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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只射石箭,再见背嵬军

    当着众人不好多问,郑斌便叉手还礼,和他一同闪到一旁,至少躲尸体远点儿。

    郑斌问:“凶手行凶,可有人察觉?”

    沈亮说:“在下听得声响,带人去追,无奈凶手脚步迅疾,只闻声音不见人,几个方向都追过,不见人影。”

    郑斌问:“可曾通知巡检司,沿街排查,挨户盘问?”

    沈亮答:“通知了,厢巡检大人已经带人去了。”

    郑斌又问:“凶手是如何进的贵衙门?”

    “尚不清楚。”

    “凶手从何处逃脱?”

    “郑大人随我来。”沈亮带他向前走去,指给他看地上的脚印,脚印一直排到前排屋后,再指屋顶,“凶手埋伏在屋顶,待陆监丞出门,一箭射去,再从屋顶下来,一路冲上前,当颈一刀。之后,沿寝所西去,翻西墙而出时,西墙瓦松,翻出了动静,我等赶来,为时已晚。”

    沈亮带他来到西墙根,果见墙上瓦片脱落,地上还有几片碎瓦。

    此时,周边无人,沈亮问:“双全,多年不见,何时回的临安?”

    “沈亮沈粲然,果然是你。”

    二人正说着话,张诚赶到。郑斌对张诚虽有气,可还是迎了上去,把他看到的简略一讲,问他:“张大人,你我分头行动,您先验伤,我再四处走走看看,可好?”

    张诚倒也没意见,随军器监的军士找尸首去了。

    郑斌想沈亮带他到墙外看看,二人连走连说,说的却是过去的事。当年从国子监武学结业后,沈亮是为数不多进殿前司的。殿前司可是皇帝亲兵,能进殿前司,自然是人人羡慕的了。可郑斌万万想不到,沈亮放着殿前司的大好前程不要,竟转投军器监。一介武夫来军器监能有什么作为,不就是看门护院吗?

    沈亮苦笑道:“能看门护院,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为何这么说呢?这还得从绍兴二十年(1150)说起。殿前司有位叫施全的校官,孔武有力,拳脚出众,也识文断字,好读兵书。常与人说:“我等武将,不去收复河山,整日值班站岗,有个鸟用?”

    施全平生最恨秦桧,说起绍兴初年之抗金旧事,每每连战连捷,战局一片大好之际,秦桧就下令撤兵,边说边扼腕疼惜,仿佛他亲身经历一般。

    有同僚取笑他,说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各郡上书,监狱已空,不都是秦相公的功劳吗?秦相公若无功,赵官家怎能命人为秦相公画像,并亲自作赞呢?施全并不争辩,只一笑了之。

    谁也没想到,就这朴实可爱之人,竟手持斩马刀,埋伏于望仙桥下,待秦桧上朝之时,突然杀出,直劈秦桧坐轿,斩断坐轿一柱,挥刀再砍,刀嵌轿中拔不出来,惊魂稍定的护卫亲兵这才将施全扑倒,捉拿起来。

    秦桧亲审施全,问他受何人指使,施全破口大骂:“举天下皆欲杀金人,尔独为金人细作,故我欲杀尔!”

    最后,施全被凌迟除死。

    郑斌惊叹:“有这等事?从未听说啊!”

    沈亮一笑,道:“你远在福建,怎么会听说这等事,这等事能传出去吗?布告天下?施全一死,殿前司也跟着倒霉,彻查施全同党,平时跟施全交好的几个兄弟全被除名。我就是那时候来的军器监。”

    “施全同党?”

    “不敢当。”

    “怕受牵连?”

    “你也知道,绍兴和议之后,当兵的待遇是连年下降,可殿前司总不同地方,至少还有封赏。当真去了殿前司才知道,秦桧一味打压军队,把朝廷给我们的封赏全取消了。施全刺杀秦桧,跟这也有些关系。施全一死,殿前司更受打击,日子都过不下去,不去军器监,等死啊?”

    说话间,二人来到军器监的西墙外,提起灯,可见凶手翻墙而下的脚印。灯笼随风一摆,郑斌目光一瞥,另有脚印在墙边。郑斌只当没看见,将自己脚悬在凶手脚印之上,比着大小,道:“与我身材差不多。”再看向南街北巷,想想记忆里的地图,哪条路长,哪条路短,哪条不会被夹击,哪条又方便接应……

    郑斌突然想到一问题:监丞被杀,沈亮当值,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追究起来,你这队将就没责任吗?

    回到军器监,张诚已将尸体洗得干干净净,脖子上的伤口也验过,当是刀伤。箭拔了出来,是只射石箭,亦称破甲箭,箭头细长,三条棱,带血槽,钢口锋利坚硬。郑斌在国子监读书时就见过,背嵬军惯用,射石箭需配一石五斗硬弓,好些武学生都拉不开。再看甲衣,朱漆山文甲,做工不赖,甲也够厚,可还是被射穿了。但箭伤不足以致命,所以凶手又冲了下来,一刀封喉。

    张诚问过军器监的人,陆监丞没有腹泻的毛病。那就一定是吃了烂东西,半夜闹肚子,这才出的寝所。而半夜上厕所还要穿甲衣,一定是知道有人要暗杀他。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曹保正被射杀,胡献瑞被射杀。”郑斌淡淡地说。

    “三位苦主,一个凶手?”张诚问。

    郑斌一笑,心想:行,我就再教教你。道:“曹、胡二案,同用风羽箭,发箭之前,凶手都会喊一声他们的名字,又都是一箭毙命,箭一模一样,想必是同一个人。曹、陆二案,凶手留下的脚印一般大小,凶手又都会翻墙爬屋。胡、陆二案也有关联,胡献瑞死后,陆监丞一直住在寝所,不敢回家。”

    张诚又竖起大拇指,说:“所以说,陆监丞认得曹、胡二人。”

    “极可能。”

    “陆监丞又怎么会突然吃坏了肚子呢?”钱提刑突然推门进来。

    张诚和郑斌向钱提刑纷纷叉手,张诚说:“一定有人在他食物中放了药,或是腐败的食物,所以他才会半夜出恭,给凶手制造射杀他的机会。”

    “害怕被杀,出恭出在屋里不行吗?”钱提刑问。

    “寝所只有夜壶而无便盆。”郑斌举起苦主手指,“一个男人还修指甲,双手如贵妇般细嫩,不只爱美,还爱干净。屋里出恭之事忍不了。”

    “又是谁在食物中做了手脚呢?”钱提刑问。

    张诚看了眼郑斌,郑斌只好讲:“做手脚之人,必是他信任之人。”

    “好,现在就去盘问,谁与苦主交好,又令苦主信得过。凶手已连杀三人,此案必须速速侦破。凶手要再杀下去,我等都得罢官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