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南渠

    又下雪了，云梦的细雪，大抵是与西山相似的。

    而南渠的雪，与北川，更是相差不远。

    南渠位于汉水之南，是上古时期就修建起来的水利工程，向平原引入汉水耕作。

    与北川这几年的大变化不同，南渠似乎还是维持着过去的模样，只是引入了新的材料与技术，修补了一些损伤而已。

    这些工作，大多还是由南海商会所做的。

    在水利建设后，还有颇有诱惑力的道路建设方案。

    南渠的大部分人，无论是从现实生活中意识到这件事的，还是从学堂上学到了相关内容中，抑或只是为了更方便的生活的人，都被南海商会牵住了心神。

    在某种程度上，这可比龙门的征兵、紫宸的教化，或者北川的工业有吸引力多了。

    毕竟南渠始终还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地区。

    在这个地方，西山的北川，与南海商会是合作关系。

    青檀曾一度架构起这种关系的大部分内容，但在合作稳固之后，即使青檀离去了，北川与南渠，这两个地区用汉水联系起来的友谊，似乎仍旧是坚固的。

    至少暂时是坚固的。

    如果一切真的能够不断地发展和进步，那么在可预期的未来，即使会遇到挫折，这种关系也仍旧会是坚固的。

    但是这一套理论，随着工业与社会革鼎，在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中产生的价值观念，真的具有相对的真理性吗？

    比起相信，岱宗是一个更倾向于怀疑的人。

    因为许多东西，人类所面对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大太大了，而人类的生命又太短太短了。

    但是他又能够看到多远呢？

    借助过去在幻梦中重重叠叠的体验，从他人的智慧那里汲取营养，稍微往前多看几十年。

    当然，更不可缺少的，是足够在安宁中动一动的勇气。

    许多问题，在一切还在发展时就存在了，是容不下任何拖延的。

    就像是一笔越滚越大的债务，若不能够及时清算，那么到了未来，需要偿还的份额，比最开始要大得多。

    他只能做到这样。

    看到的不比许多人远，知道的也不比许多人深，只是命运把他推动到这个地方时，他比许多人更有勇气，仅此而已。

    他为数不多，能够依仗的，让他能够在等待中期待希望的，也只有他的勇气了。

    那么，在现在，这份勇气还剩下多少呢？

    又下雪了，细碎的雪花落在墙瓦上，落在屋檐上，稀疏的白点，像是飞来飞去的虫蛾。

    只是一飞起来，向着月亮飞去，就融化在夜空中，再也看不见了。

    细碎的雪花，也这样融化在潮湿的水痕，只是比起雨多了短暂的素白颜色。

    这是因为结构，物质在不同的结构下，太阳也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时间还在流逝，一切都会消逝。

    “你还喜欢这里吗？”

    岱宗向夺时询问道。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了。”

    岱宗在云梦待了半个秋天与半个冬天，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