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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触手可及之际,脑后生风

    后生逼近马车之时,喊了声“开”,帘门卷起,后生一丢手中刀,魏三哥在车中探手接住,帘门再度放下。

    看客们中又有人起哄:“刀都没了,倒是追呀!”

    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你指挥我,我指挥你,一时竟没一个迈开腿的。后生也未上车,却拐进一条小巷,不见了踪影。此时,人丛中冲出的一人,撒腿向马车追去,不是别人,正是郑斌。

    后生与马车分头逃跑,还是令郑斌迟疑了些,一时不知该追谁。还有从后窗射出的那支箭,不害怕是假的,想想,还是去追后生吧,毕竟他才是凶手,捉住他,至少告破曹保正一案。

    可当真去追才发现,根本追不上,后生翻墙爬屋,如履平地。眼瞅着在跟前,突然翻墙进了别人家。在国子监时,郑斌也没学过这功夫,在宪司六年,又至少长了十斤肉,更别想了。没办法,只好掉头再去追马车,想这些人并非恶徒,不会滥杀无辜,追上去,也不至于被一箭射死,应该不会。

    临安本非大城,成为行在后,人烟生聚,商贩又尚街叫卖,街巷渐窄,马车是跑不快的。果然,郑斌追出一里地后,还真瞧见了那马车,那车居然还在一处瓦子前停了下来。魏三哥若无其事地下车,还向车后观望,定是瞧见了郑斌,在门口稍一驻足,方才进了瓦子。马车继续前行。郑斌向身后看去,一个察子也没跟上来,军巡铺的铺兵也没个影儿,给他恨得直跺脚。郑斌心一横,继续向马车追去,他倒要看看,赶马车的和马里的是何许人。

    追了没多远,还真让郑斌追上了,因为马车停下了。郑斌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着气,眼睛却紧盯着车厢后帘门。一点动静都没有。

    待他喘匀乎了气,壮着胆子走上前,帘门依旧没动,也无人从马车上下来,他甚至怀疑:车上不会空无一人吧?

    他继续向前,脚步尽量走得轻巧,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当他来到马车跟前,车上依旧毫无动静,他慢慢抬手,就在他犹豫犹豫,要不要掀开帘门之际,脑后突来一阵冷风,还待着回头去看,重重一击砸在脑袋上,砸得他扑到在车板上,头晕目眩,扶也扶不住,不得不单膝跪地,捂着脑袋忍着疼,回头观看,眼前却模糊一片。待他脑胀之感稍稍隐去,血又滴了下来,抹掉血水再睁眼观望,竟不见一个可疑之人。可若再看,又觉全是可疑之人。

    打他的人没看见,石头却看见了,拳头大小,坚硬如铁。想必石头丢得有些距离,不然他就趴了地上别想起来了。幞头被打落在地,头上是血,脸上是血,手上是血,袍子上也是血。想手扶车板站起身,马车却再度启动,从手指头尖上渐行渐远,任凭你伸再长的胳膊,该走还是走,一无返顾。

    郑斌咬着牙要站起,可他也知道,他要真站起来,很可能又一块石头飞来,再次准确地击中他的脑袋。想到此,他还站了起来,他就是想看看,到底能不能再来一块?所以,当他站直了身子时,他回头看着后方,对躲在角落里暗箭伤人之人面露不屑。也正因为这份不屑,竟又生出愤怒,乃至勇气,他愣想着向回走,倒要看看是谁扔的石头,有本事再来一块!

    胆量是够的,可惜力量支撑不了胆量,刚走两步就头疼得厉害,不由得伸出胳膊想扶住什么。众人都愣愣看他,他也愣愣地看着众人。有人好奇,有人不解,也有心生怜悯的。此时,一家路边小药铺的郎中走来,与他讲:“官人,流血太多,快快进店,包扎起来。”

    郑斌不由自主地被郎中搀扶进店,郎中取出干净巾子沾水轻轻擦拭血迹,边擦边说:“还好,皮外伤。”

    郎中手法轻柔,加之清水降温,郑斌立马感觉舒服了许多,脑子也清楚了起来,问郎中“大夫,可曾看见何人砸伤的我?”

    郎中端来清水给他洗手,慢悠悠地说:“不曾见,见到官人时,官人正捂着头四下找人。”

    郎中在他伤口撒上止血药粉,又用纱布给他包起伤口,问他头晕不晕,手麻不麻,问他要不要拿药回去吃。此时,郑斌已坐了起来,边回答着郎中的问题,边看向门外,眼瞅着抓到的贼人,到了手边却跑掉了,心中不甘,咬牙切齿。郎中给他包好伤口,取来丸药,他借水服下,忽有神清目朗之感。意志一清醒,就不免想起还有马车要追,还有贼人要拿。他腾地站起,脑袋又一阵眩晕,伴着刺疼,他不得不站住。

    郎中还说:“官人慢动,慢动。”

    稍过片刻,他忍着疼,出了门,马车早已看不见,就剩那块石头还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他回来问郎中,可曾见是谁砸伤的他。郎中说不曾见,见到他时,他已捂着脑袋跪在地上,血流不止。

    无奈,郑斌只得收下药,再从鱼袋中掏出半两碎银交予郎中,郎中忙说:“太多了,找不开的。”

    郑斌苦笑道:“大夫若见了伤我之人,再见是谁赶的马车,这点碎银就不多了。”

    郎中也苦笑不迭,看看银子,再看一眼郑斌,打定主意,道:“打伤你的是个年轻后生,虎臂狼腰,十足的习武之人。赶车的也是个后生,眉清目秀,身材瘦削,像个读书人。”

    郑斌暗自感慨:钱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透过钱眼儿,居然可以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也不禁佩服起二位后生,有勇有谋,后生可畏。

    郑斌出了药铺,走路摇摇晃晃,如踩在云朵里一般。郎中见状,连忙搬出椅子,扶他坐下。此时,忽来一群提刀的官兵,为首一人还认得郑斌,上前施礼,问道:“郑大人,是您追那贼人马车来着?”

    此人正是瓦子街的军巡铺押铺,曹保正被杀,就是他搜出的弩箭。

    郑斌这才看明白,来的是军巡铺的铺兵,其中还混着两个被后生打掉腰刀的察子。他给押铺指出马车驶去的方向,提醒他留心车辙,马车驶去不远,最新的车辙当是贼人马车留下的。

    押铺谢过郑斌,正要带兵去追,郑斌给他拦住,好心提醒道:“马车上两个人,一个赶车,一个在车厢里,有刀,有弩箭,小心提防。另外,还有一年轻后生极有可能在暗处埋伏,我这脑袋就是被他从身后砸伤的。”

    此话一出,吓得押铺身子一直,身后之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惊恐。

    再惊恐也得去追,谁让你端这碗饭的。

    押铺带人一走,郑斌就叮嘱郎中,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不要提及马车,也不要提及后生,就说啥也没看见,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郎中连忙道谢,心中不免惴惴,不知自己因为这两只眼睛而闯了多大祸。

    郎中问他要去哪里,要不要给他叫辆车来,他说他哪里也不去,就坐这儿,用这个破脑袋好好想想。以铺兵的速度,马车未必追得上。就算追上了,车上也未必有人。再说魏三哥,他就是大摇大摆地出了城,守门卒没他画像,又怎能抓住他?还有那后生,一直潜伏临安城,竟能安然不恙,藏身何处?

    脑袋越想越疼,正想着回衙门交差,突见一马车前来,赶车不是别人,正是高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