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缘已去
南安道观在南平城郊外，出正门一里，左拐三里，斜右拐五里，爬上一座九曲山，经过一段段曲折的林荫夹道，来到山顶高耸入云，只见云蒸霞蔚。道观就在山顶。
朱红色的两扇门敞开着，表面掉漆，露出斑斑点点的原木色。
一步跨过门槛，这道观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正殿是上香拜神的地方，左右两侧为房舍，规模不大，在虫鸣声里显得幽静非常。
院子中间种了颗健硕的银杏树，高出院墙后又冒出两丈高，院里被银杏茂密的枝杈覆盖，随风漏下几缕忽明忽暗的光。
他很喜欢这种静谧的地方。
半年来常听老乞丐讲起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草菅人命，挥手间就倾灭一座城；有神仙精灵，法力通天，弹指间就造化阴阳，可生万物；还有龙蛇起陆争混沌，天地反覆，人间遍地杀机。
但任由这些超凡神通说得再强大，陆鸣从来没见到过，不仅他没有，前身活了将近二十年也没有见过。
既然老乞丐说这座道观里有人飞升过，又说这里有成仙之缘，那陆鸣一定要亲眼看看，什么是所谓的怪力乱神。
看了看，道观里没有人影。
听说正殿里供着那位五百年前飞升的南安仙人，那我便去拜他一拜，请求仙人显灵。
他心里有恃无恐，神鬼之说在现代人的眼中，总是有些难以明证。
“即使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我也要用自己的眼去看世界。”
推开正殿之门，明净的台上立着一尊鎏金人像，纯金铸造的脸面很祥和，人像脚边有一盆子燃尽的香灰，地上摆着三个白蒲团。
这人像就是照着南安仙人的样子浇筑的。
中间的蒲团上有一个官吏服饰的男人，跪对着仙人金像，袅袅青烟从他脑袋前面升起，应该是手里捏着的三根香，在恭敬地祭拜仙人。
“感谢南安仙人天上有灵，请您再让老母来看我，请您吃这北原盘羊国新鲜的羊奶，请您吃这西域绿洲国的香果，还有我平生最爱喝的美酒，也请您吃！只求您再显灵，让我再跟家母说说话。”
官吏念诵完祈愿，便行三礼九叩，再用左手上香以为敬。
“仙人，真的会显灵吗？”陆鸣看得疑惑，于是一步跨进来，在男子身后忽然出声问道。
“啊，吓我一跳！”官吏正虔诚上香，都没注意到身后，猛地回头，“什么意思？”
一身玄色官服，是南平城标准的官吏。他面容清癯，眼窝处有青黑色阴影，胡子拉碴，受到突然惊吓后，脸上更添一分憔悴，陆鸣甚至感觉差点把他吓晕过去。
“仙人真的会显灵吗？”陆鸣又轻声再问了一遍，生怕惊动他敏感的神经。
“当然！先前我在这座山中，偶然闯入一处洞天，牌坊上写着‘罗浮幻境’，在那里面，我就见了到南安仙人，和已逝去多年的家母。”官吏抹着泪说道。
幻境？
幻境是仙人曾经修炼证道的地方，如果进去看一下，或许就能解释神仙的存在了。
就在陆鸣想要询问更多关于罗浮幻境的信息时，门外又闯进来一位白衣道人，怪叫道：“罗浮幻境！你确定你找到了罗浮幻境！”
这怪叫声突如其来，中气十足，连陆鸣都感觉耳中嗡鸣了一刹。
本就精神状态不佳的官吏直接原地坐倒，幸亏两手即使撑住地面，但眼神变得更加恍惚。
他大口大口深呼吸，眼神涣散地看着两人。
看到这一幕，白衣少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径确实不妥，便也轻声道：“你们好，我叫方不白，天一门弟子。”
陆鸣忽然想起老乞丐说过的礼数，便有样学样道：“你好，我叫陆鸣，南平城乞丐。”
方不白对陆鸣点头，然后见官吏情况危急，便指诀一掐，变出一粒红彤彤的丹药，喂到官吏嘴中。很快见效，那官吏瘦弱的脸上竟红润起来，凹陷的脸颊肉也鼓出来，变成一副多年享福的富贵样。
见到这神奇的一幕，陆鸣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神从官吏脸上移到方不白，再从方不白脸上移到官吏。
他在反复确认，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方不白笑道：“这是生养丹，修仙者吃了能蕴养丹田。给凡人吃了，能治疗内外伤，连精气神都能一并增加。而且对凡人的效力强得很，只要不是四分五裂，濒死的凡人都能救活过来。”
果然，官吏直接像个没事人站起来，拍了拍背后的灰尘，眼中如星，声音洪亮地见礼道：“原来是天一门少侠，失敬。若是没有您的丹药，恐怕我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就就地交代了。”
世上多妖魔鬼怪，喜食人，妖偏爱人肉，魔偏爱人血，鬼偏爱人精，怪偏爱人皮，人被这些东西逮到，绝对没有好下场。妖魔鬼怪为祸人间，凡人只能寻求六大仙门庇护。
天一门是人间六大仙门之一，鼎盛时期由祖师天一真人掌门，一度成为正派执牛耳者，引领人间正道降魔除妖的潮流，镇守人间太平。
一颗丹药就能让自己精神百倍，不愧是天一门弟子，现在回味起来，甚至感觉情理之中。
天一门，出手就是玄妙。
当今世间，虽然祖师失踪后，天一门不复从前威风，但仍是六大仙门之首，门下只有天才，和天才中的天才，几乎聚集了世间最有望成仙者于一门。
眼前的方不白玉树临风，仪表不凡，绝对是英豪好少年。
多有听闻天才难免自傲，但方不白彬彬有礼，还赠送自己生养丹，更是让官吏如沐春风。
他主动提起方不白先前感兴趣的话题：“方道人，我前些天因缘巧合下去到了罗浮幻境，就在这片九曲山中。”
果然，方不白激动道：“你可记得入口在哪？”
“请道人勿怪。”官吏摇头打鼓，“当时我因思念家母而喝得烂醉，迷迷糊糊来到九曲山解手，突然裆中光华流动，再睁开眼，只见罗浮幻境四字刻在牌坊上。”
“那你可记得出口？”
“还请道人勿怪。”官吏羞愧地摇头，“幻境中烟云缭绕，我寻到一处白沙亭，见到慈母与仙人相谈甚欢。没多久，一恍惚间就回到家中了。”
“什么！”方不白又惊地大叫，所幸已经吓不到官吏，方不白接着说：“你可有灵根，可有修仙？”
“不知，也不曾。”官吏愣愣摇头，没搞懂方不白为何这么问。
“罗浮幻境乃三十六洞天之一，于仙无缘者绝无可能进入其中。看来是你的母亲与南安仙人有些交际，惠及子女，你才会进到那罗浮幻境。”
方不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如实说道：“可惜你空有仙缘，却没抓住这次机会，只怕已错失仙机，再回不到罗浮幻境，此生都要在那小城中做个官吏，酗酒度日了。”
“这一次罗浮幻境之后，你母亲的灵魂将遁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为你这儿子好生积累的前缘也散尽了。”
“这！”官吏又坐倒在蒲团上，这一次却是因为绝望。想到自己浪费了母亲的生平积缘，又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他眼眶一下就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不白见了也有些触动，但并不为此后悔。
因为绝望比长久的希望要让人心安，随之的伤害也小得多。
让方不白感触最深的是：自己天一门正统弟子，都寻不到半个洞天，他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官吏，却能闯入罗浮幻境。
缘分真是样奇怪的东西，来的毫无道理，去时也没有征兆。
不久之后，三人各自怀着心事离去。
朱红色的两扇门敞开着，表面掉漆，露出斑斑点点的原木色。
一步跨过门槛，这道观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正殿是上香拜神的地方，左右两侧为房舍，规模不大，在虫鸣声里显得幽静非常。
院子中间种了颗健硕的银杏树，高出院墙后又冒出两丈高，院里被银杏茂密的枝杈覆盖，随风漏下几缕忽明忽暗的光。
他很喜欢这种静谧的地方。
半年来常听老乞丐讲起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草菅人命，挥手间就倾灭一座城；有神仙精灵，法力通天，弹指间就造化阴阳，可生万物；还有龙蛇起陆争混沌，天地反覆，人间遍地杀机。
但任由这些超凡神通说得再强大，陆鸣从来没见到过，不仅他没有，前身活了将近二十年也没有见过。
既然老乞丐说这座道观里有人飞升过，又说这里有成仙之缘，那陆鸣一定要亲眼看看，什么是所谓的怪力乱神。
看了看，道观里没有人影。
听说正殿里供着那位五百年前飞升的南安仙人，那我便去拜他一拜，请求仙人显灵。
他心里有恃无恐，神鬼之说在现代人的眼中，总是有些难以明证。
“即使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我也要用自己的眼去看世界。”
推开正殿之门，明净的台上立着一尊鎏金人像，纯金铸造的脸面很祥和，人像脚边有一盆子燃尽的香灰，地上摆着三个白蒲团。
这人像就是照着南安仙人的样子浇筑的。
中间的蒲团上有一个官吏服饰的男人，跪对着仙人金像，袅袅青烟从他脑袋前面升起，应该是手里捏着的三根香，在恭敬地祭拜仙人。
“感谢南安仙人天上有灵，请您再让老母来看我，请您吃这北原盘羊国新鲜的羊奶，请您吃这西域绿洲国的香果，还有我平生最爱喝的美酒，也请您吃！只求您再显灵，让我再跟家母说说话。”
官吏念诵完祈愿，便行三礼九叩，再用左手上香以为敬。
“仙人，真的会显灵吗？”陆鸣看得疑惑，于是一步跨进来，在男子身后忽然出声问道。
“啊，吓我一跳！”官吏正虔诚上香，都没注意到身后，猛地回头，“什么意思？”
一身玄色官服，是南平城标准的官吏。他面容清癯，眼窝处有青黑色阴影，胡子拉碴，受到突然惊吓后，脸上更添一分憔悴，陆鸣甚至感觉差点把他吓晕过去。
“仙人真的会显灵吗？”陆鸣又轻声再问了一遍，生怕惊动他敏感的神经。
“当然！先前我在这座山中，偶然闯入一处洞天，牌坊上写着‘罗浮幻境’，在那里面，我就见了到南安仙人，和已逝去多年的家母。”官吏抹着泪说道。
幻境？
幻境是仙人曾经修炼证道的地方，如果进去看一下，或许就能解释神仙的存在了。
就在陆鸣想要询问更多关于罗浮幻境的信息时，门外又闯进来一位白衣道人，怪叫道：“罗浮幻境！你确定你找到了罗浮幻境！”
这怪叫声突如其来，中气十足，连陆鸣都感觉耳中嗡鸣了一刹。
本就精神状态不佳的官吏直接原地坐倒，幸亏两手即使撑住地面，但眼神变得更加恍惚。
他大口大口深呼吸，眼神涣散地看着两人。
看到这一幕，白衣少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径确实不妥，便也轻声道：“你们好，我叫方不白，天一门弟子。”
陆鸣忽然想起老乞丐说过的礼数，便有样学样道：“你好，我叫陆鸣，南平城乞丐。”
方不白对陆鸣点头，然后见官吏情况危急，便指诀一掐，变出一粒红彤彤的丹药，喂到官吏嘴中。很快见效，那官吏瘦弱的脸上竟红润起来，凹陷的脸颊肉也鼓出来，变成一副多年享福的富贵样。
见到这神奇的一幕，陆鸣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神从官吏脸上移到方不白，再从方不白脸上移到官吏。
他在反复确认，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方不白笑道：“这是生养丹，修仙者吃了能蕴养丹田。给凡人吃了，能治疗内外伤，连精气神都能一并增加。而且对凡人的效力强得很，只要不是四分五裂，濒死的凡人都能救活过来。”
果然，官吏直接像个没事人站起来，拍了拍背后的灰尘，眼中如星，声音洪亮地见礼道：“原来是天一门少侠，失敬。若是没有您的丹药，恐怕我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就就地交代了。”
世上多妖魔鬼怪，喜食人，妖偏爱人肉，魔偏爱人血，鬼偏爱人精，怪偏爱人皮，人被这些东西逮到，绝对没有好下场。妖魔鬼怪为祸人间，凡人只能寻求六大仙门庇护。
天一门是人间六大仙门之一，鼎盛时期由祖师天一真人掌门，一度成为正派执牛耳者，引领人间正道降魔除妖的潮流，镇守人间太平。
一颗丹药就能让自己精神百倍，不愧是天一门弟子，现在回味起来，甚至感觉情理之中。
天一门，出手就是玄妙。
当今世间，虽然祖师失踪后，天一门不复从前威风，但仍是六大仙门之首，门下只有天才，和天才中的天才，几乎聚集了世间最有望成仙者于一门。
眼前的方不白玉树临风，仪表不凡，绝对是英豪好少年。
多有听闻天才难免自傲，但方不白彬彬有礼，还赠送自己生养丹，更是让官吏如沐春风。
他主动提起方不白先前感兴趣的话题：“方道人，我前些天因缘巧合下去到了罗浮幻境，就在这片九曲山中。”
果然，方不白激动道：“你可记得入口在哪？”
“请道人勿怪。”官吏摇头打鼓，“当时我因思念家母而喝得烂醉，迷迷糊糊来到九曲山解手，突然裆中光华流动，再睁开眼，只见罗浮幻境四字刻在牌坊上。”
“那你可记得出口？”
“还请道人勿怪。”官吏羞愧地摇头，“幻境中烟云缭绕，我寻到一处白沙亭，见到慈母与仙人相谈甚欢。没多久，一恍惚间就回到家中了。”
“什么！”方不白又惊地大叫，所幸已经吓不到官吏，方不白接着说：“你可有灵根，可有修仙？”
“不知，也不曾。”官吏愣愣摇头，没搞懂方不白为何这么问。
“罗浮幻境乃三十六洞天之一，于仙无缘者绝无可能进入其中。看来是你的母亲与南安仙人有些交际，惠及子女，你才会进到那罗浮幻境。”
方不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如实说道：“可惜你空有仙缘，却没抓住这次机会，只怕已错失仙机，再回不到罗浮幻境，此生都要在那小城中做个官吏，酗酒度日了。”
“这一次罗浮幻境之后，你母亲的灵魂将遁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为你这儿子好生积累的前缘也散尽了。”
“这！”官吏又坐倒在蒲团上，这一次却是因为绝望。想到自己浪费了母亲的生平积缘，又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他眼眶一下就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不白见了也有些触动，但并不为此后悔。
因为绝望比长久的希望要让人心安，随之的伤害也小得多。
让方不白感触最深的是：自己天一门正统弟子，都寻不到半个洞天，他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官吏，却能闯入罗浮幻境。
缘分真是样奇怪的东西，来的毫无道理，去时也没有征兆。
不久之后，三人各自怀着心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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