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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吐蕃入侵

    第二日,《赠郭暧》这首诗就传遍了平康坊,到了第三日,整个长安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郭家六公子和郑举举的风流韵事成了大街小巷最受追捧的聊资,升平公主气的火冒三丈,跑到宫里向皇上李豫哭述:“这才成亲几日,自家相公就跑去平康坊快活,我这个新娘子的脸往哪儿搁?皇家颜面何在?呜呜呜……”

    李豫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也没生气,对升平公主说道:“倘若你入门后能孝敬公婆,顺从夫君,不摆公主的架子,郭暧他怎会去平康坊?”

    升平公主见皇上非但没有责备郭暧,反正数落了自己一顿,更是哭的梨花带雨,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不管,我不管,父皇一定要为我作主。”

    李豫听她闹的心烦,大手一摆,说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父皇这里还有事。”说着便向鱼朝恩使了个眼色。

    鱼朝恩走上前来,扶起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前些日子浙东进贡了两盒上好的苏烟黛,是近年来少有的极品,皇上一直想给公主殿下送一盒,只是一直太忙,没得空儿,这不,今儿个公主来了,奴婢这就领公主殿下去拿那苏烟黛。”

    升平公主见皇上无心为她评理,同时也自知理亏,便忿忿甩了甩袖子,跟着鱼朝恩出去了。

    鱼朝恩走后,尚有宰相王缙在旁边,李豫问道:“那首《赠郭暧》是何人所作?”

    王缙拱了拱手,答道:“回皇上,此诗是杨修远所作,杨修远近来在郭子仪府上做客,前几日就是他和郭暧一起去了杨六家,被元伯和所激,当场便写下了这首诗。”

    “杨修远……”李豫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又问道:“何人?可曾考过科举?”

    王缙答道:“杨修远乃汤城人氏,其父不详,似乎已经不在人世,其母崔瑶,乃是博陵崔日用的孙女,还未曾考过科举,郭子仪听说此人才思敏捷,便招至门下,将其送入了国子学读书。”

    “原来是博陵崔氏的外孙。”李豫点了点头,默默读了一遍那首《赠郭暧》,读到最后一句“始解君王不早朝”时,忍不住笑了一声,又问道:“那元伯和为何激他?”

    王缙手持笏板,沉吟片刻,迟疑地说道:“似乎……似乎是其父所授意,意在刺探杨修远,看看他是空有虚名,还是果有真才实学。”

    李豫笑道:“一个少年而已,不过会写点诗词文章,元载这么在乎他作什么。”

    王缙说道:“这个臣下不知。”

    李豫没再问话,拿起龙案上的一本奏章,翻开一看,双眉立即紧锁起来,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吐蕃屡屡犯边,没有一年消停的,昨日已经打到泾州了。”

    王缙说道:“泾州距离长安四百里地,由高晖率两万大军驻守,此城四周都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吐蕃每次侵犯都是四处劫掠一番,捞点好处就回去了,我们只需坚壁清野,固守不出,他们抢不到东西,又攻不下城池,过几日自然就回去了,皇上不必忧虑。”

    李豫合上奏章,闭上眼轻叹一声,挥了挥手,让王缙下去了。

    那晚杨修远被周昉看了个彻底,心想周昉妙笔丹青,定然能将自己画的惟妙惟肖,元载定然已经知道自己的长相了,不过所幸的是,母亲曾说自己与父亲最像的地方乃是下巴,这一点呈现到画里应该不会被看出来是父子。不过饶是如此,杨修远回到家中也是魂不守舍的,水月跟他说话,见总是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还以为他在思念平康坊的小娘子,便娇嗔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收拾完床铺回去睡了。

    第二日郭暧也听说了他写的那首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中午吃过饭便找上门来,正要兴师问罪,却见杨修远此时正病焉焉地躺在床上,水月在旁边侍候着,郭暧大吃一惊,也不问罪了,赶紧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杨修远慢慢地睁开眼睛,见是郭暧,想要起身,努力试了一下,没能起来,就又躺下了,虚弱地说道:“昨天晚上不知吹了哪里的邪风,回来后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倒头就睡,今天早上就发烧了。”说着,杨修远又咳嗽了两下。

    郭暧急道:“我去给你叫大夫。”

    杨修远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说道:“不用,以前也经常这样,每次都是过几天自己就好了,不用叫大夫。”

    郭暧伸手摸了摸杨修远的额头,先是手心摸,又是用手背摸,反复几次,说道:“不烫啊。”

    杨修远一怔,微微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话,便望着水月,水月连忙把一条手帕盖到杨修远额头上,对郭暧说道:“低烧,发的是低烧。”

    郭暧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道:“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要是感觉不行的话,就叫大夫,不要硬抗。”随后郭暧又叫人送来一些水果和甜点,吩咐水月好生照顾杨修远,水月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杨修远察觉自己被元载盯上后,便想闭门不出,先在郭府躲上几天看看风头再说,于是想了装病这么一个法子,又用一尺蜀锦贿赂了水月配合自己。待郭暧走后,杨修远让水月关好门,长出了一口气,对她说道:“还好你机灵,要不然刚才就露馅了。”

    水月吐了下舌头,乖巧地说道:“都是郎君演的好。”

    杨修远让郭暧帮自己在国子监告了病假,之后的几日就不出郭府大门了,只是在自己院子里来回走动,每日和水月在一起探讨诗词歌赋而已。水月乃小家碧玉,小时候颇读了几本书,和杨修远讨论时也能有来有回,偶有精到见解,往往让人欣喜,其诗词温婉恬静,简约清秀,与其本人气质很是相符,其中有一首《闲岁》,杨修远就很是喜欢:

    行云淡若痕

    流水过三春

    桃下红才落

    河西绿又深

    就这样过了五六日,这天吃过午饭,杨修远在院内散了会儿步,正躺在门口的石栏上晒太阳,突然听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跑步声,郭暧的喊声由远及近:“修远!修远!”

    杨修远一听郭暧来到,连忙闪进屋里,躺到床上继续装病,刚盖好被子,郭暧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掀开被子,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快跟我走,吐蕃打过来了!”

    杨修远大惊,问道:“打到哪里了?”

    郭暧说道:“刚刚传来军报,已经到奉天了,奉天在长安西边,距离长安只有一百里地,沿途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今天晚上吐蕃大军就能开到长安,皇上都跑啦!”

    “什么?!”杨修远一听此言,如雷轰顶,说道:“关中驻有五万神策军,长安城高墙厚,城内钱粮堆积如山,至少可支撑三年以上,当年安禄山打过来,玄宗皇帝就不战而逃,现在的皇上怎么又跑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跑过了好几个院子,郭府的家丁也围聚过来一些,郭暧停下来,扶着墙喘了口气,说道:“皇上想跑,谁能拦住?鱼朝恩率领神策军护送皇上向东去了,听说这会儿已经到潼关了,现在长安没有一兵一卒,城墙再高也挡不住吐蕃大军。”

    “我滴个乖乖!”杨修远砸了砸舌头,说道:“皇上跑的可真够快的,这才多大一会儿,一百多里地,就到潼关了。”

    吐蕃打来的消息已然传开,此时郭府上下一片混乱,女眷们被家丁护送着向东离去,一时找不到主家的仆人们都惊惶失措,没头苍蝇似的乱走,更有些趁火打劫的外来贼人,或偷或抢,得了院子里的财物抱着就往外跑,郭暧也顾不管他们了,在马厩挑了两匹好马,给了杨修远一匹,自己翻身骑上一匹,说道:“皇上临走前下诏任命我爹为大元帅,前往咸阳抵御吐蕃,此时我爹已经在赴任的路上了,我们赶紧追上去。”说完就带着众家丁扬鞭策而出。

    杨修远二话不说,跳转马头,正要跟上去,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叫道:“郎君要丢下我么?”

    杨修远回头一看,见是水月,急忙伸出手来拉她上马,说道:“抱紧我!”说完,双腿一夹马腹,那白马嘶鸣一声,急驰而去。

    此时长安街上也已乱成了一锅粥,大街小巷人流如潮,小孩的哭闹声,大人的喊叫声,动荡不堪,店铺大多关闭,开着门的也都是在抓紧收拾东西,装货上车,准备随时跑路。杨修远骑在马上左绕又绕,避开行人,很快追上了郭暧,众人齐头并进,朝咸阳而去。

    咸阳在长安以西四十里处,处于奉天和长安之间,故而皇上命郭子仪进驻咸阳抵抗吐蕃。吐蕃由西打来,长安百姓都向东逃去,杨修远和郭暧越往西走,行人越少,出了长安,停马饮水时,杨修远问道:“前段时间听说吐蕃被困在泾州城下好几日,寸步难进,怎么突然就攻破城池了?”

    郭暧重重踢了一脚旁边的一棵树桩,愤怒地说道:“泾州长官高晖投降了,而且充当向导,带着吐蕃大军一路南下,否则,吐蕃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听闻此言,众人皆惊,都问道:“那高晖为何投降?”

    郭暧说道:“高晖有个小妾,相貌出众,很受宠爱,住在胜业坊,前几日她去东市闲逛,被鱼朝恩看中,不由分说强行虏了去,高晖大怒,向皇上上表状告此事,一连上了十几道奏表,怎奈所有的奏表都被宦官程元振扣留了,压儿根就没送到皇上面前,那程元振乃是鱼朝恩的同党,两人狼狈为奸,祸害朝廷,已经不止一日了,高晖在前线御敌,却不能保住自己的爱妾,一怒之下,投降了吐蕃,以清君侧为名,引领吐蕃大军向长安开来。”

    众人纷纷大骂鱼朝恩、程元振误国误民,又都说高晖为了一个女子,引狼入室,也不是好人。杨修远却有些不解,问道:“鱼朝恩是个阉人,霸占高晖的小妾做什么?”

    郭暧冷笑道:“鱼朝恩不但儿子多,老婆也多,他在宫外有十几座宅子,大大小小的老婆五十多个,鱼朝恩有事没事就在这些宅子里转悠,也不知道整天在里面干些什么。”

    旁边一个侍从说道:“宦官与宫女结伴,称为对食,这个历代都有,但咱们大唐是严令禁止的,只不过鱼朝恩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权势熏天,没人敢管,况且他又是在宫外养了这么一群小老婆,所以虽然皇上知道此事,但也从来没过问。”

    郭暧摇头说道:“往日的姑息,酿成了今日的滔天大祸!”

    众人纷纷叹息,扼腕不已,然而军情紧急,大家不敢耽搁,稍做停留后就又立即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