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道上城之策
【岷州衙狱】
桃香被衙役们交给狱卒，然后被他们关进牢中。
尽管被擒至牢狱，可相较于此前那些个恶匪淫贼，此番的衙役和狱卒居然没有对自己行任何轻薄之事，这让桃香甚为惊奇。本来用此招进到岷州刺史府还有些悬心，深怕有奸淫之徒狗胆包天非礼自己，好在岷州官兵虽不讲理，但官德还在，没有动那禽兽心思。
只是，本该是去那朝堂之上候审，结果却直接被索拿下狱，问其何故，说是现在于刺史正在接待要客，不便处理，也不知是搪塞还是确有其事。
“哟，这么水灵的姑娘，你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隔壁牢房一个胡商模样的大哥问候道。
“你又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桃香反客为主。
“我？我是因为卖假铁。”那胡商自嘲道，“本想着靠这单发家致富，没曾想因这事坐牢受苦。”
桃香皱眉，你小子倒是会押韵做对子。
“那你活该。”桃香鄙夷道。
“小姑娘一看你就不上道，在这四方之地哪有什么罪是活该受的啊。”胡商依旧为自己讲理，“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合着你卖假货骗人钱财还有理了？”
“嘿，丫头，你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漠海鬼市？”胡商问道。
“自然知道。”
“那河西绯言馆知道不？那里边的掌柜，何中和何掌柜，鬼市最大的管事，你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吗？”
这胡商居然说到了何中和，桃香顿时就来了兴致：“哦？这我倒想听听。”
“那何中和啊，在鬼市没成之前，便是这陇右地界出了名的假货商，他跟一个天竺人一起鼓捣假货，还专挑大户卖，尤其是那些从京中来这陇右逃难来的。诶，对了，你不知道吧，现在京中啊，可是……”
“我知道，你只管说何中和。”这西北市井小人废话都是这么连篇的吗？桃香赶忙打断，让他说正事。
“诶，这就对了。这个何中和啊，就利用信息差，专挑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大户人家买卖假货，但关键是这人贼啊，他卖的东西时真时假，让人辨不得优劣。结果两家买家一对质，这反而成了一方买家自己的问题了。”胡商夸夸而谈，言语中似乎还有一丝对何中和的钦佩之意。
“然后呢？他现在怎么不卖假货了？”桃香接着问。
“诶，来了噢，关键来了噢。所以为什么说他这个人命好呢，就是有一天他把货卖到了那兴西侯府上，那兴西侯何许人，上至庙堂下至江湖没他不能着的道，何中和那点把戏自然被轻易看破了，但是呢，那兴西侯爷赏识他能颠倒黑白的本事，居然带着他一同创业啦，所以现在才有了这个鬼市基业。”
没想到那武知齐和何中和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大傻所说的武知齐只认商机不认人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自古商人多卑劣，你要想好好过日子，就少经商，手上有些盘缠就买块地，安心务农吧。”桃香建议道。
“卑劣？现在人何中和面子可大着呢，我跟你说，就是这岷州刺史，见了何中和，也得叫一声何爷。想这陇右方圆千万里，也就凉州田使君这上州刺史才较他位高一阶，其余的，全得拍他马屁。”
桃香皱眉，堂堂朝廷正四品的大吏，还比不过一个做生意的市井小人？
“这是为何？”
“为何？姑娘诶，你是真不知道这河西绯言馆是干嘛的吧。那可是记载着从陇右到河西上上下下所有人命根子的地方，你干过什么事，出过什么丑，那里都有详实记录，你把柄捏在别人手里，你可不得对人毕恭毕敬的嘛。”
桃香自是知道绯言馆，但却没想过堂堂朝廷官员会这么惧怕于它。
“官吏弹劾自有朝廷定夺，他一介布衣，就是知道些把柄又能怎样？难不成他何中和还能把这些把柄带到肃政台？”桃香还是不信。
“哪需要带到什么肃政台啊，你为官，你多少有政敌吧？你政敌从绯言馆买走了你把柄的情报，你还怎么混？直接罢官都算好了，怕的是拿着你的把柄让你做牛做马。”胡商继续说，“或者让一些外派的京官看到，让他们去回报麟台趁此要挟你，只要有了你的情报，这不是想怎么玩怎么玩嘛。”
桃香震惊这商人居然懂这么多政堂手段，同时也怀疑自己当时，强行把顾恩泰的情报带回京是不是遭人利用。
“所以可惜啊，我是时运不济，要是早几年上了道，说不定那绯言馆现在的掌柜，那就是爷爷我了。”
【岷州刺史府后院】
对于今天的场面，于尚诚已经遇到过无数次了。
京中来了个京官，从外边商贾的流言蜚语中，打听到这岷州早已不姓李，便匆匆赶来兴师问罪，上来先摆个官架子，震慑自己这地方小吏，然后无非是开口要钱或者是其他什么行个方便。
按照往常的惯例，钱自己这边早就准备好了，每年都会从市集提取的油水中抽出一部分，专门用来应对这种情况，应着他的官威寒暄两句后，适时地该把装满银两的铜皮箱子抬上来了。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
“于尚诚，你这是干什么！居然敢拿钱财贿赂本少卿，你这狗官果然贪渎成性！”
这一下，顿时让于尚诚一惊，不过也很快镇静下来。想来这位苏少卿年纪尚轻，还不懂官场门道，见到此般礼尚往来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也罢，今天是自己过于按部就班了，这位后生俊郎得用他法应处才行。
“是某失礼了。”于尚诚同时招呼下人，“抬下去吧。”
苏彦云离开大傻和桃香之后，并没有回到凉州，也是在鬼市周边多方打听，那些商人们抱怨最多的，便是这岷州刺史府，说其税制离谱，规则严苛。于是，自己不容迟疑地便来到了这岷州刺史府。
“其实某年轻时，弱冠刚出头的时候，也跟苏少卿一般气盛，嫉恶如仇，但在这西北官场爬模滚打了十余年后，城府和谋算便深了些。”于尚诚说道。
“你是说我的城府不够深？”苏彦云质问。
没曾想于尚诚突然哈哈大笑：“难道不是吗？不过某并非鄙夷少卿学术无成，而是这种城府和学识多少，并无瓜葛，需要时间堆积才可窥知一二。”
“哼，若是这城府是贿赂行礼，那本少卿大可不必学得！”
于尚诚依旧面带笑容：“看来苏少卿和此前那些京中上官皆不相同，实有英杰豪气，卑职佩服。”
苏彦云听闻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此前……”
话音未完，门后传来敲门声，随着于尚诚一声“进”，又是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老爷，一位客人于府外求见，说是安西都护府行军参事裴光庭。”
“哟，今天可真是热闹，又是个四品官，既然来了，便请他进来吧。”于尚诚说道，转头对向苏彦云：“苏少卿，如您所见，又来了一位贵客，如此再在后院叙事怕是不合礼数了，不如同某前去那正厅如何？”
【岷州刺史府】
裴光庭和大傻应府上侍从接引，到刺史府正厅等候。
但没想到主家来了之后，大傻和苏彦云一照面就彼此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只不过苏彦云喊的是“宋璟”。
这下于尚诚顿时脸色骤变，初到时的微笑荡然无存。
大傻则是果断说出正事：“少卿既已在这，那想必桃娘已然无事吧。”
“桃香？”苏彦云也是呆若木鸡，“她也在这？她有何事？”
听闻此言，大傻也是木然：“怎么？少卿不是为她而来？”
“我并不知道她在此，她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
“……”
一旁的裴光庭也被整得有些迷糊，他们口中的“桃香”应该是这个引渡人的老婆吧，但怎么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更着急一点呢。
“二位莫急，这位‘桃娘’是何许人啊，与某府有何关系？”于尚诚从中开问。
于是，大傻便将从二傻那里听到的情况告知于尚诚。
“这……”
“什么！？于尚诚，你怎可无凭无据抓人入狱！尔这刺史府到底为何！”苏彦云听得情况立刻耐不住脾气。
“这……”于尚诚也是辨无可辩，“二位莫急，且随某一道去那衙狱之中吧。”
【岷州衙狱】
“所以说，这岷州刺史府不当人啊，哪有这样收税的，还只能和政府搞买卖，百姓那边直接就给禁了，这岷州真成了他于家的了，说禁就禁。”那胡商把近些年岷州刺史府的暴行全部讲给了桃香听。
桃香大概是听明白了，岷州国道直通两京，因此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同时以大物巨材居多，利润皆是以万两计算。所以，税率要相较其他州，甚至是凉州还要多出近一倍，同时不允许商贾们在岷州地界买通街坊作吆喝，防止商贾们在道上城的坊市居民中进行贸易。
桃香想来，暂且不说税率，商贾途径国道，其商品价格定还没有运到两京那般成本高昂，因此这在岷州这道上城贩卖，价格必然低廉，若是开放给岷州百姓买卖，百姓定会哄抢，然后就是商人赚到了钱，百姓屯到了货，接着百姓摇身一变，就成了商人了，把货品再以高价卖给两京地域百姓，从中牟取暴利。
这么一想，这岷州刺史的所作所为还确实有些道理，若是在岷州做生意有如此暴利，谁还去农耕，谁还会去畜牧，必然图那商贾来钱快的路数，家家户户皆去经商。
但反过来想，商人只被允许和政府做生意，这岷州刺史府岂不是霸占了几乎所有的商机？
这于尚诚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桃香还得见到他本人后，才能清楚。
“桃香！”苏彦云一马当先冲进衙狱，大声呼喊道。
“苏彦云？”
听到桃香应声，苏彦云立马闻声赶至，见桃香被捆缚狱中，立马对着身后那帮该死的狱卒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混账东西，你知道你所绑缚的是何人吗？”
桃香吃惊，苏彦云怎么会来这？
而后边，大傻，于尚诚和裴光庭也缓缓步入狱中。
松绑之后，苏彦云一把抱住了桃香，昵语道：“可有受伤？”
桃香略为脸红，然后一把推开苏彦云：“没事，当着满牢罪犯，成何体统。”
裴光庭则是扭头转向大傻，见他面无表情，心下暗想，就算对方是大理寺少卿，你这也太开放了吧，自己老婆被别人这么拥抱真的好吗？
不过，趁着他们还在寒暄，裴光庭趁机开始向于尚诚表达来意：“于刺史，此前听闻曾有一个贩卖鄯善铁的胡人来岷州行商，可有此事？”
“哦？裴参事想找那个商人？”
“正是。”
结果于尚诚拿手一指关押桃香的隔壁牢房，说道：“那人便是。”
“哈？”
“所谓鄯善铁无非是诈骗，鄯善国早已灭数百年，怎还会有铁矿存留，此人拿那河西粗矿冒充精铁，已被某索拿下狱了。”
听到真相，裴光庭顿感沮丧，想着从都护府来往此处已千里有余，但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傻在身边也是呼出一口气，看来所有人的事委皆已尘埃落定，接下来自己也是可以继续回去修缮孤房了。
“各位既已相安无事，还劳烦请去府上说话。”于尚诚说道，毕竟在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如此在狱中洽谈闲聊，甚是不妥。
桃香料定大傻定会赶来，因为放走二傻就是为了让他去联络他哥，事情倒是还和自己所想一致，只是没想到苏彦云会在此。而桃香不想苏彦云和自己一同查案的理由，就是他对自己的情感，太影响思考了，苏彦云本身也是个能理性考虑问题的人，但自己的存在会让他变得敏感，因此相互远离才是眼下最好的判断。
“事既已完结，那小某便先告退了。”大傻请离。
桃香没作挽留，毕竟他的任务已然完成，苏彦云自是也不用提。
“还请宋督查留步。”没想到居然是于尚诚开口，“既已来得，为何不同自己未婚娘子一道于府上做客？”
“……这某自还有急事，今日不便停留，让拙荆代为作客便是。”
“桃香还未与你成亲，注意用词。”苏彦云厉声提醒。
“是是是，小某失言，这就先请辞了。”受够了和苏彦云在一起的修罗场，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宋督查若想离去，离去便是，只是几日前某曾听闻宋督查亡故，今日竟又在府内见到，甚是觉得离奇怪异。”
此话一出，大傻和桃香顿时神经绷紧。
桃香被衙役们交给狱卒，然后被他们关进牢中。
尽管被擒至牢狱，可相较于此前那些个恶匪淫贼，此番的衙役和狱卒居然没有对自己行任何轻薄之事，这让桃香甚为惊奇。本来用此招进到岷州刺史府还有些悬心，深怕有奸淫之徒狗胆包天非礼自己，好在岷州官兵虽不讲理，但官德还在，没有动那禽兽心思。
只是，本该是去那朝堂之上候审，结果却直接被索拿下狱，问其何故，说是现在于刺史正在接待要客，不便处理，也不知是搪塞还是确有其事。
“哟，这么水灵的姑娘，你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隔壁牢房一个胡商模样的大哥问候道。
“你又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桃香反客为主。
“我？我是因为卖假铁。”那胡商自嘲道，“本想着靠这单发家致富，没曾想因这事坐牢受苦。”
桃香皱眉，你小子倒是会押韵做对子。
“那你活该。”桃香鄙夷道。
“小姑娘一看你就不上道，在这四方之地哪有什么罪是活该受的啊。”胡商依旧为自己讲理，“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合着你卖假货骗人钱财还有理了？”
“嘿，丫头，你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漠海鬼市？”胡商问道。
“自然知道。”
“那河西绯言馆知道不？那里边的掌柜，何中和何掌柜，鬼市最大的管事，你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吗？”
这胡商居然说到了何中和，桃香顿时就来了兴致：“哦？这我倒想听听。”
“那何中和啊，在鬼市没成之前，便是这陇右地界出了名的假货商，他跟一个天竺人一起鼓捣假货，还专挑大户卖，尤其是那些从京中来这陇右逃难来的。诶，对了，你不知道吧，现在京中啊，可是……”
“我知道，你只管说何中和。”这西北市井小人废话都是这么连篇的吗？桃香赶忙打断，让他说正事。
“诶，这就对了。这个何中和啊，就利用信息差，专挑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大户人家买卖假货，但关键是这人贼啊，他卖的东西时真时假，让人辨不得优劣。结果两家买家一对质，这反而成了一方买家自己的问题了。”胡商夸夸而谈，言语中似乎还有一丝对何中和的钦佩之意。
“然后呢？他现在怎么不卖假货了？”桃香接着问。
“诶，来了噢，关键来了噢。所以为什么说他这个人命好呢，就是有一天他把货卖到了那兴西侯府上，那兴西侯何许人，上至庙堂下至江湖没他不能着的道，何中和那点把戏自然被轻易看破了，但是呢，那兴西侯爷赏识他能颠倒黑白的本事，居然带着他一同创业啦，所以现在才有了这个鬼市基业。”
没想到那武知齐和何中和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大傻所说的武知齐只认商机不认人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自古商人多卑劣，你要想好好过日子，就少经商，手上有些盘缠就买块地，安心务农吧。”桃香建议道。
“卑劣？现在人何中和面子可大着呢，我跟你说，就是这岷州刺史，见了何中和，也得叫一声何爷。想这陇右方圆千万里，也就凉州田使君这上州刺史才较他位高一阶，其余的，全得拍他马屁。”
桃香皱眉，堂堂朝廷正四品的大吏，还比不过一个做生意的市井小人？
“这是为何？”
“为何？姑娘诶，你是真不知道这河西绯言馆是干嘛的吧。那可是记载着从陇右到河西上上下下所有人命根子的地方，你干过什么事，出过什么丑，那里都有详实记录，你把柄捏在别人手里，你可不得对人毕恭毕敬的嘛。”
桃香自是知道绯言馆，但却没想过堂堂朝廷官员会这么惧怕于它。
“官吏弹劾自有朝廷定夺，他一介布衣，就是知道些把柄又能怎样？难不成他何中和还能把这些把柄带到肃政台？”桃香还是不信。
“哪需要带到什么肃政台啊，你为官，你多少有政敌吧？你政敌从绯言馆买走了你把柄的情报，你还怎么混？直接罢官都算好了，怕的是拿着你的把柄让你做牛做马。”胡商继续说，“或者让一些外派的京官看到，让他们去回报麟台趁此要挟你，只要有了你的情报，这不是想怎么玩怎么玩嘛。”
桃香震惊这商人居然懂这么多政堂手段，同时也怀疑自己当时，强行把顾恩泰的情报带回京是不是遭人利用。
“所以可惜啊，我是时运不济，要是早几年上了道，说不定那绯言馆现在的掌柜，那就是爷爷我了。”
【岷州刺史府后院】
对于今天的场面，于尚诚已经遇到过无数次了。
京中来了个京官，从外边商贾的流言蜚语中，打听到这岷州早已不姓李，便匆匆赶来兴师问罪，上来先摆个官架子，震慑自己这地方小吏，然后无非是开口要钱或者是其他什么行个方便。
按照往常的惯例，钱自己这边早就准备好了，每年都会从市集提取的油水中抽出一部分，专门用来应对这种情况，应着他的官威寒暄两句后，适时地该把装满银两的铜皮箱子抬上来了。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
“于尚诚，你这是干什么！居然敢拿钱财贿赂本少卿，你这狗官果然贪渎成性！”
这一下，顿时让于尚诚一惊，不过也很快镇静下来。想来这位苏少卿年纪尚轻，还不懂官场门道，见到此般礼尚往来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也罢，今天是自己过于按部就班了，这位后生俊郎得用他法应处才行。
“是某失礼了。”于尚诚同时招呼下人，“抬下去吧。”
苏彦云离开大傻和桃香之后，并没有回到凉州，也是在鬼市周边多方打听，那些商人们抱怨最多的，便是这岷州刺史府，说其税制离谱，规则严苛。于是，自己不容迟疑地便来到了这岷州刺史府。
“其实某年轻时，弱冠刚出头的时候，也跟苏少卿一般气盛，嫉恶如仇，但在这西北官场爬模滚打了十余年后，城府和谋算便深了些。”于尚诚说道。
“你是说我的城府不够深？”苏彦云质问。
没曾想于尚诚突然哈哈大笑：“难道不是吗？不过某并非鄙夷少卿学术无成，而是这种城府和学识多少，并无瓜葛，需要时间堆积才可窥知一二。”
“哼，若是这城府是贿赂行礼，那本少卿大可不必学得！”
于尚诚依旧面带笑容：“看来苏少卿和此前那些京中上官皆不相同，实有英杰豪气，卑职佩服。”
苏彦云听闻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此前……”
话音未完，门后传来敲门声，随着于尚诚一声“进”，又是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老爷，一位客人于府外求见，说是安西都护府行军参事裴光庭。”
“哟，今天可真是热闹，又是个四品官，既然来了，便请他进来吧。”于尚诚说道，转头对向苏彦云：“苏少卿，如您所见，又来了一位贵客，如此再在后院叙事怕是不合礼数了，不如同某前去那正厅如何？”
【岷州刺史府】
裴光庭和大傻应府上侍从接引，到刺史府正厅等候。
但没想到主家来了之后，大傻和苏彦云一照面就彼此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只不过苏彦云喊的是“宋璟”。
这下于尚诚顿时脸色骤变，初到时的微笑荡然无存。
大傻则是果断说出正事：“少卿既已在这，那想必桃娘已然无事吧。”
“桃香？”苏彦云也是呆若木鸡，“她也在这？她有何事？”
听闻此言，大傻也是木然：“怎么？少卿不是为她而来？”
“我并不知道她在此，她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
“……”
一旁的裴光庭也被整得有些迷糊，他们口中的“桃香”应该是这个引渡人的老婆吧，但怎么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更着急一点呢。
“二位莫急，这位‘桃娘’是何许人啊，与某府有何关系？”于尚诚从中开问。
于是，大傻便将从二傻那里听到的情况告知于尚诚。
“这……”
“什么！？于尚诚，你怎可无凭无据抓人入狱！尔这刺史府到底为何！”苏彦云听得情况立刻耐不住脾气。
“这……”于尚诚也是辨无可辩，“二位莫急，且随某一道去那衙狱之中吧。”
【岷州衙狱】
“所以说，这岷州刺史府不当人啊，哪有这样收税的，还只能和政府搞买卖，百姓那边直接就给禁了，这岷州真成了他于家的了，说禁就禁。”那胡商把近些年岷州刺史府的暴行全部讲给了桃香听。
桃香大概是听明白了，岷州国道直通两京，因此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同时以大物巨材居多，利润皆是以万两计算。所以，税率要相较其他州，甚至是凉州还要多出近一倍，同时不允许商贾们在岷州地界买通街坊作吆喝，防止商贾们在道上城的坊市居民中进行贸易。
桃香想来，暂且不说税率，商贾途径国道，其商品价格定还没有运到两京那般成本高昂，因此这在岷州这道上城贩卖，价格必然低廉，若是开放给岷州百姓买卖，百姓定会哄抢，然后就是商人赚到了钱，百姓屯到了货，接着百姓摇身一变，就成了商人了，把货品再以高价卖给两京地域百姓，从中牟取暴利。
这么一想，这岷州刺史的所作所为还确实有些道理，若是在岷州做生意有如此暴利，谁还去农耕，谁还会去畜牧，必然图那商贾来钱快的路数，家家户户皆去经商。
但反过来想，商人只被允许和政府做生意，这岷州刺史府岂不是霸占了几乎所有的商机？
这于尚诚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桃香还得见到他本人后，才能清楚。
“桃香！”苏彦云一马当先冲进衙狱，大声呼喊道。
“苏彦云？”
听到桃香应声，苏彦云立马闻声赶至，见桃香被捆缚狱中，立马对着身后那帮该死的狱卒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混账东西，你知道你所绑缚的是何人吗？”
桃香吃惊，苏彦云怎么会来这？
而后边，大傻，于尚诚和裴光庭也缓缓步入狱中。
松绑之后，苏彦云一把抱住了桃香，昵语道：“可有受伤？”
桃香略为脸红，然后一把推开苏彦云：“没事，当着满牢罪犯，成何体统。”
裴光庭则是扭头转向大傻，见他面无表情，心下暗想，就算对方是大理寺少卿，你这也太开放了吧，自己老婆被别人这么拥抱真的好吗？
不过，趁着他们还在寒暄，裴光庭趁机开始向于尚诚表达来意：“于刺史，此前听闻曾有一个贩卖鄯善铁的胡人来岷州行商，可有此事？”
“哦？裴参事想找那个商人？”
“正是。”
结果于尚诚拿手一指关押桃香的隔壁牢房，说道：“那人便是。”
“哈？”
“所谓鄯善铁无非是诈骗，鄯善国早已灭数百年，怎还会有铁矿存留，此人拿那河西粗矿冒充精铁，已被某索拿下狱了。”
听到真相，裴光庭顿感沮丧，想着从都护府来往此处已千里有余，但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傻在身边也是呼出一口气，看来所有人的事委皆已尘埃落定，接下来自己也是可以继续回去修缮孤房了。
“各位既已相安无事，还劳烦请去府上说话。”于尚诚说道，毕竟在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如此在狱中洽谈闲聊，甚是不妥。
桃香料定大傻定会赶来，因为放走二傻就是为了让他去联络他哥，事情倒是还和自己所想一致，只是没想到苏彦云会在此。而桃香不想苏彦云和自己一同查案的理由，就是他对自己的情感，太影响思考了，苏彦云本身也是个能理性考虑问题的人，但自己的存在会让他变得敏感，因此相互远离才是眼下最好的判断。
“事既已完结，那小某便先告退了。”大傻请离。
桃香没作挽留，毕竟他的任务已然完成，苏彦云自是也不用提。
“还请宋督查留步。”没想到居然是于尚诚开口，“既已来得，为何不同自己未婚娘子一道于府上做客？”
“……这某自还有急事，今日不便停留，让拙荆代为作客便是。”
“桃香还未与你成亲，注意用词。”苏彦云厉声提醒。
“是是是，小某失言，这就先请辞了。”受够了和苏彦云在一起的修罗场，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宋督查若想离去，离去便是，只是几日前某曾听闻宋督查亡故，今日竟又在府内见到，甚是觉得离奇怪异。”
此话一出，大傻和桃香顿时神经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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