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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离开君泰

    五日后,谷怒江。

    江面宽阔,江风温柔地吹动岸边的旗帜,日头高照,波光粼粼,是个出船的好日子。

    顺着流水看去,沿岸靠停着大大小小二三十只船。

    码头上一片繁忙景象,有半身赤裸的挑夫忙碌着搬货,也有衣冠楚楚的商人正在讨价还价,还有负绳拉船的,仰脖子饮水的,靠着石墩打盹的。

    一处偏僻的石头滩上,一老翁戴着竹笠于江边坐钓,旁边蹲着两个孩童,正徒手玩弄罐子里的蚯蚓。

    济川还了马车回来,正好瞧见叶篱把一只蠕动的蚯蚓塞进嘴里,顿时一阵恶心。

    “还晕马车呢?”葛篮儿仰头关心道。

    济川摇摇头,这叶篱猴性难改,陋习实在太多,他要是一一纠正早就累死了,眼不见为净,济川尽力不去注意叶篱,对先生拜道,“先生,师父已寻到合适的船只,我们可以过去了。”

    先生闻言,站起来将新竹和草绳做的简易钓竿丢进水里,那钓竿随水而去,末梢赫然没有鱼钩,他吩咐葛篮儿把剩下的蚯蚓放生,与其说是钓鱼,不如说这群人在这里喂鱼打发时间。

    济川领着爷孙打扮的三人走到码头上,只见明丘等在一处凉茶摊上,不停擦汗。

    天气太热,叶篱儿几番想扯掉遮掩头发的布,被葛篮儿劝止了。

    茶摊上另一人站起来,诧异道,“就他们三个?可是这位老先生会摇船?”

    正是船东。

    他看看先生的手,皮肤皱巴巴的,老是老可连茧子都没有,这样的老人定是一生顺遂,非富即贵。于是他疑惑道,“这位先生不像会摇船啊?”他顿了顿,强调道,“我的船租给你们可不放心,你得加钱。”

    明丘忍痛,又掏出几锭银子,“这样总该够了。”

    “若是损坏,我押金不退,当你全数赔偿。”

    “行。”

    船主带他们向江边走,准备上船,一边走一边嘱咐说,“记得将我的船还到小渚洲姓卢的人家那。”

    先生点头。

    “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去小渚洲做什么,那儿乱的很。”

    先生道,“两个孩子的父母去那边经商,许久没有回音了,我们得去看看。”

    船主瞬间很懂的样子,长叹一口气。

    行至渡口,船主指了指他的船,船空间很大,够五六人安身,半边有高高的竹棚,半边是个小屋。

    “此去小渚洲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行,你们怎么只带了这点辎重?”船主惊讶,指了指三人背后,祖孙三人各背着一个行箧,“真的不考虑请两个人撑船?”船主看看明丘,审视的目光中带着点鄙视。

    这老道士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赁船的资金是他在出,莫非欺负别人孤弱,不肯多出资,恨不得这爷孙三人死在路上,他好独霸别人家的田产。

    明丘当然不知道船主在想什么,只道,“钱已给够,你少打听便是。”

    济川站在明丘身后不肯露面,葛篮儿探身一看,那家伙眼泪都要包不住了。

    明丘不让济川同行,师徒两人要继续留在茶微山修行,约了三年后唐工山再会。

    明丘按照本地习俗,折了一枝杨柳递给先生,已是表达了依依惜别之意。

    葛篮儿伸出一根小指,“济川师兄,我到了唐工山就给你写信,告诉你那山长什么样,有什么人,种什么树。”

    济川擦擦眼泪,伸出小指勾上,“一言为定。”

    几人上船,船主解开锚索,先生撑桨调转船头,他们向岸上的人挥挥手,岸上的人也挥挥手,船身一转,宽阔的江面映入眼帘,葛篮儿心中升起挥之不去的惆怅。

    茶微山水石清华,相比于望漠的风沙,匆匆几日便给了他游子离家的错觉。

    船开的很慢,仿佛想让他再看一看君泰的风土人情。

    叶篱趴在船头,撑着下巴,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镇,也难得露出了眷恋。

    船划到江水中央航道,流速变快,入夜时间他们便已达到下游的城镇。

    船上的干粮叶篱一口不肯吃,但这样的天气准备任何食物都容易坏,先生只能带她到岸上填饱肚子。

    船靠岸,葛篮儿背上行箧站上船头看见码头上写着“易充”二字。

    先生将绳索一抛,岸上便有好心人接住绑上了锚杆。他把窗户门锁好,牵着葛篮儿等人跳下船。

    水上颠簸了一路,葛篮儿下船有些腿软,叶篱已经先他几步走向了前面的小食摊。

    葛篮儿忙把她喊住,将袖子里一根绳子递给先生,“先生,把我跟篱儿系一起吧,免得她走丢。”

    先生照做,一边系一边说,“眼下这个方法仍然可行,可再往前走你们尽量不要下船,那些地方不太平。”

    葛篮儿点头,把绳子另一头递给叶篱,“篱儿不怕,老规矩,系上吧。”

    叶篱乖乖伸手。

    这时岸边不远,有人发生了争执,好像搬运货物的人撞到行人,两人眨眼已经打了起来。

    “有些功夫在身上啊。”

    旁观者看得津津有味,呐喊助威。

    葛篮儿他们也好奇地走过去。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一拳接着一拳揍向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一踩一点,险险躲过拳击。两人过招一刚一柔,竟是谁也没占到上风。各占一方污言秽语骂娘,听得旁人哈哈大笑。

    不一会两人又纠缠过招,劈、砍、挡、跳,花样百出,壮汉随手抱住身边一棵树,大喝一声竟把连根拔起,挥舞向对面。对面人硬生生接下一撞,又撞,三撞。终于口吐鲜血,喷洒于四周,缓缓跪下,垂下了脑袋。

    可当壮汉走近那垂死之人,后者竟然奇迹般的复活,一下子蹦起来,身轻如燕,一掌向壮汉脖颈打去。

    这……

    真是破绽百出。

    旁观者们看得入迷,叶篱看得开心鼓掌,葛篮儿却在这时想起了一个人——坤哥儿。

    这些人,不像普通的武夫。

    虽招招刻意做作,但的确如围观者所言,有些功夫在身上。

    他们的功夫和坤哥儿不同,坤哥儿只是身手比普通人略好一些,而眼前两人身上似乎还有别的门道。

    葛篮儿尚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就见他们收了势,并排而立向大家鞠了一躬,而后掏出一个破碗,走到人群前,“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谢谢诸位英雄豪杰!”

    身旁先生淡淡评了一句,“武道不昌。”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经过那喷血四溅处,葛篮儿伸手摸了一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甜甜的,像是什么菜根的气味。竟是假血!

    先生带他们走过热闹街道,吃了凉糕,葱拌猪头肉,捞醉螺等美食,期间葛篮儿又增长了不少见识。

    先生原不提倡暴饮暴食,可叶篱不行,她胃口巨大,且没有葛篮儿听话,偏偏行箧里背着的叶海龙要惯着她。

    “这么热的天,你把本尊藏在箱子里就算了,乖篱儿吃点想吃的怎么了?你看她的头巾,全是汗,捂着多难受?都怪你们这些凡人少见多怪,委屈了本尊,委屈了小篱儿。”

    “你们要是欺负小篱,本尊就跳进江水里吸饱了飞起来,吓死这些凡人!”

    “饶是男孩儿才叫心肝宝贝,女孩就是路边野菜啦?你这老头大大的坏,竟连这么可爱的囡囡都忍心饿着!作孽!”

    葛篮儿想起自己曾经评论叶海龙天姿优雅,一意孤行要救它,就想几个耳光扇醒曾经的自己。

    聒噪。

    葛篮儿在心中已默默给它贴上了新的标签。

    清华观到底供的什么香火,不过一日竟让一只纯良的鱼变成了家长里短的长舌妇。

    叶篱吃饱喝足后,终于肯回船上了。他们一上船,叶篱就扯掉了头巾呼呼大睡。葛篮儿把她的头巾拿过来,想泡到江水里洗洗,他趴在船舷上,附身向下看去,船底竟然聚集了许多小鱼。

    先生说,“再晚一点,趁夜色漆黑,我们就要赶急路了。”

    葛篮儿心下了然,先生要用鱼群催动船只前进。

    方才在街市上逛了许久,他没有看到卖书的,此时想起怀中有一本《无心非》,于是挂了洗净的头巾后就靠在船舱上看了起来。

    先生在一旁状似闭目养神。

    可行船的速度越来越快,葛篮儿知道先生在施御兽术,所以不敢打扰。

    他翻开书页,这才发现这本《无心非》上,有先生的亲笔注释。

    因为获得这本书的那晚和先生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前几日到谷怒江的马车上,他未曾当着众人拿出这本书。

    此时一看,这本书卷首写着劝善,便对此书内容有了大概的揣测。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翻,终于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先生,什么是武道?”

    先生似乎早就预料他必有此问,于是滔滔不绝道,“武道绝不是你今日看到的那种,已经沦为街头杂耍的东西。

    虽然如今武道没落,但曾经的武道盛极一时,你只要见过,便知道他们与一般的练家子不同。

    武道之初,源于道家对修身养性,以及长生的追求,他们对内探索,发现了人体运气的七经八脉,打通经脉后锻体修炼,便会拥有异于常人的奇技。

    武道锻体之路很苦,极少人能承受,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乱世之中折损最多就是武修,所以千年来鲜见传承。当世的凡俗势力知道武道的存在,对武道既不打压也不提倡,哪怕武修以一当十,也阻挡不了普通兵士人多势众,成不了气候。

    我御兽族先祖就是吸收了前车之鉴,才警醒后人韬光养晦。相较于武道的近身厮杀,御兽之道更适合在幕后使用。若御兽人在对战中受伤,那就如同釜底抽薪,战斗很难继续。

    所以御兽人通常不会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是以毒术、巫傩术、道术等形式伪装自己的手段。自然之中不论是草木还是禽兽,都有趋于伪装的本能。君子亦是如此,对待朋友应行君子之礼,对待敌人则可以虚中带实,实中有虚,才能攻守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