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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

    沈群出门后并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后停留在了屋子门口,方才的神情不翼而飞,懒散地倚在废地铁口边上,看见林北声追出来丝毫没有意外,利索地把后背从地铁入口移开,对着发丝凌乱的林北声招了招手,转身拉开一辆外形颇为复古的黑色越野磁浮车副驾的车门,从车头绕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驾驶位。

    时间刚刚入夜,建筑物和天空的接缝处还朦朦胧胧有些光亮,远处几颗星星滑落吸引住沈群的视线,他伸出一只胳膊架在全开的车窗上,下巴枕在小臂上。徐徐的晚风穿过沈群有些宽大的衣襟,让沈群不禁有些发抖。

    林北声见沈群没有自己走的意思也就不着急了,在沈群的等待下大方地坐上了副驾驶,匆匆忙忙地拉下梳妆镜开始整理乱作一团的刘海,目光在镜子上寸步不移,随口说:“我要是没看错,这辆车是徐铿新弄来的吧,上次庆功会他炫耀过,你就这么招呼都不打一个给开走了?”

    沈群愣了愣,片刻思考之后果断关掉了车载香薰,做出了一个让林北声大跌眼镜的回答:“他这个车载香薰味太冲了,一看就是他老婆弄的,我今天应该去偷他之前那辆车的。”

    “罗秋寒听了不会骂你吗?”林北声在刚才的空隙里补了一下口红,把手里的小萝卜丁揣进了裤兜里。

    “嫂子从来不骂我,但是回去会教育徐铿。”沈群打着了火,车子开始缓缓在黑街的小广场上移动,沈群熟稔地打着方向盘,在四通八达的出口里选择了比较宽敞的一条,“反正跟我没关系,回去就说是陈乐开的。”

    黑街的路况确实复杂,弯弯曲曲的窄道和甬路像是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围着中心的小广场向外围不断扩散,布满了整个黑街的领地范围,从上空来看就像是蛛网状的迷宫。

    但好在沈群呆了两年,对黑街的路况已经烂熟于心,车技也在任务中磨练地越发过硬,在狭窄得只容得下一车一狗并肩而行的巷子里还有些游刃有余的感觉,没过多久就离开黑街走上了荒无人烟的横断大道。

    横断大道,顾名思义是一条明面上的界限,围着乌托邦的中心以一个不小的半径划了一个巨大的圈,圈子里面是坐落着直冲云际的高楼,回荡着合成电子音的“巴别塔”。

    圈子外面才是沈群他们熟悉的环境,布满逼仄潮湿的贫民区,盘踞着无数像黑街这样的法外帮派的“下伊甸”。

    出发的时候没有关上车窗,越野磁浮车在平坦宽敞的横断大道上飞驰,倾斜而入的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林北声刚梳理好不久的头发再一次揉乱。

    沈群余光在后视镜中瞄了一眼,随后默默升起了车窗,突然当啷一句说:“不好意思。”

    林北声被他这一句没主语没落款的道歉逗地噗嗤一乐:“你还知道啊,没事,想开可以开着,吹着风还怪舒服。”

    没想到沈群毫无预兆的道歉霎时就没了后文,他就坡下驴地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车窗打开了一小半,偏着头说:“有了点普罗米修斯的头绪。”

    说罢他腾出一只手关掉了正说到一半的超频电台,电台里是沈群不感兴趣的内容,一路上都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冒。

    “展开讲讲?”

    “在列车上我是带着面具行动的,但他还是叫出了我的名字。”沈群握紧方向盘的手打了个转,平稳地度过弯道。

    “是因为你带了震霆吧,前段阵子的事情轰动不小。”

    沈群摇了摇头,注意力仍在车道上:“她是披着‘占星师’的皮来的,不是公事公办来抓我,倒更像私下来见一面。”

    “幽会啊。”林北声故意拖起长音揶揄道。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沈群面不改色一把搂起了刹车柄,强大的惯性震得林北声脑子有些发懵:“你干什么。”

    沈群转过身,伸出手拿起放在后座的震霆,整理了一下刀鞘的卡扣挂在腰间,说:“回头把万棠和万竹的社会关系和生活轨迹交给我一份,今天先不谈这些,我们散散心。”

    林北声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觉他们已经进入了巴别塔的地界。夜色笼罩着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电子管反射的雾色。高耸的摩天大楼与霓虹灯光充溢整座城市,灯光之下,高密度的建筑躺在脏乱泥泞的街道上。高耸入云的大楼结构光怪陆离,像是一个个金属立方体花样百出地摞在一起,夹缝间勉强挤出一条炫目的彩色信息浮屏。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极不规则地分布在周边店铺的周围,两侧的建筑高耸入云,让人恍然间觉得自己置身于最深的峡谷。

    沈群和林北声把车停在了一边的空位,本来还算名贵的车子在这里却吸引不来任何羡艳的目光,形形色色的人都沉浸在自己微不足道的忙碌之中——穿着白衬衫正系着领带的文员即使在下班期间还在与客户联系,他的耳朵已经改造成了通讯设备;酩汀大醉的纨绔在敞篷磁浮车后座左拥右抱;两个看上去像是旧世纪贵族的男人在路边的咖啡馆撸胳膊挽袖子介绍起自己义体不菲的价值。

    林北声一脚踏出踩在玻璃地面上,透明的玻璃板让她有些浮空行走的错觉,忍不住看着脚底下穿行而过的地下铁,她不禁有些心悸,有些露怯地开口:“咱们去哪儿?”

    沈群跺了跺脚,似乎是在缓解开车的疲累,他没说什么,三两步上前抓住了林北声的手腕,拉着她随便走进了街边的一家餐馆,仓促间两人甚至都没有看看店名。

    屋内的装饰和外面的景色出奇的搭调,高耸的金属柱支撑着天花板,上面铺满了复古风格的电线和管道,一半的墙壁被漆成了深黑色,并装饰着烟斗和蒸汽机一类的朋克艺术品,另一半墙上内嵌了不少隐藏式的酒柜,随处可见的霓虹灯像是勾线一样描摹出轮廓,在昏暗的环境里提供了最基础的照明。

    巨大的吧台位于餐厅的中央,上面摆放着各种特色饮品和调酒工具。酒保们身着黑色皮制制服,手持混合器和烈酒瓶,以熟练的动作调制着颜色诡异的鸡尾酒。吧台后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饭店里的光线和流动的人群。

    餐厅里的客人五花八门,着实开拓了沈群的眼界,角落里一位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沈群的视线。

    这位奇怪的客人打扮得非常抢眼,穿着一身发光的仿生皮革外套,上面镶嵌着霓虹色的线条和发光的LED灯。头上则是戴着一顶反光镀膜帽子,帽檐上放着一副虚拟现实眼镜,以及各种花哨的电子设备。他的头发被染成亮绿色,发色似乎在不断变化,融入了流光溢彩的灯光效果。他的眼睛被智能联系镜片遮住,不断显示各种数据和图像,似乎对周围的世界有着特殊的观察能力。一串闪亮的电子腕带紧紧束在手腕上,发出微弱的蓝色荧光,似乎是与周围的餐厅环境进行互动。他面前摆放着一个空了的透明餐盘,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六十三度的威士忌。

    沈群从腰间的挎包里翻找了一小会,在指尖捏出了一个微小的定位器,他紧闭一只眼睛弹指一挥,定位器牢牢地卡进了那客人外套上霓虹灯的缝隙里,难以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