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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慈他乡遇故知 张三林岛害训师

    “港主,柳家空了。”乌梅丸揉了揉额头,这位蛰伏了一年的年轻训师看来还是有点东西的。

    毕竟已经很久没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成一单这么大的生意了,摆明了空手套白狼。

    事先确是他用柳栀子一家老小威胁主城城主于石桥上袭杀训师,可光是这些倒也不至于逼其就范。

    起决定作用的,则是乌梅丸说动了年前入港前来与柳栀子私会的黄袖,就是挟持多隆之人。早年年岁出挑之时,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不清不楚,奈何家世悬殊,没了结果。

    由此看来,门当户对这四字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黄袖归港,鲜有人知道。乌梅丸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前者是怎么说动黄袖的,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黄袖已经被乌梅丸解决了。

    “你是说,你那情郎被乌梅丸打杀了?”花差花差将信将疑地看着刚落户蒺藜府的柳栀子。

    “自然,光凭当年柳家不愿我嫁与他一事,我就再不关心家中大小事。被人推举为主城城主,可能也是为了由此一着吧。”柳栀子破天荒地说了些陈年旧事。

    “我府里缺人做些阴私事,你借我向乌梅丸报仇。合理合理。事后呢?有打算?”花差试探道。

    可他见到与其当时误认为花蒺藜被绿火烧成焦尸一般无二的眼神。

    死亡。

    大仇得报,唯有一死尔。

    “那场袭杀,乌梅丸大抵也是棋子。”

    “晓得。”

    今天太阳打东边出来,因为从蒺藜府内推门而出的训师跨了一口其长无比的墨刀。举港皆知,训师使惯了大斧,也没听说过,这厮还会刷刀啊。

    此时再说训师为花差花差就不真切了,不知何故,这林岛砍树人于昨天夜里撂挑子了。

    “太累了,我得缓个几天。”

    只是轻飘飘地扔给花慈一句话,就杳无音讯了。

    今日出府之人,乃训师花慈。

    蒺藜府前本无柳叶巷,更别提什么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纯粹是因为蒺藜府大管事稽狸的原因,府前才有了这么一条带着些许人气的巷子。在此安家之人,都是稽狸的老乡——宁古岛流民。同稽狸一样,都是被卖身来北域贸掠港,如今赎得自由身的人。

    故此柳叶巷又名流民巷,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用来取笑蒺藜府的笑谈罢了。

    “王伯,诶,这肉包子看着真是不错呢?整几个?”花慈时常在暗中窥探,对于柳叶巷的人十分熟捻。

    “可得整几个。”王老头子搬来此地半年下来,自然知道这训师与其他人大为不同,没有任何架子不说,还经常关心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好人呐。

    花慈嘴上叼着一个、手上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嘟囔了一句什么话,旁人也听不清楚。

    可老王头是知道的,挂账。

    人是好人,就是吃饭挂账不太好,可谁让整条街都是训师的呢?

    再说也没问我们收钱呐。

    花慈一路啃着肉包子摇头晃脑,少有几次停下脚步,则是汁水顺着手指淌了下来,得吮干净了才能认真走路。

    路上所见之人早已见怪不怪,北港不算黑袍大人,最奇怪的就是训师了。

    花慈要替花差花差完成基本的一日生活制度,比如说向黑袍问候请安、去俏青桐尝尝花酒、去秋叶斋抿抿不夜候、坐在黑白双塔之上眺望远方等等。总而言之,怎么装逼到怪怎么来,营造的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训师样子。

    可什么事都逃不过第一件事,向弗拉梅尔问候请安。

    花差花差一向是吃闭门羹的,但是今天的花慈没有,反而进了孤岛石室。

    “你暂时居住的这座身体环境不是一般的差。”语出惊人,花慈脑补了各种弗拉梅尔的开场白,唯独少想了后者直接一眼洞穿了自己的身份。

    “不要担心,我之所以肯跟花差花差,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之一打交道、谈买卖,因素在你。我们也算是半个同道中人。只不过我交的钱多,记忆卷轴插在了一个空壳里,你没钱买空壳罢了。是也不是?”也不管花慈承认与否,弗拉梅尔自顾自说下去。

    “可我们这样的人在这个星球到底还是少数,今天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既然同为巨星人,是不是也该让我明白,你是怎么猜到的。”花慈靠石室角落坐下,将长鞘黑刀横在身前。

    “多隆和我说过,在林岛海崖牢内,隔壁是个单监,前后却有两个人与他对话。事后厄尔瓜抛石砸开海崖牢,多隆发现确实只有一人。多隆自此疑心,这是一;那只黑羽金雕无事一旬回报一次,大体意思说训师常常一人自言自语,这是二;至于三吗,一个用惯了斧子的人,怎么就会跨把长刀出门?”

    花慈听到这里,想到先前花差花差遭人陷害入狱、等候绞刑,自认为又要重新找个壳子再活十年,索性就代替心存死志的花差花差跟关押在隔壁的多隆多聊了几句。

    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花慈索性扔了长刀,大大方方地坐着。

    “我们不一样,我只是换个地方活几遭,你却可以对这里指指点点。”

    “老乡倒是看得明白。”弗拉梅尔点点头。

    “那花差花差那?”

    “现在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再说。”

    花慈离开石室转头就扎进了俏青桐。

    老乡分别之际,花慈还厚着脸皮问弗拉梅尔讨要了一两件防身保命物。这些物件起码在北域贸掠港还没露过面。对怎么温养花差花差这具身体的方法,弗拉梅尔也是倾囊而出。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占了一样。虽然在巨星,两个人也断然没可能见过面。

    主、外两城没有明确分界区域,次城却有,蒺藜府就位于那条线上,而柳叶巷就是那条线。柳叶巷以南为白市,以北为夜市。

    俏青桐、秋叶斋毗邻而居,落座夜市,两家店明面上隔了一条马车道,背地里在地下打通了暗道。

    沈绾柠从花舫俏青桐入秋叶斋,所以港内除了花差花差无人知晓秋叶斋是谁的产业。

    “沈大老板,看看是谁来了?爷们又来给你照顾生意咧!”训师刚入得舫来就吵嚷了起来。

    照道理来说,一群莺莺燕燕少不得将面前的北港红人、年轻训师生吞活剥一番。可到底是不敢的,毕竟自家主子明令禁止,谁敢碰那光头一根手指,就剁了她十根手指,扔出俏青桐去。

    老鸨扭着水桶腰,款款走来:“小训师今天点那个姐姐作陪?”

    “见外了不是,我什么时候叫过姐姐作陪?你家老板呢?”说罢,扔了一袋子金子在桌上,这可是自己刚收的治安维护费。

    “沈大人在三楼宴客,好像是大唐来使。说是其余外人,一概不见。”

    “诶,玉红姐姐真是说笑话,咱是外人?”花慈俯身上前,询问道:“正副?”

    一月前,大唐与北港的货物被劫。唐王朝版图不足其十分之一的中山小国派了一位僧人,说是要替这个凭暗杀起家的地方好好超度,一僧即一使团,由沈绾柠的顶头上司、中山十三卫之一的狻猊卫大总管——沅渟沐负责接洽。

    负责押镖的中山国弄丢了货物,托镖人派人要个说法也没问题。怪就怪在,托镖人还向收镖的北域贸掠港派了一群人。

    大唐使团打着展示国威的名号,乘坐龙舟驶进黑白双塔,下榻于外城,实际却是来赔礼道歉的。弗拉梅尔付了钱名义上却没有拿到货物,嘴上说着小事小事,半夜就差咧着一张大嘴傻笑。

    这买卖,赚的就是值当。

    真金白银都是小道,货也是我自己派人劫的,关键还是唐王的香火情。

    大唐正史房端大张旗鼓地去孤岛石室拜访了这位足不出户的黑袍炼金师,传了一句话回唐国。

    “事发在北港门户、黑白双塔不远处,是我的失责,中山国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一句话,原本放言要在中山国住一辈子古寺、敲一辈子木鱼的僧人打道回府。临走之际,言辞恳切都是夸沅渟沐这个人到底是实在的话。

    得,中山国也算欠弗拉梅尔一个不小的人情。

    可驻扎在外城的唐国使团却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花差花差算是与房端一见如故,逢场作戏的本事跟花慈一比也算棋逢对手,可独独不见副使露面。

    纵使花差花差派了钦鲢鳙多方打听,也是无果。

    这也是年轻训师自大唐使团入港以来,久久午夜梦想的原因:这大唐副使有大问题!

    可没见过正脸,哪里有问题也说不上来。

    “不知,是从秋叶斋底下过来的。”

    花慈皱了皱眉,上楼去了。

    俏青桐三楼只有一个雅间,听声音双方好像谈得不差,可就是这声音有些熟悉,但不是房端的。

    花慈不动声色,三长一短敲了敲窗示意自己人,便推门而进。

    “这位是北港的……”沈绾柠讶于训师的到来,只以为是个添茶倒水的小斯,刚想向这位在北域贸掠港初次露面的大唐副使介绍,就被后者打断了。

    “老相识了,林岛花差花差。”大唐副使站了起来,向训师点头致意。

    再看花慈,脸上全无刚来俏青桐的做作玩笑之意,反倒是阴沉了几分。沈绾柠暗道不妙,可也没说什么。

    “当然,我得称张三哥还是其他?”

    “大唐副使弓三长。”弓三长落座,丝毫没有理会花慈咄咄逼人的眼神,“不曾想,林岛一别,花老弟改头换面成了北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托您的福,没死在林岛。”

    打住了弓三长的话语,花慈向沈绾柠扔了个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袋子。

    “顺道买了几个,还是热的。”

    训师花慈扬长而去。

    真是好巧不巧,碰上这个弓三长这个冤家。

    今天的事也算事赶到一块了,先遇老乡,再见仇家。

    花差花差入狱海崖、等候绞刑,此人大概是居功甚伟的。

    一年前,天降绿火砸中林岛北部的老屁股营地,除了在外砍树的花差花差一家五口无一生还,只剩下四俱焦尸。

    花差花差赶回营地的途中,直冲了北大门,吓得看门人弄骞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行程过半,从后赶来一骑,正是张三,声称北大门看门人已然毙命,自己想着去凑个热闹就没管其他。

    花差花差差点张口就骂,你这老小子看热闹就是爷的家。奈何当时训师的两匹劣马已然困顿不堪,只能假意也当个凑热闹的人,与张三一同前往。

    张三原是骑一带二。

    等到两人来到老屁股营地前两里处,事发地已经被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众人看见花家养子归来,不由纷纷地让开了道路。

    训师当时只听到了一路的长吁短叹。

    后来就是花差花差鬼迷心窍听从了张三的话语,坚信绿火可为外物操纵,谁心里有鬼必然再来探查营地。

    这天底下谁居然能蠢到相信有人能控制从天上砸下来的绿火?

    一年到头,这天降绿火没有二十来次,也有五六次之多。

    关键这时候花慈还从旁为张三佐证。

    “绿火没准真能被人操纵。”

    于是乎,花差花差在被烧成一片焦炭的老屁股营地等了四天,才等来那个在梦中被其鞭尸的外乡人。

    “他只要一到猎人小屋前两丈,我就有把握追上他,哪怕他跑。”花差花差说道。

    “再看看。”

    为了轻便快捷,花差花差弃了与张三交换的巨斧,蹑手蹑脚地爬出藏身洞穴之后,借着海雾一路匍匐至老屋背后,随即就向他心中渴望已久的人影奔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人影发现他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只是眼中散发出的点点怜悯夹杂着些许愤怒。

    “你就是花差花差?”这海雾中人影的主人是个看似年以耄耋之百者,长了一把花白的络腮胡,脸上的皱纹可怕得吓人。

    “你个老头做什么来了?”花差花差步步紧逼,到了他估摸能一把拿下老人的位置就停滞不前,主要是他不相信这么一个老者会与这场灾难有什么关联。

    “为我徒弟来讨个公道!”老人看似体弱,却中气十足,竟然也上前了几步,与花差花差互成对峙之势。“就是你,我那徒弟临死前与我说,一人见斧起意,砍伤了他,夺了宝贝策马而去。那人生的高大,全岛只此一人。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那天杀的砍树斧子!”说罢,老人突然从后面取出一把满是血渍的斧子扔在了地上。

    花差花差顺势捡起、定睛一看,正是他的斧子,那把与张三用来交换巨斧的伐木石斧。可是怎的会出现在这老人手中,还布满血渍?

    “看清楚了吗?”老人阴翳地望着花慈苦思不得其解的脸。

    “老丈,这石斧您是从何得来?我不日前刚用此与人交换了一把巨斧,只是还未带在身边罢了。”

    “抢来的便抢来的,说什么交换,你这石斧比得上我大城出的巨斧,难不成是我那徒弟瞎了他的眼睛?你在北大门处,抢了我助手的巨斧,还用伐木石斧将其砍伤,随即便扔下石斧,策马离开。你可知这一幕,都被北大门守门老人弄骞濑尽收眼底。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老人神情慷慨激昂,从脸上看不出丝毫作假。

    “老丈,请问你徒弟可是叫张三?”花差花差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张三?那助手随我姓李,家中行四,是为李四也。”

    “老丈,看您身高八尺、容貌甚伟,想必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花差花差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本在南部伐木,绿火降临,突感不适,即刻归家。一人三骑赶了上来,此人三角眼吊梢眉黑纱覆面,背负一巨斧,自称姓张名三。两人极为投缘,才互换斧头以示坦诚。”

    “什么,你这厮的意思是说我徒弟自砍八斧子,以来哄骗于我?”老人一听花慈解释,顿时大为光火。

    “不敢,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就是那张三,现在不明所踪;物证,那把巨斧就在不远处,待我给你取来。”

    花差花差一扔手中石斧,懒得麻烦,气喘吁吁地跑回地穴之后,原本好好躺在穴坑中央的巨斧竟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袋鼓鼓囊囊的物事。花慈上前探查,才发现是一整袋的金币,不下百金。

    “要遭,赶紧撤。”花慈提醒道。

    花差花差正欲赶回老屋,却隐约看见原本站着的老人不知怎的倒在了地上,大脑飞速运转却无功而返,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老丈倒在血泊之中,早已身首异处。头颅被分为三瓣,白花花的脑浆撒了一地,跟镇上王二娘卖的豆腐脑一般无二。双臂双腿均被砍断,以“手脚脚手”的顺序、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手掌脚掌也被分离开来,分散在连着皮肉的络腮胡四周。

    一个人,被分成了十一块,算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而始作俑者赫然是斧尖没入黑地、斧柄上还滴着鲜血、冒着热乎人气的石斧,上书四个大字——花差花差。

    好消息是,唯一通往老屁股营地的绳索木桥不知何时,断了。

    后来花慈同花差花差多次复盘此事,张三必是作梗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