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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案归宪司,另有乾坤

    张诚又问:“村民们买凶杀人?”

    “风羽箭出自军中,那把弩我也见过,做工精良,曹保正又被一箭毙命。这个等级的凶手,村民们雇得起?”郑斌反问。

    “浙东的农户还是比较富裕的。”张诚说。

    “国家根本,仰给东南。浙东富裕,由来已久。”郑斌也不得不认可。

    张诚和郑斌带提刑手谕,去了左司理狱。牛参军老大不情愿,张诚说:“曹保正一案与宋阿七一案密切相关,当一并办理,牛大人还是要以案情为重。”

    “两案有何相关?”牛参军明知故问。

    张诚一笑,道:“牛大人身为左司理狱参军,连两案有何相关都看不出来,还要问在下,在下不知如何作答。要不这样,在下写一份告禀问吏部,问身为左司理狱参军,看不出曹宋两案有何关联,是称职啊还是不称职,可好?”

    郑斌终于看明白了,张诚这一脸钢髯可真不是白长。牛参军被问得呆若木鸡,郑斌忙说:“张大人说笑呢,牛大人千万别当真。其实呢,宪司对地方案件都有复核之权,曹案早晚要由我们宪司过问,牛大人何必跟我们争呢。我知道牛大人想早日侦破此案,我等也是一样。”

    牛参军只得命人将弩箭和画像交予郑斌。郑斌又问:“邸店朝奉还在关押?”

    “好,好,你们带走!”

    郑斌又去办了嫌犯交接,这一交接才知道,牢里竟关了邸店十多号人。

    临走,张诚不忘挖苦道:“牛大人若想破案也别停了手,有了线索记得告知在下,在下请牛大人喝酒。”

    “若你们宪司破不了呢?”牛大人不服。

    张诚一笑,道:“那得问提刑大人。”

    出了左司理狱,郑斌问张诚:“张大人,牛参军有必要揽这差事吗?他就一定能破了案?我们抢他功了?”

    张诚冷冷一笑,道:“你有所不知,三狱是临安府的衙门,临安府知府曹泳与秦相公是姻亲,妥妥的秦党,曹保正又出自秦府,他们当然想把案子攥在自己手里了。办宋阿七一案时,秦党没少来宪司施压。提刑大人是个笑面虎,对他们每次都以礼相待,可就不照他们说的办,这才无罪开释了张氏。”

    郑斌暗暗吃惊,不到临安为官,不知秦党势大,真个只手遮天。不过,好在宪司不归秦党,不然这差当得得多憋屈。

    将邸店一干人带回宪司,张诚和郑斌逐一审问,并没问出太多新鲜的。

    张诚与郑诚商量:“先把人放了?”

    郑斌认可:“行,店也别封了,该营业营业。”

    郑斌写下告禀,交予钱提刑,钱提刑画押同意,邸店一干人等全放了回去。朝奉对郑斌千恩万谢,郑斌却说自己没做啥,要谢还是去谢提刑大人吧。

    从左司理狱处得知,画像在案发一个时辰后才在各城门处张贴,而一个时辰足够凶手跑出城外了。出了城可就是鱼归大海,鸟入深林了,若是北人,再逃回金国,更没处抓了。至于市舶司嘛,两浙路市舶司共辖五个市舶务:临安府市舶务、明州市舶务、秀州市舶务、温州市舶务、江阴军市舶务,临安府市舶务又归临安府管辖,画像送去了临安府衙门,至于有没有送去市舶务,就不知道了。

    张诚说:“左司理狱行动迟缓,错过最佳抓捕时间,现在要抓,如同大海捞针。”

    郑斌问:“有没有可能,凶手还在临安城?行凶之后,他不敢侥幸行事,算到城门处会有画像张贴,临安市舶务也有人点检,不如先藏身城中,待日后风声过去,再走不迟。”

    张诚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提刑大人亲点的干将,你说,现在我们当如何行事?”

    郑斌认为,射杀曹保正必有原因,原因当在曹保正身上,要能把曹保正调查清楚,案情自会渐趋明朗。至于凶手,既然只留下弩箭,不如就在弩箭上下些功夫,让军器监的工匠瞅瞅,这种弩箭出自哪支部队。

    张诚赞道:“好主意!军器监我熟悉,认得几个人,弩箭这条线我来,曹保正一线就辛苦双全兄跑跑喽!”

    郑斌也想了解了解秦党都是些什么人,便欣然接受。张诚为方便他办案,便把宋阿七一案的卷宗交给他,他这一翻阅,还真是大开眼界。

    曹保正本名曹平,建康人,与秦桧是同乡。曹平的亲叔也是秦桧的仆人,且是贴身仆人。建炎四年(1130),秦桧携妻王氏、一仆、一婢、御史从官两名、水手一名,渡涟水南归。这其中一仆就是曹平的亲叔。

    一年后,曹平从建康来投奔亲叔,从此留在秦府。绍兴十二年(1142),也就是宋金签订绍兴和议的第二年,秦桧加封太师,进封魏国公,曹平也成了余杭县的一位保正。

    曹平在临安有房产一处,在余杭有良田三顷。宋阿七所欠地租,正是他曹平的。

    张氏和村民状告曹平,说曹平伪造地契,霸占村民田产,宋阿七家的田产也被他霸占了。他和家丁殴打宋阿七,既因宋阿七租种他家田地不交租子,也因宋阿七拒不交出那块曹平看中的稻田。

    郑斌去找孙孔目,问曹保正是否伪造了地契。孙孔目拿出两张地契,一个不带红章的,一个带红章。郑斌一看就明白:不盖章叫白契,一准是宋阿七的,仔细一看,还真是;盖章的叫红契,不用说,一定是曹保正的。

    白契多由农民之间签定,只要有买卖双方和见证人画押,就是合法有效的,不管有章没章。红契是由官府加盖印章的,也称官契。

    郑斌问孙孔目:“看得出哪张是假的吗?”

    孙孔目说:“纸都是旧纸,红契比白契的纸的还要旧,但墨比白契的新。”

    郑斌连称敬佩,是真心敬佩。能在宪司一干十多年,没点真才实学怎么行?

    郑斌没再多问,曹保正伪造地契已是事实,可宪司还是没把地判给张氏,没别的,就是不敢。确实,提点刑狱司虽是路级衙门,可在秦党面前,还是微不足道。

    占人田产,就是断人生路,村民被逼无奈而雇凶杀人,倒也说得通,可曹保正死了,地也归不了村民。村民要想拿回土地,必须得有别的招,那这招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