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机
停了半晌，她们一行人才在谢雅珍引领下，缓缓地穿过鸡冠花丛，来到了菊花之前。
在他们身后，隐身帷幕后的仆妇，又拽着拉绳把大幕缓缓合上，以待下一批来客敲钟为号，才会重行拉开。
看似无边无际的菊海，在低伏作海浪铺地的那一侧，隐藏着一条通道，从那里转过去，就到了菊花墙背面的抱厦。
抱厦内，紫檀木的长条桌和各式方几之上，摆放的就全是菊花中的名种，什么白梨香、黄莲羹、玉翎管、雪海……什么玄墨、香山雏凤、朱砂红霜……形形色色，也不知谢家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从各地搜罗齐备！
抱厦两侧各有通道，向东去是接待男宾的宴会厅，向西去则是招待女眷的。
谢雅珍带着她们，出了抱厦，往后面的负暄楼去茶歇。
这一路，就见路旁山石边、回廊旁，随处可见菊花，和秋季的海棠、木芙蓉、雁来红、金茶花一起，摇曳生色。
负暄楼内上下两层，早已布置了游戏桌子和茶歇座席，慢慢的，姑娘按着交情散落成不同的小圈子。
博雅斋的女继承人董小姐，雨伞巷庄举人家的庄小姐，是令姿逛博雅斋时结识的好友，自自然然的，令姿姐妹就和蒲家姐妹，以及庄小姐董小姐一起，凑到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旁了。
待到茶点端上来，只见女佣衣饰上，桌布围幕上，杯盘碗碟上，饮料茶点上，无处不点缀着菊花纹饰，连一柄小小银茶匙，也是专门订做的镂空菊花纹的。
“你看这，这，……”许芳姿忍不住凑到令姿耳边小声说，“谢家可真讲究啊！”
但是要让令姿她们几人议论起来，都觉得比起刚才大幕拉开的那震撼一刻，眼前这些就平平无奇了。
所谓大工不巧，那一片简单却震撼的菊海，才真不愧是今天的主角啊。
她们几人聊得合拍，许芳姿却听得气闷之极。
见自己完全插不进话，她就转头去看周围的情况。
在她们侧后方那张小几旁，坐着的难得竟是许芳姿认识的人：一位是县里施学官家的女儿，另一位是石牌巷汤秀才的妹妹。
施小姐和汤小姐正在窃窃私语——
“刚才我娘听苏通判夫人说，知府大人家的公子，今天也来了呢。”
“是吗？听我哥说过，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的，可也早就考中秀才了呢。”
“嘻嘻，你居然打听人家男子的事，不害羞啊。”
“呀，是我哥说的呀，有什么了不得啊……再说，还不是你先提起的。”
施小姐和汤小姐嘻笑着相互推搡了一阵，声音不知不觉中就略大了一点点，只听得施小姐又说：
“你哥在学里，肯定认得这位林公子吧？”
“那当然……”汤小姐得意地应了一句，但同时又警惕起来：“咦，要这么说，你家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要死了！什么近水楼台远水楼台的，小心给人听见！我爹虽然是学官，可一向规规矩矩公私分明的。”
听施小姐急于避嫌，汤小姐连忙往四周一看，却见到隔壁桌的许芳姿已经快要把耳朵伸过来了，不由得心下暗笑，故意说：
“那又有什么关系，咱们两人不过是在这里说说罢了，你没看见那几位有心机的，已经去了前面大厅，在夫人们面前讨好了吗？”
施小姐不以为然地说：“可是听我娘说，今天林夫人并没有来。”
汤小姐说：“又不是只有林夫人！黄翰林家的夫人和庄举人太太都来了……再说了，不是还有谢大太太吗，想入她们眼的，多了去了。”
许芳姿听得心怦怦跳，都快坐不住了，不住用眼偷瞄令姿，见她明明应该也听见汤小姐的话的，却没有任何表示，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问：
“我们……要不要去前面陪太太们说话？”
令姿摇摇头，也在她耳边回道：“太太们不来叫，咱们自己去做什么？”
许芳姿见令姿不为所动，越发心有不甘，正转着脑筋之时，却看见许家旁枝的远房堂姐许雪琼，正和另外两个面生女孩，拉着手慢慢往楼下走去，说不定也是去前面找夫人们说话的。
正好这时，丫环换了新茶水上来，许芳姿连忙站起来帮着去接，可是手一抖，一杯茶全泼在了许令姿身上。
令姿冷不丁地被一杯热茶浇下来，幸好她反应快，一把提起了前襟，才没有被烫到，坐在她们对面的董小姐和庄小姐都吃了一惊，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烫着没有？”董小姐立即站起身过来察看。
令姿摇摇头，可是她今天穿的是件白绉纱绣海棠纹的外罩衣，从前胸到膝盖，一片淋漓的茶渍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许芳姿急得要掉眼泪，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现在可怎么办？你，你要不要先回家去？”
蒲云岫立刻反对：“换一件衣服又不难，去我屋里吧！”
令姿还没开口，许芳姿已经抢着说了：“可是我姐比你高，衣服不合身的，这样不行的……怎么办呐……”
她的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这里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
正乱着，身为主人的谢雅珍不知几时已出现了，估计是送茶的丫环机灵，把她找来的。
令姿连忙说：“麻烦你叫人把我的丫环找来，她带着我的替换衣裳呢。”
出门做客，大丫环一定会随身背着包裹，里面是预备给小姐替换的内外衣裳，这是伍舅母从小教她养成的习惯。
云岫一听才松了口气：“这就好办了，去我们屋里换吧。”
谢雅珍浅浅一笑：“还是去我那里吧，我屋子离这里近。”
蒲家是来做客的，住在靠外院的客房，自然是谢小姐的闺房离后花园更近些，也更方便些。
许芳姿还想说什么，谢雅珍一个眼波扫了过来，虽不严厉，却自有一种威压感，让她不由得合上了嘴。
“都交给我吧！”谢雅珍声音虽轻却很果断，“你们继续玩。”
她带着令姿往自己住的小院子去，路上走到无人处，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这妹妹……”
一看令姿的神色，谢雅珍就识趣地打住了，两人很默契地不再提起许芳姿，转而说起了衣裳首饰的事。
待得衣服换好，谢雅珍一看，长裙同样是妃色的，外罩衣是件白绉纱绣朱雀祥云的，就笑着说：“和原来的倒也相像，不留神也不知你换过衣裳。”
令姿也笑着答道：“本来也是为作客预备的。”
她借着谢雅珍的妆奁重新理了理头发，好在今天梳的是简单的两侧双鬟，并没有乱，多的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枚象牙插梳压紧。
谢雅珍见她一头黑臻臻的长发，配着这镶米粒大红宝石的象牙梳子，甚是可爱，忍不住借来看，又夸了几句，令姿把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春香收好，两人才相携出门，回负暄楼去。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注定有事的日子吧，好端端地出了院子门，才一拐弯，居然撞见几位公子模样的人迎面走来！
这是一道砖砌的夹墙，根本没法回避，大家直直地打了个照面！
在他们身后，隐身帷幕后的仆妇，又拽着拉绳把大幕缓缓合上，以待下一批来客敲钟为号，才会重行拉开。
看似无边无际的菊海，在低伏作海浪铺地的那一侧，隐藏着一条通道，从那里转过去，就到了菊花墙背面的抱厦。
抱厦内，紫檀木的长条桌和各式方几之上，摆放的就全是菊花中的名种，什么白梨香、黄莲羹、玉翎管、雪海……什么玄墨、香山雏凤、朱砂红霜……形形色色，也不知谢家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从各地搜罗齐备！
抱厦两侧各有通道，向东去是接待男宾的宴会厅，向西去则是招待女眷的。
谢雅珍带着她们，出了抱厦，往后面的负暄楼去茶歇。
这一路，就见路旁山石边、回廊旁，随处可见菊花，和秋季的海棠、木芙蓉、雁来红、金茶花一起，摇曳生色。
负暄楼内上下两层，早已布置了游戏桌子和茶歇座席，慢慢的，姑娘按着交情散落成不同的小圈子。
博雅斋的女继承人董小姐，雨伞巷庄举人家的庄小姐，是令姿逛博雅斋时结识的好友，自自然然的，令姿姐妹就和蒲家姐妹，以及庄小姐董小姐一起，凑到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旁了。
待到茶点端上来，只见女佣衣饰上，桌布围幕上，杯盘碗碟上，饮料茶点上，无处不点缀着菊花纹饰，连一柄小小银茶匙，也是专门订做的镂空菊花纹的。
“你看这，这，……”许芳姿忍不住凑到令姿耳边小声说，“谢家可真讲究啊！”
但是要让令姿她们几人议论起来，都觉得比起刚才大幕拉开的那震撼一刻，眼前这些就平平无奇了。
所谓大工不巧，那一片简单却震撼的菊海，才真不愧是今天的主角啊。
她们几人聊得合拍，许芳姿却听得气闷之极。
见自己完全插不进话，她就转头去看周围的情况。
在她们侧后方那张小几旁，坐着的难得竟是许芳姿认识的人：一位是县里施学官家的女儿，另一位是石牌巷汤秀才的妹妹。
施小姐和汤小姐正在窃窃私语——
“刚才我娘听苏通判夫人说，知府大人家的公子，今天也来了呢。”
“是吗？听我哥说过，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的，可也早就考中秀才了呢。”
“嘻嘻，你居然打听人家男子的事，不害羞啊。”
“呀，是我哥说的呀，有什么了不得啊……再说，还不是你先提起的。”
施小姐和汤小姐嘻笑着相互推搡了一阵，声音不知不觉中就略大了一点点，只听得施小姐又说：
“你哥在学里，肯定认得这位林公子吧？”
“那当然……”汤小姐得意地应了一句，但同时又警惕起来：“咦，要这么说，你家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要死了！什么近水楼台远水楼台的，小心给人听见！我爹虽然是学官，可一向规规矩矩公私分明的。”
听施小姐急于避嫌，汤小姐连忙往四周一看，却见到隔壁桌的许芳姿已经快要把耳朵伸过来了，不由得心下暗笑，故意说：
“那又有什么关系，咱们两人不过是在这里说说罢了，你没看见那几位有心机的，已经去了前面大厅，在夫人们面前讨好了吗？”
施小姐不以为然地说：“可是听我娘说，今天林夫人并没有来。”
汤小姐说：“又不是只有林夫人！黄翰林家的夫人和庄举人太太都来了……再说了，不是还有谢大太太吗，想入她们眼的，多了去了。”
许芳姿听得心怦怦跳，都快坐不住了，不住用眼偷瞄令姿，见她明明应该也听见汤小姐的话的，却没有任何表示，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问：
“我们……要不要去前面陪太太们说话？”
令姿摇摇头，也在她耳边回道：“太太们不来叫，咱们自己去做什么？”
许芳姿见令姿不为所动，越发心有不甘，正转着脑筋之时，却看见许家旁枝的远房堂姐许雪琼，正和另外两个面生女孩，拉着手慢慢往楼下走去，说不定也是去前面找夫人们说话的。
正好这时，丫环换了新茶水上来，许芳姿连忙站起来帮着去接，可是手一抖，一杯茶全泼在了许令姿身上。
令姿冷不丁地被一杯热茶浇下来，幸好她反应快，一把提起了前襟，才没有被烫到，坐在她们对面的董小姐和庄小姐都吃了一惊，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烫着没有？”董小姐立即站起身过来察看。
令姿摇摇头，可是她今天穿的是件白绉纱绣海棠纹的外罩衣，从前胸到膝盖，一片淋漓的茶渍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许芳姿急得要掉眼泪，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现在可怎么办？你，你要不要先回家去？”
蒲云岫立刻反对：“换一件衣服又不难，去我屋里吧！”
令姿还没开口，许芳姿已经抢着说了：“可是我姐比你高，衣服不合身的，这样不行的……怎么办呐……”
她的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这里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
正乱着，身为主人的谢雅珍不知几时已出现了，估计是送茶的丫环机灵，把她找来的。
令姿连忙说：“麻烦你叫人把我的丫环找来，她带着我的替换衣裳呢。”
出门做客，大丫环一定会随身背着包裹，里面是预备给小姐替换的内外衣裳，这是伍舅母从小教她养成的习惯。
云岫一听才松了口气：“这就好办了，去我们屋里换吧。”
谢雅珍浅浅一笑：“还是去我那里吧，我屋子离这里近。”
蒲家是来做客的，住在靠外院的客房，自然是谢小姐的闺房离后花园更近些，也更方便些。
许芳姿还想说什么，谢雅珍一个眼波扫了过来，虽不严厉，却自有一种威压感，让她不由得合上了嘴。
“都交给我吧！”谢雅珍声音虽轻却很果断，“你们继续玩。”
她带着令姿往自己住的小院子去，路上走到无人处，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这妹妹……”
一看令姿的神色，谢雅珍就识趣地打住了，两人很默契地不再提起许芳姿，转而说起了衣裳首饰的事。
待得衣服换好，谢雅珍一看，长裙同样是妃色的，外罩衣是件白绉纱绣朱雀祥云的，就笑着说：“和原来的倒也相像，不留神也不知你换过衣裳。”
令姿也笑着答道：“本来也是为作客预备的。”
她借着谢雅珍的妆奁重新理了理头发，好在今天梳的是简单的两侧双鬟，并没有乱，多的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枚象牙插梳压紧。
谢雅珍见她一头黑臻臻的长发，配着这镶米粒大红宝石的象牙梳子，甚是可爱，忍不住借来看，又夸了几句，令姿把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春香收好，两人才相携出门，回负暄楼去。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注定有事的日子吧，好端端地出了院子门，才一拐弯，居然撞见几位公子模样的人迎面走来！
这是一道砖砌的夹墙，根本没法回避，大家直直地打了个照面！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