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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群

    雨丝降落在车窗上,和永远开不完的高速路一并千篇一律着。但是这场不识好歹的人工降雨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陈乐烦不胜烦地又一次拉动有些出了毛病的雨刷器,两个雨刷臂骤然发力,烦躁地剥开下成铁青色的雨幕,争得了一隅来之不易的视野。

    一路上全毓都只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浮屏纸板上,不错眼珠地忙活手头的工作,大有一分要和演算纸同归于尽的架势。

    陈乐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格,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倒好,可方圆三米内但凡有个会喘气的生物他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但似乎在上次在瘴气区被徐铿隔离处置了三个月后,这个限制范围似乎已经拓展到了可以光合作用的生物。

    见全毓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陈乐着实有些耐不住寂寞,但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在犹豫了几番后却还是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地启唇:“说说你和那条电耗子怎么认识的呗?”

    “电耗子?”全毓抬起头来,目光上车以来第一次离开了浮屏纸板,但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陈乐的意指,发了好一会的愣。

    “就是沈群,你们两个怪胎怎么碰到一起了的?”陈乐顿感一阵尴尬,不知怎么开始泛上一种每次都后悔跟全毓开口的感觉。

    但全毓的话匣子似乎有要打开的意思,他的双眼焕发出了更刚才演算时不一样的神采,如果非要挑一种情绪来说的话,那是一种孩童炫耀自己最得意的玩具时的骄傲。

    “我第一次见到沈群的资料还是在暗网上。”

    雨天道路湿滑,虽然磁浮车并不接地,但对磁浮球的浮力其实也有影响。陈乐双手打方向盘,费力地转过了一个弯道,飞溅起一大串泥水。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问道:“网友?”

    全毓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很谨慎地掰扯起来:“应该算不上,我俩应该算卖家和卖家。”

    “他通过暗网来购买你的药剂吗?”

    全毓把演算的浮屏纸板踹到身上背的斜挎包里,这才算彻底对话题来了兴趣:“不是,他是卖家,我才是那个买家。”

    “后来呢?”陈乐眼神止不住的往后瞟,显然对全毓不把话说全的刹车行为强烈反感,“别停啊,后面接着说啊。”

    全毓突然把视线转向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幕,左手指节轻轻敲了敲车窗,刻意卖了个关子:“沈群特意跟我说过,丢脸的事不能外传。”

    本来陈乐只是听不得别人说话说半句,但是听到“丢脸”二字后整个人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他的耳朵似乎把这句话其他的字一笔划掉,只留下了“沈群丢脸”四个字送到了耳朵里。

    “讲讲讲讲,一会你那份面我请了。”

    两人来陵园都来的很早,大概也是阴天的影响,到了现在天也只是蒙蒙亮的程度,稀疏的晨光打在陈乐的红发上显得格外艳丽,与他难得庄重的着装格格不入。

    见全毓没吭声,他终于拿出了底牌:“好好好,你不是一直对我操控金属的能力感兴趣吗?回去我跟你做整套的体检,我跟你试药成不成。”

    “成交”全毓眼神立马通了电,比出一个“ok”的手势,“我原先就是个实验员,在卡律布狄斯制药部门任职过一段时间。坐实验室里干巴巴地制药太无聊了,再完美的作品也只能跟小白鼠大眼瞪小眼,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在人身上试一试。”

    “计算机上我也略知一二吧,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下伊甸暗网的入口,我想找那种无依无靠无家无业的社会闲散人员做志愿者试一试。因为很难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也很难追责吧。”全毓语调冷冰冰的,让人很难相信他三言两语就轻描淡写地处置了一条人命,“听上去有点冷血,但也都是为了我伟大作品铺路,所有牺牲品都应该以此为荣。”

    “但还没等我抓住这样草菅人命的机会,我就在暗网的首页发现了一个特别显眼的帖子,帖子下面的链接点开始一条交易界面。”

    陈乐竖起了耳朵说:“沈群的?”

    “对,他在帖子上把自己给卖了,给药剂师试药。第一张照片就是自己的全身照,包括正面侧面和背面,这样的构图我只在监狱给罪犯拍照的时候见过。”全毓语调虽然依旧平淡,言语里却透露着画着重点号的嫌弃,“肯定是林北声帮他挂在暗网上的,特意选了那种最土最土的边框,粉色和绿色的线条,还是交替发光那种。沈群大概是想找一个靠谱的药剂后勤,他也确实做到了,但是他错在把这件事全权负责给了林北声。”

    开车的陈乐不以为然地说:“那怎么了,北声姐还挺靠谱的啊。”

    全毓嘴角有些抽搐,能说出这种话绝对还是和林北声不熟,回忆起那个网站他忍不住发笑,只能强压住笑意说道:“那个网站里,其实林北声不只是把帖子放在了显眼的位置,林北声干脆把沈群的帖子置顶在了最顶上的位置,也是一眼就能看到——丢人丢得最广大最出众的位置。”

    “她干了什么?”陈乐的好奇心被彻底调动了起来,大概是全毓的笑声传染,他的脸上也逐渐浮现起了和全毓一样的笑容。

    “她标题写的是——天才少女群酱找主人喵。”

    全毓能绷得住,但陈乐却在车上彻底放肆大笑起来,他听到全毓的话之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幸好右脚找补的快而且凌晨的路上没有其他车辆,不然准要出事,而这位预备肇事者似乎丝毫不在意,依旧是合不拢嘴。

    “就一点内情,不要声张。”全毓雷打不动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别当着沈群的面说就行,他真的会把你吊起来抽。”

    陈乐正欲开口辩驳些什么,但脑里却瞬间闪过沈群几个回合毙命刘钊的画面,张开的双唇不自觉地抿得紧紧的,好长时间都没再松开。

    似乎越是平时不吱声不知气的人,在认真起来的时候就越能洞悉他人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情绪。全毓很敏锐地嗅到了陈乐的异样,他不会弯弯绕绕,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开口方式:“其实在来黑街之前我就对你有所了解。“脆金属”,黑街过去的头牌打手,我和沈群的到来给你的生活徒增了很多变数吧。你好像一直对沈群的名头盖过你颇有微词,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也不觉得你是喜欢追名逐利的人,为什么?”

    只是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安慰人的好话。

    全毓的语调一转,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显得格外冷冽:“是为了这座废墟之上摇摇欲坠的乌托邦,还是——刚刚在墓园才见过面的两位?”

    话音落地,陈乐的眼神猛然一沉,右脚刹车猛踩,磁浮车旋转半周后堪堪停在了道边,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涌了上来,双眼甚至有些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