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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击

    盛京大政殿内,正在议政的努尔哈赤听闻消息,勃然大怒,下令削去聂克塞的爵位,重责二十大板。为了挽回颜面,令大臣博和礼率两千精兵铁骑杀向大京山和西牛岭,决心一举将这一带的狼群斩尽杀绝。

    刚吃过一场亏,博和礼不敢大意,他知道,此行不是围猎,而是一场恶仗,一场人与狼之间的恶仗。他分析,狼群藏在山林之中,很难追寻和猎杀,凭借山林的掩护,它们的攻击往往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而如果能将狼群赶到开阔地带,它们就成了活靶子,那么这场战斗就将重新变回己方的猎杀。

    望着重重叠叠、绵延不绝的群山,博和礼陷入沉思。虽然带了两千将士,但要一下子撒到大京山与西牛岭这么大的区域,要一下子把狼群杀尽,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他决定先清大京山,再扫西牛岭。

    有聂克塞贸然入山的教训在前,他令副将哈萨喇带领一千人马在东南西三侧的开阔地带远远布下围猎圈,令副将拜格率五百士兵从东路开进,自己率五百士兵从西路开进,东西两路大军在西牛岭与大京山之间会合之后,从北向南驱赶,意图在围猎圈内一举消灭大京山的狼群。

    各路人马到达指定位置后,猎杀行动正式开始。博和礼与拜格各带人马并肩行进,向南驱赶,士兵们一路高声呼喊,刀剑相互击打碰撞,发出叮铃啷当的声音。天色渐渐暗了,为了不给狼群喘息逃脱的机会,博和礼让士兵们点燃火把,继续驱赶。火把和刀剑像一条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在丛林中推进。天色亮了起来,驱赶了一天一夜的士兵们终于走出了山林。

    博和礼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前方战果,然而,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时近正午,哈萨喇派人前来禀报,在围猎圈内共猎获野猪五头,野兔六十只,野鸡三十只,未发现狼群踪迹。博和礼一肚子气恼和不解,他怎么也没想到,辛辛苦苦一天一夜,竟然连狼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心有不甘,大军稍作休整后,向西牛岭开进。傍晚,大军驻扎在西牛岭西南侧的一处坡地,准备明天一早进山。

    军帐中,博和礼正同拜格、哈萨喇商议对策,一支箭穿透帐布,“噔”的一声钉在椅背上。

    “有刺客!”拜格大声呼喊。

    一队士兵冲入帐内,将博和礼和两位副将围在中间,挡在身后。他们抽刀在手,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大军立即进入戒备状态,迅速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

    博和礼将箭拔下。箭身绑着一块布,展开来看,上面用赭石颜料写着:“我等实无意冒犯天军威严,只求苟全性命于山林,已经一退再退,万望偃武息戈,勿再加害相逼。狼族拜启。”

    “天哪,这里的狼都成精了,竟然给本将写信。”博和礼将信示给众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众人惊诧不已,纷纷围过来观看。

    “众将以为如何?”博和礼问。

    哈萨喇一脸诧异,“末将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奇事。”

    拜格不以为然,“畜生终究是畜生,怎么会写信,一定是有人故弄玄虚,妄图扰乱军心。”

    哈萨喇又看了一遍信。“狼肯定不会写信,但此事蹊跷,还是谨慎为好。最好先查明此事,再做计议。”

    拜格不同意哈萨喇的意见,“堂堂两千铁骑竟然被一封信吓住,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况且,大军在外,等下去的话,粮草怎么解决?依我看,管他什么狼虫虎豹、牛鬼蛇神,只管杀过去,看谁能挡住我军兵锋。”

    哈萨喇也不服气,“不是我胆小怕事,这里是狼群的地盘,山形地貌我们不熟悉。如果不摸清情况,急功冒进,实乃莽夫之举。”

    博和礼倾向于拜格的意见,“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上次聂克塞率部围猎,损兵折将,教训深刻,小心谨慎终究不是坏事。但是大汗命我等剿灭此地狼群,大军出发已有十日,尚无丁点儿收获,时日耽搁多了,不好交代。粮草虽然做了准备,但最多能支撑半个月。为今之计,既不能盲目冒进、大意轻敌,也不能优柔寡断,自乱阵脚。只要大军不放松戒备,狼群就没有可乘之机,我们则可伺机出击。”

    第二天早上,大军按照原计划进入西牛岭。这里地形崎岖复杂,走了半天,行进不到十里。博和礼一脸焦躁,站到一处山顶,向四周望去。这里比他想象的大多了。西牛岭方圆百里,一山连着一山,绵延不断,一望无际。塔伦河沿着山岭西侧蜿蜒向北,从山岭北麓向东流去,最后消失在一片茫茫深林中。两千士兵聚在一起,的确声势浩大,但撒在这莽莽群山之间,却显得微薄可怜。博和礼心急如焚,这样下去,就是与狼群周旋一年半载,也很难有结果。

    望着漫山枯黄的草木,他心中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疯狂的想法。他打算放火烧山。拜格走得浑身酸疼,正在抱怨,听到主将的意见,当即表示赞同。哈萨喇虽然隐隐担心大火难控,可能导致局面难以收拾,见博和礼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再自讨没趣。

    大火烧了起来,借着风势,迅速连成一片。几十米高的火舌宛如一张血盆大口,怒吼着,咆哮着,向四下席卷而去,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灰烬。大火一路向西、向北蔓延,一直烧到塔伦河边,浓烟翻滚,河水沸腾,整个西牛岭变成了一座火焰山。

    阿布在尽一切努力避免矛盾升级,尽一切可能使部族远离战火。上次金军闯入大京山以后,他已经让附近的族人和狼群后撤五十里地,力求与入侵者保持足够的距离。为了表达和平的愿望,他给金军将领写了信,他们只想守着家园安分地过日子,只求入侵者能够就此罢手,给予他们最起码的生存权利和空间。然而,退让换来的却是火烧西牛岭,曾经美丽的家园变成了一片焦土。

    没有人愿意相信,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部族来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在桑图族长的召唤下,部族内部四个分支的首领赶来商议对策。

    “三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来到这里。三百年后,部族再一次走到生与死的关口。金军屠我族人,戕害生灵。我们应该何去何从,特召集大家商议。”桑图族长撑着手杖站起身来。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头发白了不少。

    “金军步步紧逼,欺人太甚,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西牛岭之仇不能不报,族人的血不能白流。”察伦部首领狛索鲁恨得咬牙切齿。

    乌伦部首领狛吉特不认同,“冤冤相报何时了,上回金军进山,狼群咬死咬伤他们几十人。他们此次入山,焚毁山林,正是为了报仇。如果我们攻击他们,恐怕将引来灭族之祸。”

    呼伦部首领狛克敖满心忧虑地告诫大家,“难道大家忘了部族的法则了吗?不要与外界有任何联系。这是我们生存的根本。几百年来,族人牢记法则,谨守边界,才得以远离灾祸。如果我们攻击金军,就会把战祸引来,部族又将遭受涂炭之苦、灭顶之灾。”

    “我们是在谨守边界,可是敌人打进家里来了,我们还要往哪里退?”狛索鲁不赞同一味退让,“南面的察哈尔、西面的喀尔喀和科尔沁大肆捕猎。这几年,科尔沁部为了讨好大金汗国,每年进贡大量的虎皮、狼皮、鹿皮、貂皮以及各种珍禽,再这样下去,山林中的生灵将被杀尽,我们难道坐以待毙?”

    图伦部首领狛古达赞同狛索鲁的意见。“我们那里也不太平。去年夏天,一队大胡子来到额尔古纳河,他们沿河建了城堡,砍伐树木,还带着火器潜入山林偷猎。这些人很残暴,他们杀了很多布里亚特人,放火烧毁了布里亚特人的家。如果他们闯进我们的家园,我们绝不会放过他们,即使流尽鲜血,也要保卫我们的土地。”

    四个首领意见不统一,桑图族长询问阿布的意见。

    阿布站起身来,走到几个人中间,他动情地说:“三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为我们寻得一片生身立命之地。三百年来,我们在这里生存繁衍,这里的土地和生灵养育着我们。如今,部族的四周强敌环伺,我们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而他们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我们还能避到哪里去?如果失去这里,我们还能到哪里去?看看吧,身后就是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

    他停顿了片刻,有力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我们渴望和平,正因为渴望和平,我们才要站出来捍卫和平。我们要反击,要让敌人看到我们誓死捍卫家园的决心。当然,我们虽有必死的决心,但绝不做无谓的牺牲,我们虽有赴死的勇气,但要为生存做全部的努力,所以,当前的反击要有限度。我们的反击是威慑性的,是警告性的,不是报复性的,更不是嗜血的杀戮,我们还要为争取和平而做一切努力。如果争取和平的努力失败,我们一定会站出来,为我们的土地,为我们的族人,为这土地上的一切生灵而战斗到底。如果他日我们必有一死,我们决不当案俎上的羔羊,我们选择死在战场。”

    阿布一席话打动说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吧,阿布,我们应该怎么做?”族长的目光满是信任。

    阿布把大家围拢到族长身旁。“今天夜里,我带领族人和狼群夜袭金军的军马粮草,没有了军马粮草,金军自然会离开这里。要记住,要尽可能避开与金军的正面冲突,尽可能避免伤害金军士兵的性命。只希望金军能够看到我们的忍让,不再苦苦相逼。”

    大京山与西牛岭交界的西南侧,雄踞着巍峨险峻的庾关山。它位处要冲,西北紧邻着塔伦河谷,东与大京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脊相连,山势陡峭,云牵雾绕,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在博和礼杀来之前,阿布已让附近的族人和狼群撤到这里。

    站在庾关山的主峰上,阿布观察着金军营寨布局。西牛岭南侧的广阔缓坡上,北、东、南各有一处兵营,粮草堆在东南部,三百余匹军马拴在西南侧的几排木桩上。主将大帐位于正中,夜色降临,帐中亮起灯火,异常显眼。阿布仔细瞧去,几个金军将领在帐中饮宴,他们频频举杯,放声说笑,庆祝着“胜利”。

    对于夜袭方案,阿布已经心中有数。他带领三十名年轻族人和五十头狼,向东下了庾关山,悄悄穿过狭长山脊,从大京山向北迂回到营寨南侧的一片灌木带隐蔽。一切准备就绪,阿布开始分配战斗任务。他让头狼领着狼群袭击军马,自己带领族人烧毁粮草,留下两名族人密切观察周围情况,随时发出联络信号。

    “记住,我们的优势在于夜色掩护下的出其不意,一定要趁着最初的混乱尽可能多的毁坏军马粮草,然后在金军有效组织起来之前逃进塔伦河谷。”他看着参与夜袭的族人和狼群,又一次强调,“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攻击金军士兵。”

    一切准备就绪,阿布一声令下,族人和狼群如离弦之箭冲向金军营地。狼群直扑军马,尽情地撕咬,猩红的舌头释放着杀戮的气息。受惊的军马挣断缰绳,在狼群的驱赶下向西侧的塔伦河谷跑去。它们聚集在河谷岸边,惊恐地望着扑来的狼群,一片拥挤之下,有的掉进河谷,有的舍命跳下,不是摔死就是摔伤,还有一些被湍急的塔伦河水冲走。这边,阿布带领族人从东侧和南侧的兵营之间切入,迅速冲到粮草垛前,将火把丢了上去。一时间,军马嘶鸣,火光四起。金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乱作一团。

    金军主副诸将喝得正欢,放声大笑,好不快活。突然,哈萨喇收起笑脸,微微皱起眉头,送到嘴边的杯子停了下来,仿佛定住了一般。

    “你们听。”他抬起头,一脸惶恐。

    一阵嘈杂声传来,隐隐夹杂着喊叫声、马鸣声、锣鼓声……

    拜格起身,正要出去询问情况,一名士兵神情慌张地跑进帐中,上气不接下气。“禀将军,狼群袭击我军大营,咬死很多士兵和军马。”

    “什么?”博和礼把碗筷一推,转身提刀,“他妈的,我倒要看看,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凶神恶煞,竟敢主动攻击大营。本将寻它们不着,它们竟然自投罗网。”他一边向帐外走,一边吩咐两位副将,“火把点上,把弓箭手全部调来,一只狼都不许放走,我要杀光这帮畜生。”

    见金军士兵赶来,阿布发出一声号令,狼群和族人立即向河谷跑去。

    “快放箭!”看到夜色中穿梭的一连串黑影,博和礼急忙下令。

    一阵箭雨飞来,两名族人中箭倒地。阿布让其他族人先走,只身迎着箭雨冲向弓箭阵地,他左突右闪,几步跃入金军阵中,眨眼将十几名弓箭手打倒在地。

    博和礼这才看见,迎面扑来的是一种身形似人的野兽。它披毛散发,眼射绿光,身形魁梧,力大如牛,黑面獠牙,丑陋异常,动作迅捷,快如闪电。博和礼吓得魂都没了,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在地上。

    眼看又一队士兵赶来,阿布不敢恋战,扛起两名受伤的族人就跑,眨眼功夫便消失在夜色中。

    眼见粮草被烧,军马死伤殆尽,博和礼又惊又惧,又急又气,连夜带兵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