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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色刚刚放亮,罗大槐把驴车停在一处远离村庄的地方,四个日本人也知道这个中国人只会送他们到这里,纷纷爬下车。罗大槐把剩下的几个咸萝卜装进玉米饼子的口袋里,系在日本崽子的后背上,顺手响亮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日本崽子摸着疼痛的额头瞪着眼睛敢怒不敢言。罗大槐冲着日本崽子哈哈一笑:“不要跟我发狠,我是你姐夫,你是我小舅子,有那个狠劲儿保护好你娘和妹妹。”接着掏出两块大洋送给中年日本女人,拱手作揖,转头对日本女孩说:“你告诉你娘,这是我给的聘礼。”

    日本女孩对她的母亲说了几句日语,四个日本人便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中秋团圆节骨肉分离,罗大槐心里也不落忍,心想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回去撒个谎,就说打个盹儿的功夫四个日本人偷偷跑了,大不了挨于世顺一顿臭骂,难不成还真能给自己定个汉奸的罪名?如果仅仅因为放走了四个逃难的日本人成为汉奸,包括于世顺在内所有满洲国的保长以及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是汉奸。

    正犹豫着,日本女孩突然给他跪下,低着头哀声恳求:“你地放了我,我地记你一辈子。”

    记一辈子顶个屁用?罗大槐死死盯着貌似可怜的日本女孩,恨不得抬腿给她一脚,让她长点记性,脸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一步步把我骗到这里,吃饱喝足有力气了,聘礼也收下了,转腚功夫就要悔婚,把我当成啥人了?大灰驴跑了一宿累得掉了膘瘸了腿,是你一声记一辈子能弥补的?中国人悔婚也就算了,你个日本小姑娘也敢耍弄我,太不自量力了。

    装出一副可怜相,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这是日本人留给他的第二个印象。差点让一个日本小姑娘给唬着了,放了她自己岂不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不会感激只会轻蔑耻笑,全体中国男人的脸面都没处搁了。放了她自己会在村里永远抬不起头来,同样的事情被人耍了两次,连个形同叫花子的日本女子都带不回来,自己还算是个男人吗?

    对日本人最初的两个印象,改变了他一生的生活轨迹。他硬起心肠把日本女孩拖起来,面色铁青不留余地地说:“你要是舍不得离开你的家人,我只能把你们都带回去,跑是跑不掉的,你明白吗?”

     日本女孩明白了,流着泪乖乖地爬上驴车。她的母亲给罗大槐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懂,看神情罗大槐猜测是恳求他善待她的女儿,他心中懊恼没做任何表示。日本崽子冲着罗大槐挥舞着瘦小的拳头,狠巴巴地叫喊着什么。

    罗大槐伸出大手想再弹他一个脑瓜崩儿,他吃过亏有了防备机灵地躲开,照样瞪着眼睛挥着拳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罗大槐不再跟他计较,赶着驴车赶紧掉头,另外三个日本人也下了官道钻进树林。

     回去的路上,罗大槐轻松了许多,见日本女孩一直恋恋不舍地望着家人离去的方向,想想以后终归会成为自己的媳妇,便压着火气安慰道:“这一晚上大概走了四五十里路,到旅大只剩下一百多里,顶多走上四五天,能不能找到船回日本看他们的运气。”

    日本女孩不说话,可把可把地抹着泪。罗大槐又问:“刚才你弟弟对我说啥?”

     日本女孩回过头狠狠地说:“他说,你地要是欺负我,他地会杀了你。”

     罗大槐笑了:“小兔崽子,我一脚踢不死他。”

    日本女孩在他身后大叫:“你地大大地野蛮。”

    脾气还不小。罗大槐颇感意外地回过头,有了功夫有了闲情认真仔细地打量着日本女孩:乱蓬蓬的头发上混杂着树叶草梗和泥土,破衣烂衫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和样式,脚上的两只鞋张开了大嘴,露出沾满泥土的脚趾头;脸上脖子上结满了污垢,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看不出原有的肤色;高高的颧骨,尖尖的下巴,脸颊深陷,两只眼睛显得格外大格外亮格外吓人。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造成这样?

    罗大槐揪着心不忍再看,转回头说:“我再野蛮也不会欺负你一个落难的女子。”

    日本女孩轻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罗大槐的话,盯着他的后背偷偷举起一只瘦弱的拳头。

    走了好一阵子,双方已相距甚远,再无见面的可能。罗大槐找到一处有河沟的地方,把驴车赶下官道,停在河沟旁的林子里,让累了一夜的大灰驴吃草料饮水,歇息一下。日本女孩依旧坐在驴车上,眼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罗大槐很困倦,没心思管她,独自坐到树下打盹。太阳升起来,阳光暖暖地照进树林,罗大槐安稳地做着梦,梦境中他和他的小美姐手拉着手跑过田野,快乐无忧地像一对蹦蹦跳跳的小山鸡......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隆隆的汽车声,刚睁开眼,便见驴车上的日本女孩嗖地一下跳下车,顾头不顾腚地钻到他的身后,惊恐地语不成句:“苏军,苏军......”

    一辆辆汽车在官道上驶过,车上站满了背着枪的黄毛大鼻子的士兵。这就是老毛子?罗大槐第一次见到苏军大兵,也觉得紧张害怕,他按住紧顶着他后腰像枯草堆一样的脑袋,强作镇定地说:“你别乱叫别乱跑,他们看不见咱们。”

    日本女孩紧紧地抱住罗大槐的腰部,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带动着罗大槐一起抖动。汽车过完了,官道上恢复了平静,日本女孩还紧紧地箍住罗大槐的腰不撒手。罗大槐站起身把日本女孩拉起来说:“老毛子是挺吓人的。”

     日本女孩惊魂未定地连声说:“他们地杀人,抢劫,污辱女人。”

    “你见过?”

    日本女孩使劲地点头,生怕罗大槐不相信。罗大槐说:“听说这是你们日本人干的勾当。”

    日本女孩又使劲地摇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罗大槐也不深究,伸手抱起日本女孩。日本女孩挣扎了几下老实了,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任由他把她抱到驴车上。罗大槐脱下上衣披到她身上,给她遮点丑,赶着驴车走上小路,小路连接着村屯,比官道安全多了。

    大灰驴慢悠悠地拉着车,只在见到同类时才嘶叫几声。太阳升到了头顶,一路默不作声的罗大槐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米饼子,一掰两半,一半递给日本女孩。日本女孩接过玉米饼子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罗大槐又拿出一块咸萝卜疙瘩,在车辕板上一磕两块,拿在手里说:“你是我媳妇,用不着客气,再说谢谢不给你了。”

    日本女孩犹豫了一下笑着伸手抢走一块。罗大槐第一次真切地看见她笑,笑得他一哆嗦,那哪是笑,呲牙咧嘴比哭还难看。他原本想让她在河沟里洗洗脸梳理梳理头发再上路,又一想还是保持原样比较安全,因此现在还看不出丑俊,如果是个丑八怪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尤其是刘小美,不知会怎样嘲笑自己。也不知道脾气秉性生活习惯跟自己对不对路,瞧她人小鬼大暗藏心机,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把她改造成中国人的媳妇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罗大槐心里很是没底,他问:“你多大年纪?”

     日本女孩答:“十八岁。”

    “我比你大一岁,叫啥名?”

     “野田樱子。”

     “这不行,以后你不能叫日本名字。我想想,我娘姓张,嫁给我爹后叫罗张氏,你也得随我的姓,叫罗野氏。”

     “我地姓野田。”

    “罗野田氏,不行不行,太咬嘴也太难听。要不这样,干脆叫萝卜缨子,有我的姓,有你的名。”

    野田樱子不作声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萝卜缨子,真是好名字。”罗大槐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不是真地想叫她这个不是人名的名字,只是不会起名字随口一说,自己都觉得好笑,想不到她还当真了。

    野田樱子一手玉米面饼子一手咸萝卜疙瘩吃得正香,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傻笑,笑得勉强笑得面目全非,一口牙齿倒是整齐洁白。

    罗大槐忍住笑又问:“你弟弟叫啥名?”

    “弟弟叫野田正雄,妹妹叫野田佳子。”

    “野田正雄,我可得记住他。臭小子不怵硬,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

    野田樱子停止了咀嚼坐到他的身边,歪着头小心地问:“我地不明白,你地是夸赞我弟弟吗?”

    罗大槐肯定地点头:“是夸他,臭小子老想跟我较量较量,他现在还嫩了点。你嫁给我一点都不屈,不然有他好看的。”

    野田樱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罗大槐,她听不懂他的话是好意还是恶意,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弹脑瓜嘣儿的手势说:“你地不该这样对他。”

    罗大槐定定地看着野田樱子,冷不防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野田樱子一惊,夸张地“啊”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脑门,手里的玉米面饼子掉在了前怀。罗大槐捡起玉米面饼子递给她,笑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疼吗?这是长辈对晚辈大人对小孩表示喜欢亲热的动作。”

    不知野田樱子是不是真听懂了罗大槐的话,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害羞,低下头偷偷瞄着罗大槐。罗大槐有了心情继续说笑:“我知道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地要嫁给我,可这是老天爷定下的缘分,谁都不能违背。”

    野田樱子好奇地问:“谁是老天爷?”

    罗大槐想了半天才说:“老天爷是天上的神仙,掌管着万物苍生,我们的溥仪皇帝和你们的天皇都得听老天爷的。你们的天皇侵占中国这么多年,老天爷才让你嫁给我做赔偿。”

    野田樱子没有完全听懂,一双迷惑的大眼睛紧盯着罗大槐。罗大槐忽地长叹一声:“你一个女孩子真的不该跑到中国来。”

     一路闲扯,一路顺顺当当,他们在日落前准时平安地回到村里。于世顺和罗二槐早早地站在村口焦急地等待着,看见驴车上的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于世顺不住口地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时局不知怎么变化,鼓动罗大槐娶个日本女人不知是凶是吉,隐隐的担忧让他有些后怕。

     罗二槐仔细瞅瞅驴车上的野田樱子,失望的表情立刻挂在脸上:“哥,你真厉害,啥人都敢往家领。”

     罗大槐说:“丑妻近地家中宝。”

     罗二槐不屑地撇撇嘴。二槐比大槐高比大槐壮,不再是靠哥哥庇护和养活的小男孩,他一直在城里打短工,分担哥哥的负担,帮哥哥攒钱,希望哥哥能娶上称心如意的媳妇。哥哥十五岁当家,为全家人的生计付出了很多,是他最为敬重的人。敬重不等于完全认同,家里已经度过最为困难的时期,何必再贬低自己捡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日本货回来。再说,占了东三省十四年的日本鬼子的女儿,怎么会安心地跟一个中国穷小子过日子?这件事多半不靠谱。

     于世顺对罗二槐说:“二槐,你先赶车回去,我跟你哥说点事。”

     “得嘞。”罗二槐接过哥哥手中的鞭子,嬉笑着对野田樱子说:“日本嫂子,我先带你回家。”

     于世顺等罗二槐赶着车走远才对罗大槐说:“大槐,你现在也是有媳妇的人了,马上成家立业,再一年到头守在我家里不合适。大叔不是有意撵你,大叔是这么想的,二槐也老大不小了,靠打短工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他要是愿意马上到我家来干,工钱跟你的一样,你该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了。”

     罗大槐这才明白,于世顺一直在为他和刘小美以前的关系感到不自在,这样也好,他也有意要远离刘小美。他对于世顺说:“我听大叔的,那两块大洋我会尽快还给你。”

     于世顺摆摆手说:“不用还了,算是咱爷俩相处几年的一点情分,也算是提前给你的贺礼。”

     两个人在村中的岔道口分手,各回各家。罗大槐刚走进自家的院门,一群看热闹的女人从家里嘻嘻哈哈地走出来,其中自然少不了抱着孩子的刘小美。

    刘小美看见罗大槐,笑得更加放肆和得意,连嘲讽带挖苦:“大槐啊大槐,你这一天一夜连跑带颠的,我还以为你捡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回来,原来不过是个日本的臭叫花子。”

     罗大槐不客气地顶回去:“有钱难买乐意。”

     “我的妈呀,笑死我了。”刘小美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日本女人这副德行都有人往家娶,咱中国女人干脆别活了。”

     罗大槐不气不恼:“我偏就稀罕日本女人,丑的俊的瘸的瞎的精的傻的都稀罕。”

     女人们你推我搡怪话连篇地走出院子。罗二槐喂完大灰驴从驴圈里出来,看了看愣在院子当中的罗大槐,凑近了小声说:“哥,要不今晚上我把她偷偷送走,别人问起来就说跑了。你看咱家都成了村里人的笑话了。”

     罗大槐偏不服这口气:“送啥送,我看挺好的。”不知是说能娶上媳妇挺好,还是说野田樱子本人挺好。

     哥俩进家,走到门口被大槐娘堵了回去:“别进来,我烧锅热水给她洗洗。”

    哥俩回到院子里,罗大槐说起于世顺让罗二槐去当长工的事,二槐同意了。罗大槐想重操旧业卖豆腐,哥俩便一起收拾厢房。两间厢房原本就是用来做豆腐的,石磨大锅吊架都在,只是好久不用落满了灰尘。

    哥俩正忙活,大槐娘探进头来,多年愁苦的脸上绽满了笑容:“大槐,你捡了个宝贝疙瘩。”

     罗大槐疑惑地问:“啥宝贝疙瘩?”

     大槐娘说:“自己进屋看看去。”

     罗大槐进屋,只见洗干净的野田樱子安安静静地跪在炕上,穿着杏儿过年时穿的衣裳,因为太瘦还算合身,只是衣袖和裤腿都短了一截,露着手腕和脚腕,如同劈柴棒子,布满了一道道划伤和淤青。白白净净的脸衬着一双透亮明净的大眼睛,细长的脖子葱白一样挺拔,神情端庄秀气,只是瘦得没有人形,让人心疼不已。杏儿站在她的身后,正在修剪那一头浓密的长发。

    瘦成这样也比刘小美好看耐看,罗大槐有些发呆,罗二槐也有些发傻,套近乎地对野田樱子说:“日本嫂子,别跪着,咱家不兴这一套。”

     野田樱子没有理会罗二槐,端坐如初。

     杏儿不满地说:“二哥你真坏,别日本日本地叫着好不好。”又抓起野田樱子的一绺头发问罗大槐:“哥,我给嫂子梳个大辫咋样?”

     罗大槐说;“你看着办,咋样都行。”

     杏儿便给野田樱子梳个大辫子,前额留着瓦沿,怎么看都像中国女孩,怎么看都不是中国女孩。

     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大碴子粥,清炖白菜,一碗咸菜。罗大槐是家里的功臣,罗大槐的媳妇便受到普遍的尊重,大槐娘不停地给野田樱子夹菜,二槐和杏儿好奇的目光也不停地在野田樱子身上脸上扫来扫去。野田樱子缓慢地喝着粥,对每一个投来的善意的目光报以微笑。坐在樱子对面的罗大槐倒像是了却了一桩重大心事,平静地闷头吃饭。

     大槐娘给野田樱子夹了一筷头的咸菜,看着她吃完问道:“好吃吗?”

     野田樱子含笑点头说:“好吃。”

     大槐娘笑了:“你这傻孩子,萝卜缨子有啥好吃的。”

     野田樱子夹起一根暗绿色的咸菜叶,疑惑地问大槐娘:“萝卜缨子?”

     大槐娘解释说:“对呀,挑嫩的萝卜缨子掐下来,用盐一腌就能吃。”

     野田樱子放下饭碗,冲着罗大槐瞪大了眼睛,平静但不失愤怒地说:“你地不尊重我。”

     罗大槐一拍桌子发起火来:“什么你地我地,来我们家头一天敢朝我瞪眼睛,反了你了。叫你萝卜缨子怎么了?叫你萝卜缨子还是抬举你了,来我们罗家做媳妇的都得站在地上吃饭,看你瘦成那样又是第一次端我们家的饭碗才让你上炕。从明天开始,你给我站在地上吃饭,以后再慢慢收拾你。”

     野田樱子转身就要下地,大槐娘和杏儿赶紧一边一个给拉住。罗二槐看了一眼泪眼汪汪的野田樱子,顶撞起哥哥来:“得了吧哥,你别学咱爹那一套,他一人喝酒全家人都得站在地上陪着,摆那个穷谱干啥?能把人领回家就得把人家当人看。”

     罗大槐冲着弟弟吼:“我怎么不把她当人看了?”十五岁当家,早养成说一不二的脾气。

     罗二槐也不示弱:“萝卜缨子,这是人名吗?叫你萝卜缨子你乐意呀。”

     眼看着哥俩要打起来,大槐娘忙在一旁劝解:“二槐你少说两句。大槐你也真是,咋给自己媳妇起那么个名字,还萝卜缨子,咋不叫地瓜梗子。”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大槐说:“那你们说该叫她啥,还叫她原来的日本名字咱家想找不自在啊?”

     杏儿聪明,只有杏儿能压住罗大槐,她嘻嘻哈哈地对罗大槐说:“哥,你起得名字太没有水平,难怪嫂子不乐意。”转头去哄低头垂泪的野田樱子:“嫂子,我哥就爱咋咋唬唬,其实心眼一点不坏。你看我,我小名叫杏儿,大名叫罗杏;你小名还叫原先的名字,英子,大名叫罗英,好不好?”

     虽然说汉语不够流利,可大部分的意思还能听得懂,野田樱子点点头正式认可了自己的中国名字,罗家人也认可了她这个日本女孩的中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