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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剑逐雁远

    “我……我记得你、叫……伊勒德,对吗?”

    “是,可汗。”

    “长生天的宝刀啊!谢谢你……可是,你不该这么做。”

    “可汗请再歇息片刻,等阿布疗伤完毕,便带您离开!”

    “也……辛苦、乌尔图萨满了……伊勒徳,你很聪明,但是可汗,必须站在子民前面,领导他们保护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做诱饵……”

    紫衫少年——也就是伊勒徳无言以对,只能向面前这个曾如雄狮般屹立,现在却如病犬般瘫软在地的草原大汗,再次深深拜下。

    也许,他曾身为少主,对压在涂雀部头上的猰余部忿忿不平,也许他也盯着这位可汗,暗暗想道“彼可取而代之”,但这一天的战斗,却已经令他深深折服。

    在对面的红裙少女展现出鬼神一般的实力时,他们在后退,而巴达尔已经弯弓搭箭,射向了那一眼望去似不可战胜的少女。

    这仅仅是身为可汗的勇气吗?倒也不仅如此。

    巴达尔汗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笼罩整个战场的剑气障壁,凛冽如最恐怖的白毛风,使得所有草原人都无法逃离。

    他明白自己很难做到撕开并维持一个足够众人逃脱的通道,唯一的办法,是用最强的攻击迫使少女收拢剑气,并吸引她来对付自己一人,草原两部人才有一线生机。

    而将自己所有一切都灌注到一个点的最强攻击,无疑便是手中弓箭——这才是他立即弯弓搭箭的缘由。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全神贯注的一箭,虽然牵动了红裙少女的注意,却并未突破至她身前——旋舞间,几道剑气如龙牙般交错咬合,仅是僵持了数息,便与那支铁箭两相消弭。

    巴达尔汗别无他法,用最快的速度拼死射出所以箭矢,铁箭在空中几乎连成一道乌光,而他也紧随其后,高举战刀如鹰击长空,毅然决然地朝剑气中心扑杀而下!

    “叮!叮!”

    高亢的刀剑嘶鸣声顿时响彻云霄,其中间或交杂着汉子的怒吼,而她对面的少女却始终一言不发,无机质宛若绛玉一般的双眸甚至没有向对手投去过多目光,仿佛从箱子外侧观察着内部的陈设一般扫视着四周,仿若非人……

    乌尔图与伊勒德两人——也就是涂雀部萨满父子——停留在无法突破的剑气障壁脚下,也正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对决。

    伊勒德捏了把汗:“可汗许久未见,怎么好像没有以前那么——”

    乌尔图低声答道:“是那女子的剑!她仿佛从天地间割下来一块,可汗虽然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却竟然无法役使天地元气!”

    汹涌交错的剑气中,巴达尔的战刀大开大合,犹如与大浪搏斗的一叶孤帆,显示出无比的勇毅之气,屡次乘风破浪,突破到少女身前!

    然而他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被剑气冲刷的战刀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不及造成一丝伤害,就被少女莲步轻移,避了开去。

    就在这时,那四面八方盘旋的剑气犹如游弋的鲨群,仿佛终于决定撕碎猎物,开始向中心绞杀——

    乌尔图悚然一惊,急忙喊道:“快去帮可汗!”

    他再次吹奏起骨笛,阴魂嚎叫得愈发绝望恐怖,以前所未有的疯狂向战场中扑去,伊勒德也拿起一杆长矛,同数名部落勇士一起冲锋!

    近了,更近了,近得伊勒德能看清少女那失去意识的神情,更被那双化作赤红的眼眸所吸引,他顿时觉得那也许是红玉雕琢出来的,又或许是琉璃?反正,那绝不是生物的眼睛,因为他在其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想起中原的诗文——

    “凭陵杀气,以相剪屠。”

    也许这少女就是上天借以清洗苍生的使者,那么他们这次,真的能逃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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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奔逃出很远的朔州百姓,突然听到一下又一下的巨响,但当他们回头望去,那片战场已经远在原野尽头,不太看得见了。

    有的人拜了拜,有的人恐惧地哭嚎几声,便继续向南死命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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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声响不一而同,有的是金铁交击的嘶鸣,有的是剧烈的爆炸声,但每有一声,笼罩着战场的剑气障壁便淡上一分、缩上一圈,就如同在一口大缸外拿一只锅铲敲敲打打,敲出裂痕,缸里的水位便自然下降了。

    到最后时刻,巴达尔汗望望四周清朗开阔的天地,望望自由自在四散而去的草原人,欣慰地开怀大笑。

    然而,他已近于油尽灯枯——他强健如天神般的体魄如同漏气一般变得干瘪,身上是数不尽的创伤,整条右胳膊更是耷拉着,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更糟糕的是,对面那杀神一般的少女,已经盯上了自己。

    令人有些绝望的是,少女仅仅在左耳被割开了一道小口子,便再无伤势,那一身红裙染上的也都是草原人的鲜血,竟反而更加光彩夺目。即使是方才聚拢过来又消耗殆尽的剑气,也在她的翩翩起舞中再次渐渐凝成。

    少女此刻并没有意识,这是直面她的几位草原高手此刻的共识,但当她一曲舞毕,莲步轻移间剑指巴达尔汗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目标。

    巴达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不成了!你们快走吧,我断后,过会儿便来!”

    他以左手持刀,继续燃烧全身的精血扑向自己的命运!

    那是草原上古老的秘法,以透支精气神为代价,来换取短时间内倍增的力量。

    伊勒德与乌尔图震撼地看着巴达尔汗再度高昂的背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使用秘法,方才的战斗中,两人几乎插不上手,全靠燃烧气血的可汗以命相搏,才一次次逼退那名红裙少女!

    他们也看见两部落一队队的兵卒从各个方向撤离,撤退的号角声闻四野,而少女不闻不问,失神的双眼只盯着草原可汗。

    ——某种意义上,两部落的人们安全了。

    但巴达尔汗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他的皮肤呈现热血的潮红,身上各处筋肉却时不时地发生一瞬间的塌陷——他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再又坚持了一柱香的时间后,他仰头喷出一蓬热血,然后被剑气狠狠砸飞!

    少女歪着头寻找满地蛮人中可汗的所在,那仿佛下意识回溯到孩童时期的天真神情,简直像在疑惑:方才的人呢,怎的这样不经打?

    一道鬼魅般的剑光悄然袭向她的后心,却被她毫无悬念地挡下,来者叱咤一声间锋芒毕露,快剑如疾风骤雨乱洒青荷,与红裙少女拼了数息,再利啸一声向远处急退!

    少女便转过身来,双剑刚抬起,便又有数十人前仆后继地冲杀而来,各个都以秘法燃烧精血,浑身气势达到了顶峰!

    然而,他们虽是部落中的精锐,却远未踏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更不用说企及还在“天人合一”之上的那一袭红裙了。

    少女一个照面便斩杀一人,剑势顺转又将另一名来不及撤身的蛮人斩落,其余人追着最开头的剑客奔逃,少女便提剑撵杀!

    追出十余步,第三人被一剑穿吼,复十步,剑气如虹,直取第四人后心——

    死人堆里,巴达尔汗咳喘着支起身,干瘪的躯体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那是……什么人?”

    “可汗,那是中原盗圣的传人,他家眷皆在我涂雀部中,体内也有阿布所下咒术,为我部做事多时了……在那朔北城盗取宝剑,引得中原人群聚而起争端,就是此人手笔。身手不凡,轻功更是了得。”

    伊勒德低声回答:“此人身手不凡,轻功更是了得。方才我令他引开那妖女,相信也能得一时片刻无虞……”

    “我是问……后面那些人?”

    伊勒德低下头:“那是我涂雀氏屠牛勇士,也是部族精锐,定能抵挡一时……”

    巴达尔似乎是终于坚持不住,摔在地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伊勒德抬头望去,那一队人马和紧追其后的红衣死神,只是短短片刻,就已经飞驰到了视线尽头。

    此时,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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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草原,就想到一碧万顷的绿,就想到千里快哉风,就想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也许会有很多人向往草原的美景,羡慕牧民生活的自在洒脱,然而实际上,天底下大多数人的生活,倒也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尤其是秋天,农有秋收,牧民在秋天也分外忙碌——要搭暖和的棚屋、要储备过冬的口粮以及燃料、要囤积大量喂养牲畜们的干草……在这已经感受到寒冬的鼻息吹拂的原野极北部,几位牧民赶着羊群,贪吃最后几口新鲜牧草。

    再过些时日,白毛风就该刮起来了……一位牧民忧心忡忡地嚼着干粮,望着远方。

    忽然,牧犬警觉地来回奔走,发出狂吠,牧民抬起头眺望远方,当看到数量庞大的狼群出现视野中时,他狠狠摔下没吃完的干粮,骂了一声倒霉!

    只是他不知道,遇到狼群非但不是倒霉,反而是他们的幸运——

    几位牧民反应迅速地驱赶起羊群,就要朝另一个方向离开,然而却在下一瞬间发现,狼群并不是朝着他们袭来,而是一路向北仓皇逃窜,不一会儿便离远了。

    不久后,似乎有一道红影流星般追逐而去。

    ——如果没有那狼群的话,他们说不定就会和之前的几个部落一样,成为红影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