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天人境界
黄昏，雁杳杳一行人奔袭十余里，在一片丘陵背后再度追上了那一队蛮骑。蛮人少年故技重施，再度释放了一批朔州城百姓，借此拦向少女一行人。而在雁杳杳架起双剑准备冲过去斩首时，果不其然看见蛮人们拉满了弓，铁簇正对着奔向她的人们。
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先行安置这些百姓，而等她们交代完毕，就算这次更坚决、更迅速地辞别众人展开追击，也已经被这队蛮子拉开了距离，残照里草原深处的骑兵剪影，一时间显得渺小而望不可及！
——第二天，这样的剧本又发生了一次。
背风的石坎里，洪一正分割着烤羊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总感觉事情不对，蛮子为什么要把百姓还给我们呢？”
雁杳杳吃着晚餐，漫不经心地应道：“许是见我杀了草原诸部那么多人，心里胆寒——这蛮子中间竟然没有几位高手？”
“那必然是有的——可是这样一批一批地归还，又怎么可能令我们退去呢？”
雁杳杳放下烤肉，思忖道：“他们每还一批，再见面时必然又带着一批——由此可见他们的前方，定然是带着所有被掳朔州百姓的本部族大军了！”
洪一瞪起了眼睛：“这一队数十人的骑兵，竟然是在为前方的大军断后？！”
雁杳杳摇了摇头：“若仅是断后也不会如此，这是在诱敌深入，说不定前面，就是他们的埋伏了。”
洪一惊道：“如此说来，前方凶多吉少了！”
一旁的余半仙竟也凑热闹似的说起了梦话：“——不能去——不能杀……”
雁杳杳笑了笑道：“我们先追上去探探情况，还是得寻个机会先将百姓解出来再说！”
“……你且小心！”
填饱了肚子之后，一行人继续出发。可是这次追踪却并不顺利，跑了好久都没有见到蛮子的踪迹。当温暖的夕阳彻底消融在夜色里，苍凉的月色将无边原野染得像结了万里的霜，就连雁杳杳也不禁开始怀疑她们是否走错了方向。
——很快，蛮子的军队回答她说：正是这里。
仿若围猎的群狼一般，近千蛮人从远处的草丘背后翻越过来，出现在四面八方，他们中有步卒、有骑兵，在东北方向，雁杳杳更是看到了数以百计的朔州百姓，被几支骑兵小队看押着！
雁杳杳接过双剑，看了一圈，不禁哑然失笑。
洪一已然紧张得面色发白，他将一老一少护在左右，嗓子发干地问道：“你笑什么？”
雁杳杳抬剑遥指四方：“我笑这蛮子听说如何凶悍，如今出动大军围剿，却只是为了对付我们男女老少四人而已——这场面你不觉得滑稽吗？”
洪一明白少女只是借打岔来让他放松，心里的紧张却仍没有丝毫的缓解，他继续问道：“想不到有这么多人埋伏我们，现在真的还能救得了人吗？”
雁杳杳回答：“试试就知道了，如果事不可为，我就带你们先突围出去——”
异变突生！
今日天气清朗，入夜后虽然月色苍凉，却也亮堂，此刻却有一缕缕漆黑的烟云凭空生出，像墨汁滴入清水一般，迅速侵染了半边天……
这种异常一看就不是什么自然景象，雁杳杳心有所感，顺着墨云望去，便盯住了云团正下方，一个阴鹜枯槁的老人——
他头戴布帽，身穿长袍，头顶和全身都缀着五色的彩绦，上上下下绘满了虎、龙、蛇、蛙，腰间，铜盘银铃叮当作响，手中，皮鼓长杖隐现血光！
雁杳杳侧身问道：“这人一看就是首领，你认识吗？”
洪一声音发颤：“许是祭祀，或者说萨满……闻所未闻……这样的老人中原从未听说过，我们丐帮朔州分舵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会这样……”
雁杳杳皱眉：“不知道说不知道就行了，讲这么多做什么？”
“姑娘竟不识此等境界？”
“哦？”雁杳杳反倒来了兴致，“这其中还有什么境界，我师父都没跟我讲过，你来说说？”
“……姑娘已为绝顶，竟然不知，也是一桩奇事。罢了，今日能有此见闻，也算生而无憾了……”洪一调整情绪，尽量简洁地说道：“关于武学境界众说纷纭，至今也未有定论，但中原武林对于至高至强的一层次而言，约定俗成之下称为“绝顶”……“绝顶”者，真气如渊似海，招式精妙绝伦，实在进无可进，无论从何考量都已是走到了武学的绝巅！”
“然而武学果然并无止境，世上仍有六人——草原一位、西域一位、吐蕃一位、我中原三位，又另外并称为“六绝”！之所以然，正是因为他们以武入道，竟然达到了又一更高的境界，世人强名之曰——“天人合一”！”
““天人”——这既是对境界的描述，也是对此六人的恰当形容，到此地步，已经是任凭多少凡人围攻也伤不得的陆地神仙了！”
“我见识浅薄，但自从数年前黄龙前辈与鹿老魔几番论武之后，“天人”境界的一类表现便有了公论，那便是勾连天地，引发异象——这些黑云来得突兀，绝非自然形成，恐怕……这位蛮人萨满，已经半只脚迈入“天人”境界了！但此人此事，中原武林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此部恐怕所图甚大！”
“感觉也没多么厉害嘛……”
雁杳杳嘟囔着，洪一却严肃道：“有疑似“天人”的高手坐镇，朔州城百姓怕是救不成了，姑娘若是要走，还请早做打算，毕竟——我们还带着这一老一少两人！”
雁杳杳哑然失笑：“你说的像是我要抛弃你了似的，我很厉害的啊，先打打看呗！”
“姑娘！境界之差，云泥之别，还是赶紧突围——洪一别无所求，但请姑娘将草原上又有人将迈入“天人”境界的消息传回丐帮！”
“你们长老都被我打了，还传什么传，你自己去！我看这糟老头子也拦不住我们！”
雁杳杳并未丧失自信，不过洪一的话倒也确实提醒了她，带着一老一少，限制的确太大，如若不能速战速决的话，敌人有太多方式可以牵制她、逼她露出破绽了。
正想到这里，那老者仿佛下了什么号令，四面八方包围着的蛮人大军，便开始进攻了。
雁杳杳不露声色，双剑一展照例转起圈来——“名动四方”！
这是游戏中秀坊的起手式，也是其诸多武学套路的根基，依靠剑舞，一层一层地叠加提升自己的种种能力，并增强随后出手的武学招式！
一队骑兵冲锋到了跟前，雁杳杳对以气冲斗牛的剑招，只见人从两侧过，马自正中分，滚烫的鲜血大蓬大蓬地泼洒，又被狂风般的剑气吹散！
雁杳杳皱了皱眉，回首喊道：“到我身边来！”
洪一带领着一老一少靠近，余半仙呆立定不动，鹿溪午也懂事地蹲在了地上。蛮人骑兵几次冲杀均未建功，步卒已经围拢过来，绕着她们依照一种独特的军阵围攻，犹如一只煞气腾腾的天地磨盘！
雁杳杳再度皱眉——这些蛮人训练有素、体魄强大，更有众多蛮族高手混杂其中相配合，她的剑并非不能建功，却并未造成预想中那般迅速的杀伤！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
置身军阵之外的蛮族老者手捧不知是何材质的皮鼓，唱念着经文拍了起来，他的嗓音苍凉高亢，却另有又一重低沉粗犷的喉音，加上变化多端的鼓声，一共三重声音，如魔鬼的话语一般，在雁杳杳耳畔清晰奏响！
那翩跹的剑舞，竟然顿时为之一滞！
雁杳杳眉关紧锁，她的剑势本如风卷残云，此刻却像一下子坠入寒渊一般遇到了莫大的阻力。更有丝丝缕缕不明的力量侵入血脉，让她的真气运转也变得有些滞涩！
——这是她第二次遇到凭借声乐攻击的手段，却果然比……强得超出了几个层次……
想到不好的回忆，她心里发苦，面色发狠，剑舞再起，却变本加厉！
黑云掩映、月色如霜、寒风呼啸——这一片原野像灯火摇曳的空屋一样，闪烁明灭不定。
天地磨盘正中，一缕红裙越旋越快，宛如一眼血色漩涡；军阵外，老人唱奏的声浪形成鼓荡不休的暗流，一缕缕一叠叠缠向圆心；两者之间，蛮人前赴后继不惧生死，也确如柴薪般耗去！
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先行安置这些百姓，而等她们交代完毕，就算这次更坚决、更迅速地辞别众人展开追击，也已经被这队蛮子拉开了距离，残照里草原深处的骑兵剪影，一时间显得渺小而望不可及！
——第二天，这样的剧本又发生了一次。
背风的石坎里，洪一正分割着烤羊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总感觉事情不对，蛮子为什么要把百姓还给我们呢？”
雁杳杳吃着晚餐，漫不经心地应道：“许是见我杀了草原诸部那么多人，心里胆寒——这蛮子中间竟然没有几位高手？”
“那必然是有的——可是这样一批一批地归还，又怎么可能令我们退去呢？”
雁杳杳放下烤肉，思忖道：“他们每还一批，再见面时必然又带着一批——由此可见他们的前方，定然是带着所有被掳朔州百姓的本部族大军了！”
洪一瞪起了眼睛：“这一队数十人的骑兵，竟然是在为前方的大军断后？！”
雁杳杳摇了摇头：“若仅是断后也不会如此，这是在诱敌深入，说不定前面，就是他们的埋伏了。”
洪一惊道：“如此说来，前方凶多吉少了！”
一旁的余半仙竟也凑热闹似的说起了梦话：“——不能去——不能杀……”
雁杳杳笑了笑道：“我们先追上去探探情况，还是得寻个机会先将百姓解出来再说！”
“……你且小心！”
填饱了肚子之后，一行人继续出发。可是这次追踪却并不顺利，跑了好久都没有见到蛮子的踪迹。当温暖的夕阳彻底消融在夜色里，苍凉的月色将无边原野染得像结了万里的霜，就连雁杳杳也不禁开始怀疑她们是否走错了方向。
——很快，蛮子的军队回答她说：正是这里。
仿若围猎的群狼一般，近千蛮人从远处的草丘背后翻越过来，出现在四面八方，他们中有步卒、有骑兵，在东北方向，雁杳杳更是看到了数以百计的朔州百姓，被几支骑兵小队看押着！
雁杳杳接过双剑，看了一圈，不禁哑然失笑。
洪一已然紧张得面色发白，他将一老一少护在左右，嗓子发干地问道：“你笑什么？”
雁杳杳抬剑遥指四方：“我笑这蛮子听说如何凶悍，如今出动大军围剿，却只是为了对付我们男女老少四人而已——这场面你不觉得滑稽吗？”
洪一明白少女只是借打岔来让他放松，心里的紧张却仍没有丝毫的缓解，他继续问道：“想不到有这么多人埋伏我们，现在真的还能救得了人吗？”
雁杳杳回答：“试试就知道了，如果事不可为，我就带你们先突围出去——”
异变突生！
今日天气清朗，入夜后虽然月色苍凉，却也亮堂，此刻却有一缕缕漆黑的烟云凭空生出，像墨汁滴入清水一般，迅速侵染了半边天……
这种异常一看就不是什么自然景象，雁杳杳心有所感，顺着墨云望去，便盯住了云团正下方，一个阴鹜枯槁的老人——
他头戴布帽，身穿长袍，头顶和全身都缀着五色的彩绦，上上下下绘满了虎、龙、蛇、蛙，腰间，铜盘银铃叮当作响，手中，皮鼓长杖隐现血光！
雁杳杳侧身问道：“这人一看就是首领，你认识吗？”
洪一声音发颤：“许是祭祀，或者说萨满……闻所未闻……这样的老人中原从未听说过，我们丐帮朔州分舵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会这样……”
雁杳杳皱眉：“不知道说不知道就行了，讲这么多做什么？”
“姑娘竟不识此等境界？”
“哦？”雁杳杳反倒来了兴致，“这其中还有什么境界，我师父都没跟我讲过，你来说说？”
“……姑娘已为绝顶，竟然不知，也是一桩奇事。罢了，今日能有此见闻，也算生而无憾了……”洪一调整情绪，尽量简洁地说道：“关于武学境界众说纷纭，至今也未有定论，但中原武林对于至高至强的一层次而言，约定俗成之下称为“绝顶”……“绝顶”者，真气如渊似海，招式精妙绝伦，实在进无可进，无论从何考量都已是走到了武学的绝巅！”
“然而武学果然并无止境，世上仍有六人——草原一位、西域一位、吐蕃一位、我中原三位，又另外并称为“六绝”！之所以然，正是因为他们以武入道，竟然达到了又一更高的境界，世人强名之曰——“天人合一”！”
““天人”——这既是对境界的描述，也是对此六人的恰当形容，到此地步，已经是任凭多少凡人围攻也伤不得的陆地神仙了！”
“我见识浅薄，但自从数年前黄龙前辈与鹿老魔几番论武之后，“天人”境界的一类表现便有了公论，那便是勾连天地，引发异象——这些黑云来得突兀，绝非自然形成，恐怕……这位蛮人萨满，已经半只脚迈入“天人”境界了！但此人此事，中原武林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此部恐怕所图甚大！”
“感觉也没多么厉害嘛……”
雁杳杳嘟囔着，洪一却严肃道：“有疑似“天人”的高手坐镇，朔州城百姓怕是救不成了，姑娘若是要走，还请早做打算，毕竟——我们还带着这一老一少两人！”
雁杳杳哑然失笑：“你说的像是我要抛弃你了似的，我很厉害的啊，先打打看呗！”
“姑娘！境界之差，云泥之别，还是赶紧突围——洪一别无所求，但请姑娘将草原上又有人将迈入“天人”境界的消息传回丐帮！”
“你们长老都被我打了，还传什么传，你自己去！我看这糟老头子也拦不住我们！”
雁杳杳并未丧失自信，不过洪一的话倒也确实提醒了她，带着一老一少，限制的确太大，如若不能速战速决的话，敌人有太多方式可以牵制她、逼她露出破绽了。
正想到这里，那老者仿佛下了什么号令，四面八方包围着的蛮人大军，便开始进攻了。
雁杳杳不露声色，双剑一展照例转起圈来——“名动四方”！
这是游戏中秀坊的起手式，也是其诸多武学套路的根基，依靠剑舞，一层一层地叠加提升自己的种种能力，并增强随后出手的武学招式！
一队骑兵冲锋到了跟前，雁杳杳对以气冲斗牛的剑招，只见人从两侧过，马自正中分，滚烫的鲜血大蓬大蓬地泼洒，又被狂风般的剑气吹散！
雁杳杳皱了皱眉，回首喊道：“到我身边来！”
洪一带领着一老一少靠近，余半仙呆立定不动，鹿溪午也懂事地蹲在了地上。蛮人骑兵几次冲杀均未建功，步卒已经围拢过来，绕着她们依照一种独特的军阵围攻，犹如一只煞气腾腾的天地磨盘！
雁杳杳再度皱眉——这些蛮人训练有素、体魄强大，更有众多蛮族高手混杂其中相配合，她的剑并非不能建功，却并未造成预想中那般迅速的杀伤！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
置身军阵之外的蛮族老者手捧不知是何材质的皮鼓，唱念着经文拍了起来，他的嗓音苍凉高亢，却另有又一重低沉粗犷的喉音，加上变化多端的鼓声，一共三重声音，如魔鬼的话语一般，在雁杳杳耳畔清晰奏响！
那翩跹的剑舞，竟然顿时为之一滞！
雁杳杳眉关紧锁，她的剑势本如风卷残云，此刻却像一下子坠入寒渊一般遇到了莫大的阻力。更有丝丝缕缕不明的力量侵入血脉，让她的真气运转也变得有些滞涩！
——这是她第二次遇到凭借声乐攻击的手段，却果然比……强得超出了几个层次……
想到不好的回忆，她心里发苦，面色发狠，剑舞再起，却变本加厉！
黑云掩映、月色如霜、寒风呼啸——这一片原野像灯火摇曳的空屋一样，闪烁明灭不定。
天地磨盘正中，一缕红裙越旋越快，宛如一眼血色漩涡；军阵外，老人唱奏的声浪形成鼓荡不休的暗流，一缕缕一叠叠缠向圆心；两者之间，蛮人前赴后继不惧生死，也确如柴薪般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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