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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宪司见鬼,再生命案

    二人回到宪司,将人名禀告钱提刑,钱提刑也说:“是,不能让枢密院的人知道,他们知道的不少了。”

    秦党遍布枢密院,小心点儿没坏处。

    从宪司散衙出来,郑斌念念不忘案情。走在路上,又想起师傅的话,再想自己,为这身官服,卖力办案,竟一路追查至岳飞旧部,惭愧之情油然而生。如若有朝一日,查出凶手正是岳飞旧部,如何是好?左想不是滋味,右想不对劲,就想再找张诚说两句话,管它能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呢,至少心里舒服些。

    想到这里,郑斌反身回宪司,他走时,张诚尚在衙门。可当他真到了宪司,张诚却也散衙回家了。郑斌见孙孔目还在,就问他,张诚家住哪里,孙孔目告诉他:“余杭门外的太平巷。”

    郑斌谢过孙孔目,快步出了衙门,往余杭门赶去。出了余杭门还没赶上,脚步便放慢了,想自己此举是否有些多余,难道问过张诚,就可以不继续追查了?一边图个心安,一边又马不停蹄地办案抓人,算不算得残害忠良?日后师傅会怎么看待自己?你的家长又当如何看你?越琢磨越羞愧,也就越想着打道回府,正待他要转身回去时,忽见前方树下躺着一乞丐,此乞丐正是曹保正被杀那天绊倒他的那位,乞丐身前站一粗短身材的男人,穿着打扮像极了张诚,男人稍一转头,果见一脸钢髯,正是张诚。

    郑斌连忙向后一撤身,躲到一棵树后。只见张诚往乞丐碗里丢了些铜板,还与乞丐说了些什么,乞丐频频点头。张诚没再逗留,背手离去。

    怕被乞丐发现,郑斌没敢再跟,但之于乞丐,他想再等等。

    果然,没过多会儿,乞丐将碗中铜钱倒进胸前破褡裢,起身离去,郑斌尾随其后。

    乞丐左转右转,不过一顿饭的工夫,来到香积寺前。山门尚未关闭,还有香客出入。山门前有僧人扫地,乞丐还与僧人交谈了两句,说完就进了山门。郑斌稍等片刻,也跟着拾级而进。

    这是郑斌第一次来香积寺,既不知寺里供的哪尊菩萨,更不知有几间大殿几间禅房。一进山门就跟丢了乞丐,可又不敢穿堂过屋去找,生怕被发现。

    没找着乞丐,也不敢停留,在天王殿里转了一圈,假模假样的拜了拜,便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那种被愚弄的感觉越发沉重,对张诚不免心生恨意。可转念一想,若张诚真与嫌犯有勾结,自己又何必卖命办案呢?他能敷衍,我就不能拖拉吗?如此一想,竟忽然释怀了。官场不就是混的吗,只要混得好,破不破案,一样有官俸。

    回了家,忍不住与父亲聊起案子,郑父也劝他少卖些力气,官场之中本就认真不得。此时,翠儿正在房前择菜,郑斌忽见篮中一张纸片,慌忙上前,捡起一看,竟是陈氏笔迹,写的一串菜名。

    翠儿被吓得惊呼:“官人,吓死小妮子了。”

    郑斌忙赔不是。郑父看出他误认成了什么,劝慰道:“我与翠儿讲过的,见到那种字条,千万别动,更不能拿回家。这些我都有交待,你就不必担心了。”

    郑斌苦笑,自嘲道:“没给老贼吓死,反吓死小官,真是可……”突然,他举着字条,茅塞顿开,想起一人,正是乞丐,张贴字条之人必是临安城的乞丐。这么多的字条谁贴得过来,不是这些乞丐又是谁?他们沿街乞讨,必对临安城了如指掌,最知道哪些地方人多,哪些地方人少,哪些地方贴了字条有人看,哪些地方又便于贴告示。而今日之乞丐当是乞丐们的首领。那张诚又是谁呢?哪座庙里的鬼?

    西湖水深,行船须小心。还是爹说得对,官场之中认真不得。

    当天夜里,陈氏与孩子早早入睡,郑斌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将这半月以来见过之人回想了个遍,想他们说的话是否还暗含别的意思,再想自己有没有说错过什么,尤其在张诚面前,而这张诚,到底何方神圣,包藏祸心还是腹有良谋,是敌是友……窗外又传来乌鸦的叫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好似提醒你,这个世界充满了暗语,好生去听,若听不懂,就是别人的食物。

    听着听着,忽听得几声怪叫,再坐起一听,竟是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他穿衣下床,推门来至院中,这才听得高信声音,喊道:“公事大人,公事大人……”

    郑斌应了一声,高信又喊道:“大人,又有命案了。”

    郑斌开了院门,高信说:“军器监有位监丞被射杀了,听说监丞身着甲衣,甲衣都射穿了。”

    “死了?”

    “死了。”

    郑斌急忙套上官服,匆匆上了宪司的马车。子时已过,街上行人稀少,街灯却通亮。高信驾车,快马加鞭,郑斌刚系好官服,系好幞头,就来到军器监衙门口。

    军器监灯火通明,高信和郑斌下车,给守门士兵看过腰牌,士兵喊道:“提点刑狱司到!”立刻来人牵走马车,再来人带他们进去。

    军士提着灯,带他们顺着墙根一直西行,绕过一排房子,向北折了弯,穿过一处院子,再向西拐,忽见一排房子,房前围了不少人,有人提着灯笼,有人举着火把。再往前走,只见有人捂着口鼻,有人则一脸苦相。再往前,竟闻到一股屎臭。

    提灯的军士停住脚,郑斌却一把接过灯笼,快步上前。军士则喊:“提点刑狱司郑大人到!”

    众人闪开,郑斌再看,只见房前横卧一人,背后插着一支长箭,身下一滩血,裤裆处泛黄,将死之时屙出的屎。

    郑斌戴上手套,顺着箭杆摸下去,果有甲衣,摇了摇箭杆,深深嵌入。高信帮他把尸体翻过来,只见颈上一道刀痕,血呼啦的翻着肉皮,身下那滩血就是打这儿来的。再将尸体翻回去,掀起袍服下摆,褪下裤子,里里外外全是稀便。

    郑斌起身,道:“敢问各位大人,能否找间干净的屋子,给苦主清洗一下,我等也好验明伤口。值守将官又是哪位,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站出一人,腰下佩刀,武官打扮,点了两名军士的名,命他们准备房间,又向郑斌叉手道:“郑大人,在下沈亮,军器监队将,听您吩咐。”

    郑斌一愣,在国子监读书时有位同窗就叫沈亮,仔细一看,还真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