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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泽都

    在警校的那段经历可以说是吕责辛不多的回忆中最为记忆尤深的片段之一。当时他正处于第二学年,在一堂犯罪心理学的课上,老师讲到了还没有人权这一概念的那些年代,一个落后的法律系统当中执法人员是如何对犯人进行审讯的。

    闻所未闻的残忍手段和吕责辛根本想象不到的非人行径让这堂课成为了学生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正因如此,直到现在,吕责辛都还记得那些故事的细节。

    此刻,看着面前这名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矮胖汉子,吕责辛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这些过去的记忆。他沉默地注视着面前这一言不发的汉子,脑海中思绪万千。

    “怎么了?吕?”看到吕责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与那汉子沉默对视,苏姆亚拍了拍好似正在发呆的吕责辛,出声问道。

    吕责辛好似恢复了清明,上前一步,拔出了插在矮胖汉子腿上的长矛。

    “苏姆亚,麻烦你给他包扎一下。”吕责辛把矮胖汉子扶到巨石旁坐好,对着苏姆亚吩咐道。

    “为什么啊?”吕责辛的这番行径让所有人包括受伤的矮胖汉子都疑惑不解,苏姆亚指着矮胖汉子,有些焦急又有些生气地问道:“他刚才可是还想把尚姆杀了把我们都抓到泽都去的!你可别忘了他们泽都人对我们部落的人做过什么!”

    “终究还是不是帕普村出来的……”一个声音喃喃地传来。苏姆亚则一个扭头,怒瞪向声音的来源:“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所有的事一码归一码,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声音,我这个队长可决不轻饶!”

    话罢,苏姆亚又看向吕责辛,此刻的眼神像是要从吕责辛的脸上找出什么踪迹。

    吕责辛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四人解释道:“杀了他也没用,我们不知道去泽都的准确路线,不知道当地的风土人情是如何,也不知道在那边要如何生存。现在我们几个人就算逼着他说出了所谓的消息,也没办法确定那就是真的。”

    听完他的解释,与他相对而立的四人先前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苏姆亚来到吕责辛身旁,蹲下身子给矮胖汉子包扎起大腿上的伤口,手上一边用力一边对着这在场的唯一一名泽都人狠狠道:“你最好老实交代。”

    吕责辛此时已经走到了斯派克身旁,对着他低声道:“斯派克,跟我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斯派克有些发懵,看了看一旁的捷瑞和尚姆,又看了看苏姆亚。对方此时已经给矮胖汉子扎好了伤口,起身对着斯派克点了点头。

    得到苏姆亚的同意后,斯派克跟着吕责辛来到了巨石的背面,毒辣的阳光直射在二人身上,这让斯派克不由得眉头紧皱,焦躁地扇着风。

    “有什么事儿这么麻烦,要到这太阳下面来说?”斯派克擦擦汗,皱着眉问道。

    吕责辛在确定过巨石另一边人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来到斯派克身旁低声道:“斯派克,我接下来要跟你讲两件事。首先第一件事是这样,我们几个人中间你是最会揣摩别人想要什么的。所以等下回去之后由你来跟那个泽都的谈判,尽量多套一些有用的消息出来。”

    “这些事不用你讲我也会去做的。”斯派克坐在地上,双目越过吕责辛的肩膀看向远处:“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就是,接下来的这段旅程里,你要让捷瑞和尚姆在言语间透露出对我的不信任,而且要在适当的时候适时地孤立我。如果你们能让那个泽都人觉得我们小队的人不是一条心甚至即将分崩离析,那就最好了。”

    斯派克惊讶地看着吕责辛,对方的这段计划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为什么?”

    “想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来,我们首先要获得他的信任。”吕责辛一边回忆着之前在警队里学到的经验,一边解释道:“刚才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你、捷瑞还有尚姆就已经成为了他眼中的‘坏人’,我和苏姆亚则成了所谓的‘好人’。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只要我们加强他的这种印象,他为了能让自己生存的更好,就只能紧紧抱住我和苏姆亚这两名‘好人’的大腿。”

    “虽然不知道抱住大腿是哪里来的俚语,但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斯派克认真思考着吕责辛说的话,摩挲着下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回去之后我会让他们配合你的。”

    吕责辛点点头,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细密的汗珠:“这太阳也太毒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苏姆亚坐在巨石形成的阴影下,一阵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吕责辛和斯派克此时正面红耳赤的从巨石后走出,言语间满是对对方的不信任和愤怒。

    苏姆亚赶忙上前拉开了两人,吕责辛和斯派克也终于结束了自己像模像样的争吵,分坐在了阴影的两端。

    “怎么了?吕?怎么吵成这样?”苏姆亚小声问道:“聊什么了你们俩,怎么吵成这样?”

    先前那宛如孩童打闹的争吵让吕责辛的嘴角微微上上撇起一个弧度,他看着远处那正四处张望的矮胖汉子,低着头隐藏起了自己脸上的一丝笑意。

    在听完吕责辛的整个计划后,苏姆亚的身子坐起,吕责辛赶忙示意苏姆亚小声点,堵住了他即将大声传出的喜悦与称赞。

    苏姆亚只能赶紧改变了自己要说的内容,僵硬的模仿着自己刚刚愤怒的语气大声道:“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可以对你说这种过分的话!?”

    面前这年轻小伙尴尬的表演让吕责辛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他赶忙压低声音道:“可以了,可以了,再演下去就要被他看出来了。”

    午休时间随着太阳的偏移结束了。苏姆亚用捕奴小队带来镣铐铐住了矮胖汉子的双手,并将其手铐上的链子系在了宽袋牛身上的一处突起上。

    刚才的那段时间内,小队的五人除了看守矮胖汉子的捷瑞外,其他人又在周边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不少捕奴小队所携带的物资,其中甚至有一头先前用来拉动陷阱的宽袋牛。

    但让吕责辛不解的是,他没有看到这支捕奴小队抓到的人。

    “你们抓的人呢?”吕责辛问道,矮胖汉子却嗤笑一声,继续保持着沉默。

    见对方不肯多说什么,吕责辛就也不再追问,同苏姆亚一起将矮胖汉子推上牛背后,自己也用力抓住宽袋牛身上的行囊,一个翻身坐了上去。

    去往泽都的路漫长又枯燥,小队在度过一个又一个重复的日夜后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附近。

    远处的城市中各式建筑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吕责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眼前这巨石构筑的古代都市让他充满了好奇。他身后的其他几人也同样在看到那远处的都城后对视一眼,露出了或担忧或紧张的神情。

    “看来我们到了,西奥多。”

    漫长的旅途中,之前一言不发的矮胖汉子已经告诉了小队他的名字,与此同时成功获取了他部分信任的吕责辛也了解到了泽都的部分状况。

    在离都城约十里地左右的时候,吕责辛听到了阵阵乐音。此起彼伏的歌声在泽都各地响起,吕责辛细细听来,从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们听?这个传来的声音好像是战歌?”吕责辛扭头问道。

    其他几人也停止了闲聊,认真听着都城方向传来的乐音。

    “好像确实是。”尚姆认真听了片刻后道:“好像还不止一个权柄领域的歌。”

    一支捕奴小队骑着宽袋牛和角蜥从他们身旁欢快的经过,在看到夹在吕责辛和苏姆亚中间铐着手铐的西奥多后,这支队伍里的两人窃窃耳语一番,随后大声地发出了怪笑声。

    “收成不是很好啊!老弟!”其中一个汉子嚼着干肉从吕责辛身旁经过,大声嘲笑着牛背上的几人。

    这群所谓的猎人讥笑着超过了小队,他们身后捕来的各个部落的人被铁链拷在一起,排成一个长串疲惫不堪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群丧失了自由身的可怜人身上满是鞭痕,伤口上流出的鲜血与沙土混合在一起,紧紧地在皮肤上形成了令人发痒的污垢。肮脏发油的头发胡乱纠结在头皮上,遮挡住了他们空洞无神的双眼。

    已经很久没有食物补给的他们瘦骨嶙峋,机械的走在这通向悲剧的路上。

    “舅舅,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吃的啊。”

    吕责辛低下头,脚边嘴唇干裂的小女孩正费力的抬起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吕责辛抬起头来,远处队伍无边无际,正缓缓走向这座噬人的都市。

    “乖,马上我们就到了,到时候就会有食物吃了。”

    “你们这该死的贱种!泥巴货!劣等人!”农田旁的监工甩动着长鞭,狠狠地抽打着正在犁地的吕责辛。

    吕责辛的背上早已皮开肉绽满是疤痕,此时的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纵使皮鞭一下一下的在他的旧伤上绽出崭新的血花,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别打我舅舅!别打我舅舅!求你了!别打我舅舅!”小女孩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监工,脸上的泪水肆流,不断求饶着。

    远处一个衣着华贵的白发老人在佣人的簇拥下来到田地上,恰看到监工挥舞长鞭,便朝着这边走来了。吕责辛透过汗水看着这庄园主和监工私语几句后,背后的鞭声便停止了。

    “好了,让这个可怜人今天休息一天,再让这个小姑娘到我的楼上喝点热茶。”

    吕责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精美的壁炉。此时的他口齿生津,喉头不断耸动着。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不是为了取暖,也不是为了煲汤。那老人仅是为了喝一口热茶就让佣人时刻维持着这一炉熊熊的烈火,但这一切都不是吕责辛此时正在考虑的东西。

    “好看吗?舅舅?”浑身上下清洁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出来,提起身上的纱裙转了一个圈。吕责辛用自己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笑容:“好看。”

    “你在这里等我哦!庄园主爷爷说了,从楼上下来之后能给我们好多好吃的!”

    吕责辛不住地点着头,双目紧紧盯着已然踏上楼梯的女孩。一旁的佣人随便丢给他一包水囊和一些吃的,就将他赶出了屋子。

    “妮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吕责辛从老人华贵的石屋旁站起,两名佣人此时正抬着女孩走出屋子。吕责辛看到女孩瘦弱的身躯如布袋一般摇晃着,被高高抛到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把她领回去吧。”

    “妮妮!妮妮!?”

    女孩的无力地摊在地上,稚嫩的身体上此刻满是伤痕。吕责辛紧紧捧着女孩的双脸,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然而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你们这些人都得给她偿命!”鲜血洒在吕责辛的脸上,之前神气扬扬的监工一脸不可置信地向后倒下,他的胸口此时已经多了一个可以看到背后的孔洞。吕责辛手指在脸上一抹,提起手上的弯刀与长矛大步走向那个毁灭了她亲人的魔窟。

    惨叫声此起彼伏,吕责辛以伤换伤,从门外径直杀到了庄园主的卧室门口。他抬脚一踹,携着满身的血气闯进了屋内。这老人此时还衣冠不整,身后躺着一名似乎失去意识的男孩。

    “你他妈的畜生!”吕责辛握紧短矛,快步向前,径直将对方扎在了墙上。

    一刀,两刀,这该死的庄园主不断惨嚎着,可吕责辛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每一刀都精准地避开了他的要害。

    “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庄园主的声音已经沙哑,不断哀求着。吕责辛大口喘着粗气,不再理会苟延残喘的老人,从衣柜里找出两身衣服给自己和那男孩换上后,抱着男孩下了楼。

    “好好活着,你家人的仇我会替你报的。”吕责辛拍了拍男孩的头,起身继续道:“他以后就拜托你们了,我要接着往北走,去告诉还不知道这件事的部落泽都这边发生了什么。”

    “多多保重啊!”一个担心的声音传来。

    “别担心!你们也多保重!”

    “吕,你说呢?我们是去租个房子住还是自己找泥瓦匠盖一间?”苏姆亚问道。

    “啊?啊,好啊?”吕责辛甩甩头,此时的他大脑中混乱一片,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正在他的面前不断闪现。

    “好什么好,我是让你选一个!”苏姆亚微微皱眉,轻锤了一下吕责辛:“要不还是自己盖一间房子去?”

    “不用了。”吕责辛终于理清了思绪,在观察了片刻面前的街道后向左一指:“去那,那边有我们可以定居的地方。”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