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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安然

    我竟败于一把烧火钳子?

    刘刀不可置信地瞅了一眼,果不其然,方才雁杳杳剑招实在太快,他又躲得慌张,才没有辨清,这下看得真切,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没了言语。

    这瘦猴嘲笑雁杳杳所用的烧火钳子,岂不也是嘲笑他?铁狼察觉不对,一巴掌在瘦猴脑袋上掀了一记,就大步走来:“小乞丐快放了我刀哥,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村外一阵鼓噪,那名守着村民的匪徒窜了进来,身后砖瓦乱飞,紧跟着便冲来乌泱泱一大群村民,吴婶和朱四叔都在其中,徐二爷等先前被捆着的村民也松了绑跟在后面,在场中散成一道人墙围了大半圈,气势汹汹地瞪着对面的群贼。

    “杳杳,我们来了!”

    “贼人快放了柳二娘他们!”

    “快滚,不然打死你们!”

    就在这时,趁着雁杳杳心神动摇,刘刀一架胳膊逃脱了出去,村民下意识要来围他,他却几步抢到插着鱼叉的同伴尸体边,奋力一拔,血花四溅,又吓得村民止步。

    他把村民的怯懦看的真切,暗笑了一声,又大声道:“诸位且慢!”

    “各位乡亲不必动武,我们不是敌人,你们看——我这手下方才对诸位不敬,已被我亲自惩处了!”

    “那不是你要杀我的时候顺带戳的吗!”雁杳杳都无语了,这人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大家别听他的鬼话,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贼!”

    “非也非也!”刘刀大声打断她的话,“乡亲们,我们到这里来,何曾打杀你们一人呢?实不相瞒,我们水寨正在扩建,这次来其实是有意招揽大家加入我们啊!这岛上亦有田地,平整肥沃,湖中水产也是应有尽有,可比种地美多了,到时候大家兄弟相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岂不快哉!”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张大斌捂着肩膀艰难走出人群:“放屁!谁跟你们是兄弟了!大家别给他骗了,我这胳膊还不知能不能好呢。他们还放火烧屋,还抢了那么多东西,往后还不知要做什么!大家别怕,一起上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一听这话,再一看他肩头的伤势,村民又激愤起来,纷纷攥紧了手里的菜刀锄头,刘刀目光一扫看情况不妙,又是一声大叫:“且慢!乡亲们冷静!大家可想好了,这时候看着是诸位人多势众,可我水寨之中尚有精兵一千,十数将领头目功夫不在我之下,与我们为敌,可没有好果子吃!”

    雁杳杳再听不下去,她心知村民世代种地秉性淳良,这种时候没有一个领头羊,也只会摇摆不定,当即举起短“剑”,猛的冲去。

    村民顿时景从,对面匪徒还想招架,却迎头飞来十几块转头,只好抱头逃跑。

    雁杳杳明白村民只是一时靠着怒气生出来勇气,要是被刀子砍伤见血,难保会不会又胆怯畏惧,所以警惕地盯着众匪。果然看到瘦猴阴测测拿着刀要刺一个村民。她几步赶上就是一剑,乌黑的铁钳扎得他撒开了刀痛叫。

    “这下知道钳子的厉害了?”

    “且慢!且慢!”

    又是刘刀这家伙!

    雁杳杳循着这可恨的“且慢”看去,发现刘刀伙同铁狼几人依靠小巷边挡边逃,似要逃出村外去,但也已经有村民要绕道巷子后面去。刘刀舞着鱼叉,嘴巴仍然说个不停:“靠着人多欺负人少,可真不讲道义!”

    “你刚才几人围攻我一个,怎么不说什么道义!”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却武艺精湛,想必与我们吃野食的不同,不会不要脸人多打人少!”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且慢!乡亲们!我有个法子!不如我们各出一人单挑,你们要是赢了,我们夹着尾巴走!而且!以后再也不敢来犯!”

    雁杳杳心道不好,果然感到周围村民动作一缓,喊打声稍静,还有个人问到:“那要是输了呢?”

    “嗨呀!你们不是看到了我刚才被这小姑娘如何欺负,还怕输?”

    众人下意识看向雁杳杳,她暗叹一声走出来。巷子里,刘刀一拍铁狼肩膀悄声道:“我遭这妮子暗算此刻不太舒坦,且她的路数是要与人近身,你一身横练功夫正好克制于她,你去!”

    铁狼先一拱手应下,后也悄声说:“刀哥,方才瘦猴是无心之言……”

    “无需多说!你且去……”

    铁狼走出巷子,在他身后,刘刀眼里寒光一闪,也握紧了鱼叉。

    雁杳杳打量着这个名叫铁狼的匪徒,可以说正是遇到这人,才演变出了今天这个局面。他人高马大,胳膊有碗口粗,皮肤泛着铜色,一看就坚韧异常,恐怕寻常刀剑都无法轻易割伤,更别提她手中火钳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连番激战之后停息下来,身体里气力如潮水般退去,疲惫和暗痛却清晰起来。

    不知是几更天了,远处忽传一声鸟啼,她心里灵光一闪:既然师父所传步法、剑法都卓有成效,此刻再试试那内功心法也未尝不可!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视线仍盯着缓缓走来的铁狼,心意却沉浸在内腑,许是与人交手舒展了筋骨,又更或者是那太玄步、太玄剑有什么引导作用,体内那种萌芽的感觉越发清晰了,窍穴经脉中似有热浪涌起,又一一勾连,终于通顺后,一股既慰暖又清冽的潮流自丹田生发,流遍周天,全身肌肉骨骼尽皆褪去疲劳,生出无穷尽的力气来。

    “叮!”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HD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领悟太玄经·初识:每级提升百分之十初始根骨;每点根骨额外提升百分之十内功攻击。”

    “我去……什么时候偷的顶级功法?”

    雁杳杳险些破功,攥着胸前玉佩,怀着一种“终于又抓到你了”心情在意识中大喊大叫,可是那吐槽的声音再也没有回应,却给大汉头顶标了个血条,可不知为何又擦掉了,但那种“先顾着眼前的敌人吧”的意思,倒是表露得明明白白。

    果真是游戏世界么……?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她却未曾像许多书里写的那样,有了那种“世上全是NPC,是死是活无所谓”的心态,反倒一下子觉得不想伤了这大汉——她又忽然察觉自己这种心态仿佛更加奇怪,但却无暇多想,铁狼已经走到身前站定。

    她摈弃杂念,凝神运气,将所有心神灌注于手中剑,眼里的天地中也只剩下铁狼一人。

    唳——!

    铁狼本镇定自若,却突然心头警铃大作,连忙双臂交叉架起,皮肤上的铜色更显深沉。然而一道黑光瞬间吞没了他的全部意识,回过神时,只见一把火钳从两腕交叉处钉入,钳子尖正停留在他的咽喉!

    “老大快走!”

    铁狼下意识扭头侧顾,看见瘦猴伙同几名匪徒正将抢来的东西漫天乱抛,村民们也就被吸引着去捡拾收敛。隔着几人,刘刀和另一名匪徒已经上了马,正掉转马头过来。

    “猴子!上马!”

    瘦猴依铁狼言也牵辔飞身上马,刘刀拍马赶至,嘴上喊到“铁狼!上我座后来!”,便俯身探手来抓。雁杳杳和他带着刀疤的眼睛一对视,忽然一愣。

    正是这一愣之间,她眼看到刘刀手掌已到了铁狼衣领后,却又收手起身,大喊道:“小姑娘,你好狠的心!”再看那铁狼,脖子已经插在火钳上,头颅颤抖着,也不知是想回正看手持火钳的雁杳杳,还是想回头看那来救他的刘刀,然而当然已经转不动了。

    “老大!老大!啊!!”

    “走!”

    瘦猴的嚎叫声巨大而瘆人,但一群匪徒裹挟着他,也只能身不由己一同去了。

    雁杳杳只觉得一腔热血堵在心头,立刻拔足飞奔,几度追到了马尾后面。然而一出了村子,地势开阔,六名匪徒相散开纵马疾驰,她虽竭力运转太玄经,却也越追越远。

    天光乍破,于一种昏暗和明朗相交杂,如梦如醒的境界里,远远传来刘刀的声音——

    “哈哈哈,此间事只此二人挑拨而起,姑娘,我留人在此,不必多谢,亦不必远送了!”

    一日不饮水则咽喉疼痛如裂,此时雁杳杳的感受就如这种疼痛出现在了身体每一处经脉,她仍勉力榨取内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田垄下,禾苗被压塌一大片,果不其然,瘦猴正跌在下面,手脚松弛,胸膛塌陷,死不瞑目。

    雁杳杳吐出一口血来,终于昏死过去。

    “人在梦里也会做梦吗?”

    “这又什么稀奇?我以前就有过,在梦中梦里又做梦……不对,你是谁?”

    雁杳杳醒了,不,到也未必是醒了。

    她从地上坐起来,不,倒也未必曾躺下,也未必有地面。

    手掌撑在身体两侧,却丝毫没有地面甚至任何实体的触感,站起来的过程也没有感觉到腿在发力,仿佛只是单纯的把曲着的身体姿态伸直而已。

    四周是一派纯然的黑暗,无有任何形体,更没有光,但却奇异的能看清自己。

    “这是哪里?”

    “无可奉告”

    那个声音竟然回答了。

    “我是死了吗?”

    “无可奉告”

    “你是谁?”

    “无可奉告”

    雁杳杳就抓着青色玉佩,拿手指在上面画了个“5”字,然后一直摁一直摁一直摁……

    “喂!我有在按5了啊!可不可以奉告了啊?”

    那声音好像“噗哧”地轻笑了一下,然而——

    “真的无可奉告”

    这正是之前曾在系统提示之间穿插这出现,吐槽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雁杳杳觉得也许是此时她来到了这处黑暗而纯净空间里的缘故——这一次这声音听得格外清晰,像是个年轻女子,而且音色还很温柔。

    当初这声音吐槽什么来着……对了,她问我眼睛干不干!

    “果然是你这个吐槽怪!”雁杳杳抓起玉佩就啃,“你为什么躲起来不理我?”

    “我与你的交流能否发生,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

    “什么意思?那我想跟你说话你也没反应啊?”

    穿越后,这枚在上个世界出现、随她一同跨越到这个世界来的青色玉佩,对她而言理所应当的天然具有极特殊的意义,在刚穿越过来那天发生交流(单方面吐槽)后更是如此。所以她也实在对这玉佩寄托了很多心思,每当一人独处时,总要拿出来啃啃……

    当然,也从未得到回应。

    “只有在特殊的时间、或特殊的地点、或个体处于特殊的变化中时,交流的条件才具备”

    “那什么是特殊的地点呢?”

    “无可奉告”

    “绝绝子……”雁杳杳无语,咬牙发狠,“看来得换个问法了——鲨鱼咬咬三百问!每题只允许回答是或不是!作答时间三秒钟!答错要被鲨鱼咬,佩佩请听题——”

    “无语子,佩佩是什么鬼啊”

    “难不成叫玉玉?不太好吧……哎呀别打岔,佩佩听题——这里到底是不是游戏世界?”

    “是也不是”

    “你到底是不是笙笙软软说的游戏主机?”

    “是也不是”

    “我是不是死了?”

    “是也不是”

    “吴婶或者铁狼他们只是NPC吗?”

    “是也不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雁杳杳好像听到掩嘴轻笑和端起瓷盏喝茶的声音……

    “噗啊!什么是也不是啊!!!”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这时,天地仿佛被从外侧摇晃一般震颤了起来,远处的黑暗也有些浑浊。

    “难得有机会交流,怎么就问这些事情。问问武功、问问那个水寨,着眼于当下不好吗?这个世界要想活下去,可没你原来那个世界容易”

    “说的也是,可这不还有我师父嘛,他帮忙应该就没问题啦。”

    “你师父……倒是会给你拿些好东西,但直接出手帮忙?我劝你还是别高兴的那么早”

    “啊?什么意思?”

    四周视线尽头开始有光线透入,她有些明白,这是自己要醒了。

    “喂!那你快告诉我那水寨是什么情况啊?更南边又是什么?有没有国家?有没有官府啊?”

    “更多内容,请少侠自行探索~”

    叮当……瓷盖轻磕茶盏的声音清脆透亮,却像糯米糖纸沾了水似的忽然无影无踪,无尽的阳光吞没了黑暗,草木窸窣作响,蝉鸣鼓噪如潮,万籁纷至沓来。

    已是正午。

    白柳岸同大黄狗正守在边上,他眉目清朗,身如鹤立,雪白的发丝随风微动。

    他虽看着颇为年轻,却自有种令人心折的气魄;雁杳杳虽也不曾真的见他与人交手,却已笃信水寨所有人也奈何不了他。

    “守静笃,行太玄。”

    淡漠的声音从身畔传来,雁杳杳依言结跏趺坐,安心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