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七 生存

    再回到最开始的思绪，阮羽，又真的是他者吗？

    到现在，又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呢？

    或长或短的时间，又被抛在身后了。

    还是原本的风景，至少是没有发生太多变化的，从阳光那里散漫出来的颜色。

    思绪敏锐起来，又迟钝下去。

    先要表达，思绪却变得迟缓起来，言语的组织，也似乎变得更加苦难。

    他这样想着，但是又感觉，这其实只是一个错觉。

    在堆砌的符号之前，他首先只是这一具骨肉而已。

    用皮囊包裹起来，每一次神经的闪烁，都一寸肢体的挪动，每一缕肌肤的感官——他就是这样的东西，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阮羽还是靠着她的脊背，环抱着双手，侧着头。

    岱宗能够感觉到温湿的感觉。

    那么阮羽又感觉到了什么呢？

    颤抖、心跳、体温，还是上衣的纹理？

    她又会想些什么，在意识的表层，用介质储存的信息，又是如何来表达她自己的呢？

    同理心。

    在对自我的认识越来越强烈时，在过去破碎的光影之中，会产生另外一种妄想。

    只需要一点点的想象力，就可以将自己扮演成不同的角色，如果再加上一点点的技巧，就连他人也分辨不出来。

    在许多个荒诞古怪的长梦之中，岱宗尝试过这样的方式，使用他人的身份，还有他人身上上所堆砌的符号，以此来完成一些同样需要更多的技巧才能够实现的目的。

    在很多时候，岱宗是傲慢而自以为是的。

    只是获取力量，又恰巧赶上了时机，其实也不过是被迫使推动着，他就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许多事情变成更好的模样。

    那是以前的事情。

    有时候，在现在，岱宗只会想要放弃，将一切都割舍开来，但他又舍不得自己。

    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

    如果大脑产生了病变，或者因为不适当的生活方式——譬如说，长期扮演另外一个角色，毫无疑问地就是一种不适当的生活方式，就会让一个人的意识也随之产生病变。

    这种病变，会让他们失去控制，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就像物质一般，人也是可以被塑造的。

    不要去想存在了，只要生存下去就可以了，今天还生存着，就不必去理会明天。

    若是明天要死去了，那自然更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岱宗只能够从自己身上感受到自己，却不能够从他人身上感受到自己。

    那么，阮羽对于他而言，也只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他者而已。

    他为许多事情而感到悲伤，只是为自己而感到悲伤。

    他也是许多符号所塑造了，就像过去的累积将这个世界塑造成现在的模样一般。

    他会感到恐惧，会产生美德，会愤怒与焦虑，会追寻着不可捉摸的事物——也是被塑造的产物。

    这又算是什么呢？

    在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已经被塑造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改变自己的形状呢？

    意识，怎么能够容忍消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