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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是我家人

    葛篮儿未曾想到他会在这林子里撞见男女私会。

    关武子?是谁?

    十赦如来?又是谁?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跑,到了叶篱睡觉的地方,看见先生已经在那里等他。

    “怎么才回来?”先生问。

    葛篮儿将刚才的听闻一五一十告知了先生。

    太阳已经出来,阳光照进树林,朝露易逝,眼下已无法再做采集。先生将自己收集的水交给葛篮儿,小心翼翼把熟睡的叶篱从树上摘下,背到背上。

    “先回去。”先生说。

    叶海龙不依,“还没收集够呢!”

    葛篮儿摊开自己的衣摆,“海龙祖宗我们的衣服都湿了,让我们回去换吧,您要的水,我有办法!”

    叶海龙看看叶篱,叶篱点头,“饿了。”

    她现在会说一点人语了。

    于是叶海龙这才同意回去,他们回了落脚点,葛篮儿换了衣裳,烧了一锅水,盖上锅盖,从锅盖上一点点把蒸汽凝结的水珠收集起来,先拿了一碗给叶海龙过目。

    “这些水和露珠是一个道理生出来的,海龙祖宗莫要嫌弃。”葛篮儿道。

    叶海龙嗅了嗅,一股锅灶味儿,又指挥葛篮儿重新洗了锅和盖子,重新做无根水。

    当他终于收集了半坛子水倒进玉琮里,叶海龙才重新缩回玉琮躺着。

    “小友,你想不想跟我走一趟?”叶海龙怂恿道。

    “去哪儿?”葛篮儿好奇,这叶海龙一路上从未提出这种出格的要求。

    “早上那女人不是说了吗,有一种白土能让人如坠云雾。”叶海龙道,“我正缺这种东西呢,腾云驾雾,好不逍遥,说不定我马上就能回海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葛篮儿摇头叹气,“海龙祖宗,你可能误会了,他们说的白土,恐怕是什么幻觉散。我在望漠听有的商人提起过,那不是好药。”

    叶海龙不听劝阻,它化成一滩树脂状的物体,附着在葛篮儿头发上,“去问问,那个叫十恶不赦的家伙住在哪儿?”

    “这里极不太平,他去了定是有去无回。”先生走来,“不如我陪海龙祖宗去瞧瞧。”

    叶海龙鼻子哼哼,“你怎么来了?我又不信你。”

    “那么我自己去,刚好有事想去那看看,您跟不跟上随您。”先生说完往外走了。

    “跟上。”叶海龙吩咐道。

    葛篮儿揉揉自己的小腿,心中叫苦不迭。

    为了不打草惊蛇,葛篮儿他们在街角问了几只老鼠,老鼠们居然都认识十赦如来,说他住的地方富得流油,是本地沙帮老大。

    老鼠指路,很快他们找到了沙帮总舵。

    葛篮儿驱使老鼠带路,他和叶篱在墙外等候,让叶海龙自己进去瞧瞧白色粉末是什么。

    不一会儿,叶海龙腆着脸回来了,“你们凡人真是坏!那白土确实不是好东西。”自是看到了颠鸾倒凤不堪入目的一幕。

    这时,先生却不知去哪儿了。

    葛篮儿和叶篱只能蹲在墙角涂涂画画。

    再过了一会儿有人从总舵出来,蒙着面一出门立刻上了马车。

    十赦家仆恭敬道,“关大人慢走。”

    这就是关武子?

    来的路上先生讲了,关武子是君泰国第一谋臣法子绪的弟子,他们善于纵横捭阖,能把一百人用出五百人的效果,这才保护了君泰的稳定。国内百姓想给法子绪修生祠,他都拒绝了。

    先生说武道、御兽之道都登不上台面,凡人权势最在乎的是政道,头脑聪慧也是一种实力。

    说的葛篮儿十分想见见这位第一谋士。

    他仔细打量马车,那人上马太快,竟连关武子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

    马车离开后,从十赦家扔出来一个婢女,衣不蔽体地被扔到大街上,那死状惨无人道,葛篮儿只敢看了一眼。

    葛篮儿不知道先生去做什么了。但叶海龙却偷偷告诉他,“关武子和先生身上的气息很像。”

    “什么叫很像,是同一个人吗?”葛篮儿震惊。

    叶海龙说,“有些像又有些不像,可能用了什么障眼法,但那婢女肯定和密林私会那女人是同一个。”

    关子武若真是先生,不应该行事如此疏漏,除非先生有意让自己发觉。

    葛篮儿沉默了一会问道,“海龙祖宗,你杀过人吗?”

    叶海龙偏过头去,“杀过人就很厉害吗,从前我住的地方到处都是海,很少见到人,更别提杀人了。”

    葛篮儿当下放心地点点头,“我救你救对了,你是一位很好的鱼。”

    “谁让你救了。”叶海龙道,它眼珠子转了转,“你们凡人打打杀杀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你不愿意?”

    葛篮儿说,“先生教的,滥杀无辜是为不义。”

    叶海龙不啻,“那老头?你可真该问问他是否杀过人,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好人。”

    葛篮儿一顿,他从未想过先生执笔的那双手,也曾杀过人。

    但他肯定,先生一定杀过。

    以战止戈,不得已为之。

    “海龙祖宗,你有家人吗?”葛篮儿又问。

    “问这个做什么?”叶海龙胡须一横,气呼呼道,“我们这些天生地养的,就算有父母兄弟,也早就忘光了。若是你活了我这么长时间,也什么都记不住了!”

    葛篮儿低头,“我不想活你那么长。我只是担心你去了大海,无亲无故怎么办。”

    “你不跟我一样?一个人行走江湖,不也如鱼行大海。”

    葛篮儿摇头,“我不是一个人,我把篱儿当作阿妹,有她陪伴就不孤独了,将来我能带她一起去唐工山吗?”

    叶海龙道,“去哪儿都可以,不过你要照顾好她。”

    葛篮儿犹豫了一下道,“海龙祖宗,算我求你,刚才我们看见的你别说出去行吗?”

    叶海龙道,“你怀疑他?那就一拍两散不是更好吗?”

    葛篮儿摇头,“先生好比长辈,是我的家人。”

    这时,先生派来一只通信鸟,让他们先回客栈。

    他们在小渚洲休整了一日,接下来水路不平,他们必须要换马车陆行。

    “后悔,真慢。”叶海龙道,“想当年本尊……”

    两个小孩在马车里,有聒噪本尊陪伴,也不算寂寞。白听了许多神话故事,动辄千万年前,四海八荒云云,让人不敢相信它说的都是真的。

    先生买了一箱书丢到马车上,他知道这些书葛篮儿一会儿就能看完,然后就会跟他讨论理解。

    马车行了几日,遇上前方两国交界处烽火正激,于是绕道而行。

    他从书箱里拿出一副舆图,教叶篱认字,“这是天这是地,我们住在天地之间统称天下。”

    可无论怎么教,叶篱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马儿自动乖乖地往前跑,偶尔遇到路人,先生就佯装驱马,更多时候他可以在车厢中陪伴孩子,他尝试教叶篱宫商角徵羽,可竟然离奇地发现,叶篱五音不全。

    若让她唱首歌,还没两句,就能吓走打劫的强盗。

    他们的确在路上遇到过强盗,不需要先生出手,葛篮儿一人御兽即可退敌。

    葛篮儿念密语的速度不够,先生就让他捂着嘴念,免得被别人看见偷学。

    葛篮儿带着为数不多的一丁点叛逆,试过向普通人展示密语,那些人不能轻易学得,甚至以为他是没长舌头的哑子。

    这一日,他们又遇到一伙强盗,不论几人,葛篮儿现在都能做到临危不惧。

    “打不过。”叶篱跳到车顶吐吐舌头,逞尽威风。

    葛篮儿现在惯用蚊子,像蚂蚁、蜘蛛一样,蚊子也是一种随处可见的虫子。

    在这炎炎夏日中,尤其可憎。

    他指挥的飞蚊一阵暴风似地袭向敌人,只见敌人在蚊阵中痛苦乱舞,被叮得浑身红肿。

    这时,叶篱取掉头套,一头白发随风飘扬,她再回头露出尖齿,时机恰到好处。

    敌人尖叫道,“妖女!有妖女!”一哄而散。

    而葛篮儿至始至终未走出马车,未露出真面目。

    叶篱在车顶哈哈拍手。

    有时候遇见灾民、难民,他们就暗中送上“自投罗网”的兔,“我想上岸”的鱼,“进城打工”的猪,可逐渐葛篮儿发现,需要帮助的人太多,而且他只能解决那些人暂时的需要,一己之力,杯水车薪,他才意识到这样扬汤止沸的善行多么幼稚可笑。

    “先知后行易,先行后知深。”

    先生对此从不打击,引导他阅读经世济民典籍,以打开眼界格局。

    半年后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到了大海边。

    海腥味随风而来,却是叶海龙最熟悉的气味,他无比兴奋,竟是招呼也不打飞入海中。

    隔了一会儿,在遥遥的海面上翻出几个好看的浪花,算是给他们告别。

    “海龙祖宗,保重!”葛篮儿和叶篱追到岸边挥手。

    “本尊法号观海自在!篮儿小友,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海天尽头出现一道彩虹,叶海龙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隐没深海。

    南澳海,在大陆的尽头,这里很少有人居住,只有朴素纯真的渔民。葛篮儿望着碧波荡漾的大海,想到自己是如何幸运,普通人想到达这里千难万阻,多亏了先生,小小年纪自己就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出发前葛篮儿穿的裤子裤腿已无法遮住脚腕,叶篱也是这种情况。

    先生让他们暂时换上了椰树叶和棕榈皮做的草裙,找了个渔民将衣服缝缝改改。

    穿上草裙初时,葛篮儿有些腼腆,不敢到处走动,索性坐下看起书来。

    “先生,大海没有尽头吗?”葛篮儿一边对着舆图,一边抬头看看海面迷思道。

    先生笑而不答。

    倒是有渔人自告奋勇回答到,“我们这儿再大的船开出去,也没到过海的尽头。”

    “为什么大陆的周围都是海洋,南澳海,北澳海,东澳海,西澳海,就没有别的了吗?”葛篮儿又问。

    先生亲善一笑,“等你长大以后再去探索吧。”

    渔人道,“如果海的对面还有人住,我们这些渔民也不至于这么穷苦,至少还可以跑跑海货,真羡慕内陆沿江的人啊,听说他们的贸易很好。”

    不远处,金色柔软的沙滩上,叶篱光着脚尽情奔跑,长发飘飘,这里人少,她再也不用在乎旁人的目光带着头套了。

    渔民好奇问先生道,“老先生,你的孙女天生白发,是生了什么病吗?”

    先生道,“篱儿天生如此,我们也没办法。”

    渔民从家里拿出一瓶黑色的东西,“这是墨鱼汁,你加入鱼胶涂在她头发上,过几日再看看,我们这里的老妇人喜欢用这东西。”

    先生将墨鱼汁递给葛篮儿,葛篮儿欢欣鼓舞跑去找叶篱。

    葛篮儿舀水打湿她的浓发,涂上墨鱼汁,用鱼齿梳一根根替她梳匀。

    无肠公子和不知名的生物从他们脚边爬过。

    两人在晚霞照耀的沙滩上,留下长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