酒美人的神仙日子。苏蒙坐在一边,神色凝重。

    他前脚刚得到梁语夺他苏氏半数财产的消息,后脚就听到下属来报,梁语金蝉脱壳,他们压根就没见到梁语,只见到了苏远。再跟着,苏远就进来给他“送礼”。他打开一看,竟是窦府的令牌。苏远这个蠢货,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替人给他亲哥哥“送礼”。

    坏消息接二连三,苏蒙焦头烂额。

    令牌难道是个警告?梁语在警告他不要再动歪心思?可他不动歪心思,就能活吗?皇帝肃清党派的决心,满朝文武人尽皆知。如果不出手自保,他们苏氏也算完了。

    过几日就是风瑶的生辰了,沈迟今日入宫去见她,翻遍了沧澜殿也没见到人,洛一也不知道风瑶去哪了。

    沈迟看着漫天飞雪,想起什么,急匆匆地跑出沧澜殿,往东南方向去了。

    玉明殿内,梁语、风珏、窦璋、云若四人同风平议事。

    “过几日便是瑶瑶的生辰了。朕这女儿被朕惯得娇纵任性,眼看就十七了,朕是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风平慨叹。

    风珏道:“父皇又何必急着将小妹嫁出去呢。小妹性子跳脱,儿臣认为她难以为人妻为人母,反倒误了终身。我们皇室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公主,她就是终身不嫁,但能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

    风珏并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对这唯一的妹妹,一直都是爱护有加。

    “朕知你偏袒她,只是她若一直留在宫里,有损皇室名誉。我堂堂风家之女,鹤裕最尊贵的公主竟找不到婆家,那不是遭人耻笑吗?”风平最担心的是他的声誉,而后才是她女儿的终身幸福。

    “此次生辰就有风珏你来操办,务必不能出现差错,失了皇家体面。梁相出身世族,有劳梁相请世族合适的公子出席。窦卿手下学子最多,若有合适的,不论家世,也一并请来。云卿,朕擢升你为宗正,辅助燕王操办生辰宴。”

    出宫路上,窦璋嘲笑梁语:“梁相,给棣宁公主挑选夫婿的感受如何啊?”

    梁语面不改色,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温声反问:“本相应该有什么感受?”

    “我等皆知殿下对梁相百般纠缠,朝夕相处难道梁相就一点不曾动心?梁相何必掩饰……”

    “窦学士,慎言。”梁语依旧温声:“窦学士对本相有意见无可厚非,但关乎殿下名节之事,窦学士身为人臣,不得非议。”

    窦璋吃了闷亏,拂袖离去。

    云若拍了拍梁语肩头,也阔步离去。

    梁语内心百感交集,表面风平浪静,离去。

    跑进鹤松殿,沈迟果然找到酒气熏天躺在阶梯上的风瑶。昨天不是出去散心了?怎么还喝得烂醉如泥。

    沈迟一手抬起风瑶,晃了晃,喊她名字。

    风瑶醉得厉害,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是谁。

    “啊哈,好……好俊的小公子。”风瑶抬手抚摸沈迟的脸。

    沈迟无语地翻个白眼,醉成这样还改不了好色的品性。

    “可惜比梁语差一点。”

    “……”

    沈迟好想打一桶冷水泼醒她。

    “昨天阿七问我是不是最喜欢你。我想了一个晚上,我好像确实……呕……”风瑶吐了,污物沾了衣裳。

    “确实没有最喜欢的。我喜欢哥哥,喜欢阿迟,喜欢阿七,喜欢云西竹,也喜欢你。”

    也不知道她不在这两年,这个醉鬼又是怎么离开鹤松殿的。

    “喜欢你……真的……喜欢……”风瑶带着哭腔。

    沈迟无语,拍拍她的背,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跟我回去。”

    沈迟扯下她的披风,把她盖起来,然后抱起风瑶,悄悄出了鹤松殿。

    正午,雪停了,有一缕微弱的光照进沧澜殿,恰好落到风瑶脸上。她烦躁地用手盖住眼睛,可光还是透过缝隙钻进来,她恼怒地坐起来骂了两句。

    她终于发现一旁悠闲品茶的沈迟,跳下床,摇摇头,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然后蔫着趴在桌上。沈迟见她穿着里衣就跳下来,赶忙拿了被子把她从头到脚裹起来,像个蚕蛹。

    “又是你把我捞回来的?”

    沈迟抬眼,神神乎乎地看一眼,冷漠道:“不然呢?是你最喜欢的那个人吗?”

    风瑶闻言把茶都喷出来,她到底说了什么?!她赶紧问沈迟。

    “你说,你喜欢很多人,我,阿七,云西竹,但你最喜欢的人,是梁语。”沈迟这七分真三分假的话骗过了风瑶。

    风瑶不可思议她居然说出这话,她心里虽然在想她最喜欢谁,但她并没有想明白啊。

    “酒后胡言,绝对是酒后胡言。我怎么可能最喜欢的是他。”风瑶狡辩。

    沈迟放下茶杯,挑眉:“你慌了!酒后吐真言。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你明白我还没明白呢!”风瑶感觉自己还没醒酒。

    洛四进来禀报说风珏来了。风瑶去梳洗更衣,让洛四在前殿应付风珏。沈迟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扔下茶杯,翻窗离去。

    风珏十分有耐心,时间都过去一刻钟了,一句也没问。风瑶淡定地让洛二替她梳妆,一点没顾前殿有人等她。

    檐上积雪越盖越厚,枯败的树木沾上雪,宛如一树梨花,给荒凉的冬日添了点生机。风珏记得风瑶是喜欢松柏的,怎么放眼望去,完全不见松柏树影。他支着头沉思。

    “五哥!”风瑶满脸喜悦地跑进来,颤颤巍巍好一会才坐定。

    风珏批评道:“瑶儿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如此莽撞,将来在婆家怎么维护鹤裕朝公主的形象啊。”

    风瑶拿起一个核桃试图掰开,一边满不在乎道:“谁要嫁人啊!我就赖在宫中不走了。”

    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风珏拿过她手里的核桃,轻轻松松掰开,取出果肉,拉起风瑶的手,把果肉放在她手心,笑道:“五哥自然不急,但是父皇着急啊!父皇命我操办你的生辰宴,却让梁相、窦学士给世族子弟、文人学士递请柬,这摆明是要给你挑选夫婿。”

    风瑶心想,看来是一场鸿门宴啊。

    见风瑶不说话,风珏又道:“棣宁今年想要什么啊,五哥想办法去给你寻来。当然你可别说要我帮你阻止父皇给你指婚,我可没这个能力。”

    风瑶将核桃塞到嘴里,假装思考,右手攒动不停。想了许久,风瑶说:“想要梁语亲自给我画像。”

    想让当朝丞相给一个公主画像,她也是够敢想的。

    “你这也太为难我了,这事估计成不了。你再想想,找个备选。”风珏面露难色。

    “那五哥就把梁语绑到我沧澜殿来吧。”风瑶天真地说。

    风珏无可奈何,恳求道:“我的棣宁殿下,我一个小小皇子怎敢动梁相啊。你莫要再为难我了,只要不涉及梁相,什么我都答应。”

    “那五哥在生辰宴那天让你母妃替我梳妆。我听说她梳的双月髻极好,是你说的除了梁语什么都答应我的。”风瑶不依不饶。

    她的母妃素来不喜欢风瑶,这事还真难啊!但是他都拒了两个心愿了,再拒绝风瑶可能就生气了。风珏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

    送走风珏,洛一担忧:“殿下这样太凶险了,万一皇帝偏袒王氏,功亏一篑不说,打草惊蛇,以后再下手就难了。”

    风瑶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沈迟和云若,此刻不想多费口舌同洛一解释。整死一个后妃多么容易的事,她要的就是让蛇心虚自危。

    死太容易了,活着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去才痛苦。她要王氏亲眼看到他唯一的儿子跌落云端,悲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