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困兽之心
【岷州】
“刚刚那个人，你们为什么就给放进去了？”
“就是，半点消毒手续都没做就能进城，为什么我们要在此受这顿苦刑？”
见苏彦云被平白无故放行，正在列队受戍卫军查验虫毒的流民民众，颇为不满。
“能让你们这帮流民进到城中，就知足吧，还敢抱怨什么苦刑？”那戍卫队队长吼道，“人家可是京中的大理寺少卿，官职四品，怎能和你们这帮布衣草民相提并论？”
而跟这帮流民说什么少卿官职的，他们也听不懂，只知道来的人是个大人物，也便不多嘴了，但私下里还是有议论，说什么“官官相庇”啦，什么“徇私枉法”啦这样批判闲话，说的人多了，自然传进了戍卫队长的耳朵里，只见他又立马大声喊道：
“若胆敢再让听到你们谈论官家的不是，不要说放你们进城，就是留你们在城外驻扎这条生路，都给你断了！”
见此，无人再敢声讨，毕竟口头之快又改变不了什么，哪有这入城的生计重要啊。
官兵继续查验入城民众的身体，用着同样火烤水泼的方式。
而此时，那城门突然又被打开，苏彦云正领着一位传达刺史府钧令的使吏，走到卫队和民众跟前。
经过刚才刺史府来人亲自将苏彦云请进城内的表态，戍卫军无人再敢对苏彦云不敬，见他皆叉手喊一句“少卿”。
苏彦云自是无感，他们喊不喊都不碍着自己。
“念吧。”苏彦云对那使吏说道。
“传于刺史钧令，这些民众中有一名叫宸娘的女子，需与少卿同行去凉州城。”
听闻此声传令，所有都望向流民队列，视线汇集之处正是一个被防护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纤细身影。
此人身份不言而喻，苏彦云走到那人跟前，一把手直接把她拉出人群，生怕她感染到其他民众，而对于苏彦云自己，在那萤光哨所时，那些灵风卫对他说过，现在他已然不再畏惧虫毒，即便蠕虫贴身，只要不进体内，就不会被虫毒感染。
那女子显然没有理清到底发生什么事，身体还有所抗拒，只因眼前此人是刚刚那戍卫军口中的四品大吏，所以不敢造次。
“你就是宸娘？”苏彦云开口问道。
“是……”
“你现在要立刻跟我去凉州城。”
“为何？”
“此前你在鬼市之时，已然感染那虫毒，此刻虽疫症未显现，但难保以后症状如何，现在去那凉州城，自有人会替你解读。”
听闻宸娘身上有虫毒，顿时所有人被吓得后退三尺，戍卫军拿起武器相对，甚至在人群之中还传来了惊呼。
“这……怎么可能……”
“现在还来得及！”苏彦云说道，同时面向身后人群喊道，“近日还有谁与她有所接触过的，皆数与我同去。”
【兴西侯府】
不论澹台全颖如何展现武艺，皆被眼前男人用极其精妙的剑法挡住。
甚至，那男人在挡住他刺击之余，用剑挑落了他腰间所佩戴的其他匕首，最后再一抖剑身将他手中匕首击落，这期间动作连贯行云流水，不仅没有破绽，且剑艺飘然，宛若和风柳絮，又如莲花初绽，不亚于在戏台之上欣赏了一段剑舞。
“好！”最先拍手叫好的，是和男人一同进到府院内的少年。
而大傻似乎也有被剑艺感动到，不由地也拍起了手。
周围其余下人也是不明觉厉，以为是侯府从哪里请来的艺人，在今日上演一出戏法外加闹剧。
唯独只有二人，是既震惊又不甘，哪里突然冒出个剑客坏了自己好事。
柳氏自是最不甘心，这宋璟一日不死，武知齐便终有一天会被他说动，届时怕是自己又得过上那坐牢一般的生活，她怎么也得趁此机会把侯府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不可。
于是，趁机捡起掉落于地上的匕首，向大傻刺去。
而大傻见状，一个闪身直接躲过了刺击，顺道将右手比作手刀，霎那间拍掉了柳氏手中的匕刃。
“你！”
“小某虽不善武艺，无力对于远近闻名的飞沙匕者，但像夫人这样的一介弱女子，小某还是有还手之力的。”
听闻夫人二字，那男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你就是侯府夫人吗？你为何要在此暗伤人性命呢？”
“怕是夫人……不想侯爷再去下海经商吧。”大傻其实已然猜出了原委，之前就目睹过兴西侯和家中夫人柳氏关系不善，想来定是武知齐衷于商海，而薄待于她，如今侯爷自闭，这柳氏趁此以夫人之名大权独揽，好不快活。而自己的出现，无疑会使武知齐心中的经商余烬死灰复燃，她必然想要除之而后快。
“你既已知我意，为何还来侯府，为何还要来找武郎？”
大傻叹气，望向那侯府院墙之外：“如今陇右境内虫害四起，百姓难安，再加上国道封闭，城内食粮即将消耗殆尽。唯今之计，只有委托侯爷再起与那胡商的畜牧经营，方能解这粮食之危。夫人以为，小某是在图什么？小某和那刺史府所图，皆是为那凉州千千万万的百姓啊。”
那宋督查的口舌之利，柳氏自是了然，他总能说出一番大道理。这些话听着正义凛然，实际还不是刺史府在封关的当下没钱入库了，想找自家武郎，用他多年经商的人脉，再赚一笔。如今已然撕破脸，柳氏自不会再留情：“宋督查不必说的那么严词义正，既然今日已然撞破我的谋划，咱们就算彻底撕破脸了，来人，送客，恕不远送。”
大傻既以来，怎会轻易离开：“夫人这是断绝凉州百姓的生机吗？”
“那又怎样？”
“你只是兴西侯府的内眷，有何权力能决断侯府与那凉州之事，还望夫人切莫再执迷不悟，速速于我引见侯爷。”
“你……”
“督查言之有理，夫人莫要再顽固不化。”
此时远处突然传出一阵人言，循声望去，一个矮小黝黑的男人正在向大傻这边行礼。
大傻对他不陌生，鬼市二当家，买命廊掌柜梁应儒。
“梁兄。”那剑客似乎与他也是老相识。
“近些日陇右多变动，本想通知你暂缓，但没想到城之将封，消息传不出去，没想到裴兄还是来了。”梁应儒对着裴旻客气，“如此，裴兄就和督查一道，去侯爷的书房小坐吧。”
大傻此时有点苦笑不得，梁应儒并非不认识自己这个引渡人，肯定是武知齐的吩咐让他这么叫自己吧。
柳氏此时不敢妄言了，自家武郎虽闭门不出，但仍有几人尚能得见，这俩人自己素日都没见过，一个便是这个矮小黝黑的像是胡人的家伙，还有一个，是个圆脸小胖子。
这小黑子此时出现在这里，说明这定是武知齐派来的，看来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已然惊动他了。
【凉州城】
少女们入至这凉州城内。
头回初来外界俗世的花语，本该是兴奋难掩之情，得见的却是满城的死寂，意外得有股悲伤。虽说那城内雕栏画栋，琼楼玉宇足见往日之盛，但和这空无一人的景象两相一衬，不免让人心感唏嘘。
桃香也甚是困惑不解，那虫害还未至凉州城，封城倒是情有可原，但没必要实行全日禁吧？田允这是老糊涂了？偌大一个凉州城，连条狗都见不着，姑且不问百姓生计如何维持，就这景象，外人来了，真以为是凉州城的百姓皆逃难死绝，只剩下这环堵萧然的冷落门庭。
“待我去找田允，问个清楚。”桃香亦是等不及去找田允讨要说法，“风歌，你和花语先去督查使行辕吧，去那里暂歇，估摸着苏彦云也快回来了，届时他会直接去那里找你们的。”
“好。”
桃香转道去了凉州刺史府，留下风歌和花语继续由巡防兵队领着，前往督查使行辕。
“很失望？”风歌转头看向花语，她那抿唇哀伤的表情，已然将她心中想法昭然若揭。
花语不言，依旧是难以言喻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虫害了呢？”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花语终于再度吐露心声，她很清楚，那些自己虽不得见的盛景，是因那虫害而消失，究根寻底，那巨虫才是这一切的元凶。
“是啊，为什么会有虫害呢。”没想到风歌此时用了同样的感叹，“那些虫群，想来也只是工具，真正早就这一切的还是人啊。”
“是那些吐蕃高原的异族入侵了这里吗？”花语问。
风歌摇摇头，吐蕃人不可能越过卫羌防平白入境陇右，更不可能将如此之多的蠕虫散播至凉州，定是中原之人怀有异心，才引得此般灾祸。
“那……为什么中原人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们想要改变。”风歌答道，“改变这局势，这世道，想要自己上位。”
“为什么要上位呢，中原人难道都不知道满足吗？”
听闻此言的风歌突然浅笑：“没有人会懂得满足的，不止是中原人。”
空中突然飞过一队飞禽，发出几声啼鸣。
“应该说，不止是人类，精灵也是这样。”风歌说道，“世上就没有什么，会知道满足。”
“刚刚那个人，你们为什么就给放进去了？”
“就是，半点消毒手续都没做就能进城，为什么我们要在此受这顿苦刑？”
见苏彦云被平白无故放行，正在列队受戍卫军查验虫毒的流民民众，颇为不满。
“能让你们这帮流民进到城中，就知足吧，还敢抱怨什么苦刑？”那戍卫队队长吼道，“人家可是京中的大理寺少卿，官职四品，怎能和你们这帮布衣草民相提并论？”
而跟这帮流民说什么少卿官职的，他们也听不懂，只知道来的人是个大人物，也便不多嘴了，但私下里还是有议论，说什么“官官相庇”啦，什么“徇私枉法”啦这样批判闲话，说的人多了，自然传进了戍卫队长的耳朵里，只见他又立马大声喊道：
“若胆敢再让听到你们谈论官家的不是，不要说放你们进城，就是留你们在城外驻扎这条生路，都给你断了！”
见此，无人再敢声讨，毕竟口头之快又改变不了什么，哪有这入城的生计重要啊。
官兵继续查验入城民众的身体，用着同样火烤水泼的方式。
而此时，那城门突然又被打开，苏彦云正领着一位传达刺史府钧令的使吏，走到卫队和民众跟前。
经过刚才刺史府来人亲自将苏彦云请进城内的表态，戍卫军无人再敢对苏彦云不敬，见他皆叉手喊一句“少卿”。
苏彦云自是无感，他们喊不喊都不碍着自己。
“念吧。”苏彦云对那使吏说道。
“传于刺史钧令，这些民众中有一名叫宸娘的女子，需与少卿同行去凉州城。”
听闻此声传令，所有都望向流民队列，视线汇集之处正是一个被防护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纤细身影。
此人身份不言而喻，苏彦云走到那人跟前，一把手直接把她拉出人群，生怕她感染到其他民众，而对于苏彦云自己，在那萤光哨所时，那些灵风卫对他说过，现在他已然不再畏惧虫毒，即便蠕虫贴身，只要不进体内，就不会被虫毒感染。
那女子显然没有理清到底发生什么事，身体还有所抗拒，只因眼前此人是刚刚那戍卫军口中的四品大吏，所以不敢造次。
“你就是宸娘？”苏彦云开口问道。
“是……”
“你现在要立刻跟我去凉州城。”
“为何？”
“此前你在鬼市之时，已然感染那虫毒，此刻虽疫症未显现，但难保以后症状如何，现在去那凉州城，自有人会替你解读。”
听闻宸娘身上有虫毒，顿时所有人被吓得后退三尺，戍卫军拿起武器相对，甚至在人群之中还传来了惊呼。
“这……怎么可能……”
“现在还来得及！”苏彦云说道，同时面向身后人群喊道，“近日还有谁与她有所接触过的，皆数与我同去。”
【兴西侯府】
不论澹台全颖如何展现武艺，皆被眼前男人用极其精妙的剑法挡住。
甚至，那男人在挡住他刺击之余，用剑挑落了他腰间所佩戴的其他匕首，最后再一抖剑身将他手中匕首击落，这期间动作连贯行云流水，不仅没有破绽，且剑艺飘然，宛若和风柳絮，又如莲花初绽，不亚于在戏台之上欣赏了一段剑舞。
“好！”最先拍手叫好的，是和男人一同进到府院内的少年。
而大傻似乎也有被剑艺感动到，不由地也拍起了手。
周围其余下人也是不明觉厉，以为是侯府从哪里请来的艺人，在今日上演一出戏法外加闹剧。
唯独只有二人，是既震惊又不甘，哪里突然冒出个剑客坏了自己好事。
柳氏自是最不甘心，这宋璟一日不死，武知齐便终有一天会被他说动，届时怕是自己又得过上那坐牢一般的生活，她怎么也得趁此机会把侯府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不可。
于是，趁机捡起掉落于地上的匕首，向大傻刺去。
而大傻见状，一个闪身直接躲过了刺击，顺道将右手比作手刀，霎那间拍掉了柳氏手中的匕刃。
“你！”
“小某虽不善武艺，无力对于远近闻名的飞沙匕者，但像夫人这样的一介弱女子，小某还是有还手之力的。”
听闻夫人二字，那男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你就是侯府夫人吗？你为何要在此暗伤人性命呢？”
“怕是夫人……不想侯爷再去下海经商吧。”大傻其实已然猜出了原委，之前就目睹过兴西侯和家中夫人柳氏关系不善，想来定是武知齐衷于商海，而薄待于她，如今侯爷自闭，这柳氏趁此以夫人之名大权独揽，好不快活。而自己的出现，无疑会使武知齐心中的经商余烬死灰复燃，她必然想要除之而后快。
“你既已知我意，为何还来侯府，为何还要来找武郎？”
大傻叹气，望向那侯府院墙之外：“如今陇右境内虫害四起，百姓难安，再加上国道封闭，城内食粮即将消耗殆尽。唯今之计，只有委托侯爷再起与那胡商的畜牧经营，方能解这粮食之危。夫人以为，小某是在图什么？小某和那刺史府所图，皆是为那凉州千千万万的百姓啊。”
那宋督查的口舌之利，柳氏自是了然，他总能说出一番大道理。这些话听着正义凛然，实际还不是刺史府在封关的当下没钱入库了，想找自家武郎，用他多年经商的人脉，再赚一笔。如今已然撕破脸，柳氏自不会再留情：“宋督查不必说的那么严词义正，既然今日已然撞破我的谋划，咱们就算彻底撕破脸了，来人，送客，恕不远送。”
大傻既以来，怎会轻易离开：“夫人这是断绝凉州百姓的生机吗？”
“那又怎样？”
“你只是兴西侯府的内眷，有何权力能决断侯府与那凉州之事，还望夫人切莫再执迷不悟，速速于我引见侯爷。”
“你……”
“督查言之有理，夫人莫要再顽固不化。”
此时远处突然传出一阵人言，循声望去，一个矮小黝黑的男人正在向大傻这边行礼。
大傻对他不陌生，鬼市二当家，买命廊掌柜梁应儒。
“梁兄。”那剑客似乎与他也是老相识。
“近些日陇右多变动，本想通知你暂缓，但没想到城之将封，消息传不出去，没想到裴兄还是来了。”梁应儒对着裴旻客气，“如此，裴兄就和督查一道，去侯爷的书房小坐吧。”
大傻此时有点苦笑不得，梁应儒并非不认识自己这个引渡人，肯定是武知齐的吩咐让他这么叫自己吧。
柳氏此时不敢妄言了，自家武郎虽闭门不出，但仍有几人尚能得见，这俩人自己素日都没见过，一个便是这个矮小黝黑的像是胡人的家伙，还有一个，是个圆脸小胖子。
这小黑子此时出现在这里，说明这定是武知齐派来的，看来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已然惊动他了。
【凉州城】
少女们入至这凉州城内。
头回初来外界俗世的花语，本该是兴奋难掩之情，得见的却是满城的死寂，意外得有股悲伤。虽说那城内雕栏画栋，琼楼玉宇足见往日之盛，但和这空无一人的景象两相一衬，不免让人心感唏嘘。
桃香也甚是困惑不解，那虫害还未至凉州城，封城倒是情有可原，但没必要实行全日禁吧？田允这是老糊涂了？偌大一个凉州城，连条狗都见不着，姑且不问百姓生计如何维持，就这景象，外人来了，真以为是凉州城的百姓皆逃难死绝，只剩下这环堵萧然的冷落门庭。
“待我去找田允，问个清楚。”桃香亦是等不及去找田允讨要说法，“风歌，你和花语先去督查使行辕吧，去那里暂歇，估摸着苏彦云也快回来了，届时他会直接去那里找你们的。”
“好。”
桃香转道去了凉州刺史府，留下风歌和花语继续由巡防兵队领着，前往督查使行辕。
“很失望？”风歌转头看向花语，她那抿唇哀伤的表情，已然将她心中想法昭然若揭。
花语不言，依旧是难以言喻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虫害了呢？”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花语终于再度吐露心声，她很清楚，那些自己虽不得见的盛景，是因那虫害而消失，究根寻底，那巨虫才是这一切的元凶。
“是啊，为什么会有虫害呢。”没想到风歌此时用了同样的感叹，“那些虫群，想来也只是工具，真正早就这一切的还是人啊。”
“是那些吐蕃高原的异族入侵了这里吗？”花语问。
风歌摇摇头，吐蕃人不可能越过卫羌防平白入境陇右，更不可能将如此之多的蠕虫散播至凉州，定是中原之人怀有异心，才引得此般灾祸。
“那……为什么中原人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们想要改变。”风歌答道，“改变这局势，这世道，想要自己上位。”
“为什么要上位呢，中原人难道都不知道满足吗？”
听闻此言的风歌突然浅笑：“没有人会懂得满足的，不止是中原人。”
空中突然飞过一队飞禽，发出几声啼鸣。
“应该说，不止是人类，精灵也是这样。”风歌说道，“世上就没有什么，会知道满足。”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