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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噩耗袭来

    【漠海鬼市】

    最近来这绯言馆的大人物是越来越多了,几个月前来了个雍东王,好好的自个封地不待,偏来着陇右搅局,现在又出了督查使夫人,一上来就破了这鬼市的规矩。知道现在京中闹腾,但这官宦王侯怎么都一溜烟儿地往凉州跑啊?都喜欢来这里吃沙子吗?

    “就这些吗?”何掌柜问整理卷宗的伙计。

    “对就这些。”伙计答道。

    抱怨归抱怨,日子还得照常,自己这辈子就全靠这家绯言馆指着活,也算是进了不少油水吧,一般的小老百姓,对于花钱买绯闻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搭理,那道听途说的消息哪有那关塞烤肉香啊,也就大官大商要办事做生意,才肯掏钱买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吃舔人家大人物臭脚丫子这碗饭的,可不能自砸了这饭碗。

    忙活之际,绯言馆的门被再度敲开,以为是有客上门,老何赶忙放下手头的档案,准备接客,可谁知来者,虽着面纱却难掩其下精致的面容,更别说那头巾下夺目的赤发和幽深的碧眸。这些特征,哪怕是未曾亲身来过鬼市,只听过漠上红莲之名的人,也能立马猜到其身份。

    “凉州伎……”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就被凑近跟前的脸颊生生打断了。

    那红发姑娘也不说话,直接从包裹抽出一份褶皱不堪的文牒,递到老何面前。

    “将此物交于适宜人之手。”说罢,从袖口顺势递出一块银锭。

    “这……”老何震惊,是什么物什让凉州伎魁特地来此绯言馆寄存,“此乃何物啊?”

    “此乃遗物,此文凭的主人已然遇害了。”凉州伎语调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留下这句话后,一袭红发随身姿轻舞,转身便推门离开了。

    出人命这种事,反而倒没那么奇怪,毕竟四方之地嘛,烧杀抢掠时有发生,官府也管不过来的,远不及凉州伎魁出现在此令人震惊。

    而打开那文牒,虽然纸张已然多处破损,但文字尚且清晰可见,只是看清这字后,老何当场被吓得浑身一颤。

    “陇右……陇右道督查使!?”万不敢想,这居然是督查使文牒,遇害的难道是宋督查?前几天他老婆还……这么一想,会不会就是因为那狄桃香肆无忌惮地打听凉州官场绯事,从而引来了杀身之祸呢?嗯,很有可能,一定是这样,这妮子狂妄莽撞,觉得自己名门之后就可以无视四方之地的规矩,结果还是遭人清算了。

    想明白了事情逻辑,老何也算是镇静了下来,但这其中还是有一点难以解释,就是这凉州伎魁,和督查使遇害有什么关系呢?

    【死亡之海】

    红发少女漫步在大漠之中,风沙肆意地掠过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却留不下一丝灰土,任凭黄沙滔滔,依旧无瑕如白玉。

    少女摘下头巾,亮丽的赤发如同锦旗般律动,一并露出的还有那修长的耳尖,像是镶嵌在脸颊两侧的月牙,灵动且神秘。

    风沙逐渐平息,一只苍鹰正飞驰而下,直到停落在少女肩头。

    “那里怎么样?”少女开口问道。

    “啊~飞跃高原雪山可太折磨了,我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苍鹰张开鹰喙,从其中竟吐露出人类语言。

    “说正事。”少女说道。

    “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那苍鹰的语气略为戏谑,像是在抱怨少女那冰冷脾性。

    “这边似乎已经动起来了。”少女接着说,“那位京中来的督查使,已经被杀害了。”

    “嘛~讨了这么个老婆,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出事是迟早的,也算是意料之中了。”那苍鹰似乎要比少女更加懂世俗。

    少女没有理会苍鹰的贫嘴,从沙丘上遥望远处的城郭:“这四方之地……还真是暗潮汹涌呢……”

    “唉,又要见证一个王朝的陨落吗?”苍鹰收起调侃的腔调,变得正经又带有一丝悲凉。

    少女不再说话,转头便带着苍鹰消失在风沙之中。

    【漠海鬼市】

    “你可算来了。”

    大傻不理解老何为什么如此着急忙慌地叫他过来。

    “看看这个。”老何将文牒递给大傻。

    大傻翻开文牒,顿时眉头紧锁。

    “看来你的那位京中贵人已经遇害了。”该惊讶的,已经惊讶完了,剩下的转告就可以慢条斯理一点了。

    “这……”大傻不解,“这不可能啊,昨晚田使君还来找过我说,要我好好开导狄小姐的……”

    “你知道吗?我开始也想不到,你知道是谁给我这份文牒的,是那漠上红莲,凉州伎魁!你敢信?”老何说着,不知为何话语中还带着一丝骄傲。

    “伎魁?”

    “是啊,她刚推门进来的时候,我都看呆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她的样子呢,真不是凡品啊……”

    “说重点。”大傻有些急,没心思听老何叫嚷。

    “反正就是她告诉我,说这份文牒的主人已经遇害了。”

    “她告诉你……你事先不清楚这遇害的事吗?是她来找你你才知道的?”

    “对啊,我也纳闷啊。”老何不吐不快,“要说这凉州陇右四方之地,哪怕是刺史府都不见得能比我绯言馆消息灵通,怎么一个凉州伎就比我还洞察先机呢?诶,我跟你说啊,巧的是,她走之后不到俩时辰,就伙计通知我说,在雍凉的一条伪道上,发生车祸了。”

    “车祸?”

    “具体因何而起还未可知,据当时幸存下来的车夫说啊,先是地动再是不知从哪传来的咆哮,甚是吓人,当时得亏是被地动震下了车,摔在野草堆里,才幸免于难,等到醒来再折回去的时候,那就只是尸骨残骸和残辕木屑了,跟闹鬼了一样。”

    “这场车祸难道就是宋督查……”

    “还有幸存下来的,在伪道上做生意的伙计,说出事故的几辆车中,有一辆是明显是长安款式的车辕,想必定是宋督查的座驾。”

    这般讲述,大傻更是不解,地动?咆哮?而且还是发生在雍凉的伪道上?把这些事情放到陇右荒漠都甚是出奇,更别提还是已经进了关内,如果宋督查真是殒于这场诡异车祸,那么为什么会有幸存的车夫和伙计,而恰好震死了宋督查呢?再者,凉州伎魁怎么会比绯言馆还早知道这场灾祸的,她和这场灾祸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不明白了?”老何见大傻沉思不说话,就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你想得明白?”大傻也是上杠上线。

    “我是想不明白,反正呢,那凉州伎啊,说是把这玩意儿给合适的人,我就想着,你啊,也算是那督查使夫人的接待人,又是田刺史在鬼市的耳目,这玩意儿还就得是你最适合拿着。”老何说道。

    大傻思忖着,拿着这烫手山芋可不是事,如果是真如那凉州伎魁所说,宋督查已经遇害,那这便是第二回京中大员在凉州遇害的事件,凉州虽为四方之地鱼龙混杂,但终究是大唐境内,自家官在自家国境里遭人凶杀,岂不是在打朝廷的脸吗?

    “谢了何掌柜。”光在这跟一个绯言馆老板扯犊子也没啥用,自己一介平民,涉及如此重大刑事更是不能擅处,眼下和田刺史计议才是上策。

    “还有啊,你记得去跟田刺史谈谈,别到时候下个京官过来还是来我这抢情报,我这也经不起折腾了。”老何似乎看出大傻一定去找田允,顺道把自己想法讲了出来,作为一个生意人,上面你的官老爷不论他们怎么争,自己这鬼市买卖不黄就行。

    【凉州刺史府】

    离开鬼市,大傻马不停蹄前往凉州城。赶到刺史府,已是月明之时。

    虽是深夜造访,但田允也是个夜猫子,一般都会阅读书籍到子时,再入眠。

    而此刻见到大傻夤夜赶至这凉州刺史府,自知一定有万分火急之事,便将大傻招呼进了书房。

    直到接过那督查使文牒,田允也得知了此般噩耗。

    “宋督查……似乎在雍凉的伪道上不幸殒命了……”

    “这……”田允似乎还有点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呢?雍凉的伪道?可今日我还见过狄小姐……”

    “啊?”大傻又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见过狄小姐……那可曾见过宋督查啊?”

    这么一提点,田允这才想来已有两天未见宋璟了,只是狄桃香最近一直静处在督查使行辕,没有再外出寻访,因此自己也默认宋璟一直在她身边。

    “难不成这宋督查和狄小姐分开了?”田允轻声呢喃,“若是如此,定是被狄小姐吩咐去办差了,那想必定是在办差途中……”

    听到这,大傻也连忙提一句:“那宋督查遇难,据绯言馆的消息,据说现场有地动和野兽的咆哮声。”

    “地动?野兽?”

    “是的。”

    “这么说……是事故?”田允发问。

    “这目前还不可考究。”尽管真相还不明,但大傻心中似乎一直有种猜测,“会不会是因为狄小姐几日前坏了鬼市的规矩,又是擅摘面具,又是强要贪官案宗的……”

    田允自是也想到了这点,仔细推敲后答道:“虽说不能排除这点可能,但那些卷宗所记录之人事,其犯事者大都官微职卑,怎会有能力在雍凉的伪道上截杀宋督查?”

    “确实。”如果说不会是卷宗所记录的官员们犯案,那谁还有这个动机呢?大傻对此相当困惑。

    田允则看出了大傻的困惑:“那些犯官们或许不曾有能力做到截杀宋督查,但他们可以托人去办,委托那能做到去雍凉截杀,且不想被麟台知道凉州有鬼市的人。”

    “您的意思是……”大傻似乎察觉到田允已有怀疑对象,“是能通过鬼市办到这件事的人?”

    月光皎洁,透进书房,让田允本就老迈的面容,显得苍白无力:“又或者这只是起意外呢……”

    “凉州虽鱼龙混杂,但权势滔天无非就那么几个。”田允感叹,“我自是有心整饬这四方之地,然比起军权在握的王侯将相,老某还是有心无力。这一连两位京中大臣在凉州境内遇难,到头来被问责的,怕还是我这凉州刺史啊。”

    “使君……”

    悲感过后,田允再度吩咐道:“眼下,还需将这件事告知狄小姐才行。唉,说来也是我让你领狄小姐去那鬼市绯言馆,想着若是督查使能了解一些内情,兴许能改一改这凉州近况,不曾想竟引发如此惨剧。”

    “使君也是一心为凉州,狄小姐……狄小姐也是太操之过急了。”

    田允摇头,默不作声,侧身目睹那烛火燃尽,才再度缓缓开口:“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孤房吧,宋督查的事,就由本府代转狄小姐吧。”

    “喏。”

    【督查使行辕】

    关于下一步的打算,桃香觉得还是等京中来讯之后再做定夺。

    而这期间,自己还是准备先把那起驿馆凶杀案的始末调查清楚,那日听完田允的话后,将那店老板的行刑之日又暂缓了半月,并且转由刺史府代为看押,先不管有什么隐情,让他远离那瓜州县府总是好的,自己再找机会单独提审他,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小姐,田使君求见。”

    这个时辰,田允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呢,反正还不打算入眠,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田使君。”桃香打开房门,恭迎田允入内。

    “深夜叨扰小姐实在失礼,但事态严峻,小姐又必须了解内情……”

    “何事?”见田允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好事。

    田允也不多说,直接拿出督查使文牒,说道:“今日那孤房引渡人,从鬼市绯言馆带来消息,说是……说是宋督查在雍凉的伪道上出了事故……”

    “!”桃香立马接过文牒,上边确确实实地印着督查使印。

    一时如晴天霹雳,桃香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小姐莫急,这些是绯言馆的讯息,真伪尚且未知,下官已令刺史府衙役前往事发地探查,不日会有消息……”

    尽管田允这么说,但受此触动的桃香明显已经情绪不稳。

    宋璟这个人,虽然窝囊,又喜欢偷懒,做事还瞻前不顾尾,而且自己确实对他没有好感,但终究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更何况这让他回京上奏是自己的主意,不曾想让他丢了性命。即便不是出于私情,于公于理,自己多少不能把这包袱甩干净。

    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情绪,桃香的眼角渗出了泪滴。

    “小姐……”

    “田允……”桃香带着哭腔,“你可知罪?”

    “小姐?”

    “身为凉州刺史,堂堂四品督查使死在你这凉州境内,你是否有辖地治理无方之责!”

    “下官知罪……”

    “你知罪有什么用!来人,给我拿下这个老贼,押入监牢!!”桃香撕扯嗓子吼着,可府苑内的下人们都无动于衷,只是听到这命令都跪拜在地。

    “你们是疯了吗?敢违逆……”想到宋璟已然离世,自己督查使夫人的身份也就不在了。

    “小姐,下官自知罪无可恕,然真相还未了,如此索拿下狱也是徒然,下官愿意将功赎罪,待下官彻查清楚宋督查为何殒命,下官自当回京请罪,削免官职。”

    抹去泪水,桃香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生气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宋璟必不可能是发生意外,在关外大漠都已经平安度过好几日,怎么会回到关内反倒出事了,定是因为携带那贪官案宗回京,引起了奸佞的忌惮。

    桃香自小翻阅她阿翁如何审断奇案的事迹,其中不乏各类弥天大案,从地方官吏到京中大员,想要保住权力而铤而走险的不在少数。因此当自己打算来这陇右察查吏治的时候,是想过要如何和这些佞臣们勾心斗角的,但结果,却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惨遭毒手。

    “还望小姐节哀。”田允再度安慰。

    “你刚才说……是哪来的消息?”稍稍冷静后,桃香开始梳理事情的始末,首先就得确定消息源的真伪。

    “那位曾接待小姐前往鬼市的引渡人。”田允解释道,“他从绯言馆带来的消息。”

    “他可还在府中?”

    “已回孤房。”

    “替我备车。”

    “这……当下已是戌时,不如明日再……”

    “叫你备车就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