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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赌注

    “老爷好,二位治安官大人好。”吕责辛扭过头去,看到这名仆人相较于身边那名引他上来的仆人,衣着要更加简陋一些,宽大的手掌上满布着粗糙的纹路与裂口。

    “给二位治安官介绍下自己吧。”希顿抬抬手,示意一旁的男童给杯中加满茶水后,悠悠地抬起头来缓声问道。

    那仆人局促不安地紧握着双手,低头道:“是,老爷,我叫派克,平时是负责照顾小少爷的。”

    “原来叫派克。”小声嘟囔一嘴,特林喝了口茶水后接着道:“这位,吕,我新招来的治安官。还记得上次我来办案的时候跟我说的那些事吗,跟这位再讲一遍。”

    “吕老爷好,吕老爷好。”派克对着吕责辛低头问好,目光又转向特林:“您是说您当时问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吧。”

    看到特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派克再次将视线转向了吕责辛所在的位置:“特林老爷当时问我小少爷没有有什么仇人,死前有没有跟人吵过架。实话跟您讲,小少爷一向喜欢一个人读书。平时出去也就是和其它的少爷们聊天说笑,没见过他们之间起过什么冲突。”

    这答案与希顿所给的相差无几,吕责辛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于是再重复了一遍之前问过希顿的那个问题。

    “不寻常的行为啊……这我倒不太记得了,小少爷他不太爱跟我们说话,平时也就自己待房间里,我们是看不出来少爷是有什么异常行为的……”派克的状态有所放松,回忆着之前与小少爷相处时的细节:“不过好像……小少爷他那段时间经常和莱曼他家的少爷出去。”

    “莱曼?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讲。”特林挑挑眉头,“算了,他家有三个儿子,你说的哪一个?”

    “是朱庇特少爷,最近是他跟布莱恩小少爷来往的亲密。”派克的脸上保持着他特有的那种不自信的微笑。

    听到这条消息,特林直接站起了身子,端起桌上的茶水后一饮而尽,向着希顿谢道:“多谢希顿大人招待,我们二人就先去莱曼家查案子了。”

    吕责辛也站起身来简单道谢,当他抬起头来,却发现希顿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只见他眼角抽动着,太阳穴附近正有丝丝青筋暴起。但在注意到吕责辛的目光后,希顿的嘴角竟勉强挤出一个礼仪性的笑容,声音夹着一丝颤抖道:“二位稍等,我同你们一起去吧。努姆,去喊塔利安和奥利安来,我去拜访下莱曼那个老东西。”

    引吕责辛和特林上楼的那个仆人赶忙低头应下,匆匆下了楼。希顿身旁的两名茶童也及时扶起了他,托着他来到了二人身边。

    三人缓步下了楼,只见努姆此时已经等到了门口,而他身旁此时正站着两名身材魁梧,腰间别有弯刀的高大汉子。吕责辛朝外看去,只见庭院中此时正停着一辆有着遮阳斗篷,木质的华丽拖车。一只头上长着独角的蜥蜴状生物此时正捆着缰绳,在拖车前方用舌头舔舐着眼球。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年岁大了,出行只能靠这个了。”希顿朝吕责辛二人微微低头,在仆人的扶持下步步登了上拖车,稳坐在了遮阳棚下的木椅上。努姆则一个翻身骑在在独角蜥背上,轻轻抽动了缰绳。

    大门打开,几人走出庭院,朝着不远的一处与希顿家差不多的华丽庄园走去。

    莱曼家门口的两名仆人早早地看到了这大张旗鼓的队伍,赶忙进了庭院大门,看样子是要去告知他家莱曼老爷来客的身份。

    待吕责辛随着希顿的“蜥车”来到近处,之前去给莱曼报信的那名仆人早就守在了院子门口。此时正毕恭毕敬地向希顿问好,一旁的另一名佣人则同时推开了大门。

    “这才像样嘛。”特林一边走进院门,一边说道,完全没有理会一旁蜥车上的希顿。吕责辛看到角蜥背上那名叫希姆的仆人脸上有些不忿的表情,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豪宅门口站着一名外貌上看起来年纪与希顿差不多,但衣着和长发更加整洁的半老男人。他微笑着双手放在背后,看着正从蜥车上缓缓走下的希顿。

    “好久不见啊,希顿老友。”莱曼张开双臂欢迎着,但希顿却没有看到一般,开始自顾自地介绍起了身后的两人:“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特林治安官,新上任的,身旁那位是他新招的手下,吕。”

    莱曼讪讪放下了手臂,轻咳两声道:“特林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门罗家的小儿子吧,怎么突然有兴趣当治安官,去管下面那帮贱民了?”

    这老人语气看似和善,吕责辛却从中听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他看向特林,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表情,却看到一旁角蜥上的希姆竟直接拉下了脸。

    希顿摆摆手,并没有接莱曼的话,自顾自地往屋内走着:“年轻人的事我们自不必去管,但是这家里的事却是要管一管的,不然这下边的人时间长了,连怎么做事情都要忘掉。”

    听到这话莱曼身旁的家仆赶忙过去取下缰绳,牵着角蜥拉到一旁。而他则表情僵硬片刻,略微整理一下表情后同希顿一起走进了大堂。

    看道希顿如此平静地与莱曼并肩行走,吕责辛回忆着现前在希顿庄园时前者那失态的神情,不禁在脑海中产生了一丝疑惑。

    “喊我家朱庇特来?”刚进大堂,吕责辛就听到莱曼略显惊讶的声音:“他这时应该在外面和朋友们社交呢,这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来。”

    “没事,回不来我们在这里一直等他就是。”特林不在意地挥挥手,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

    莱曼扭过头来,见特林一副混混模样,笑了笑道:“那各位就请上楼吧?塔姆,吩咐他们去给几位客人沏壶茶。”

    “我就不必了。”希顿笑笑:“不知道莱曼老友有没有空和我到旁边说说话?”

    吕责辛跟着莱曼的家仆快步上楼,目送着两位老人朝着大厅深处走去。

    “二位大人慢等,老爷已经吩咐其他人去喊朱庇特少爷回来了。”

    待二人喝完了整整一壶茶,特林又准备开口问吕责辛一些关于他自己的问题时。楼下突然爆发了一阵有些压抑地争吵,两名老人的声音远远地从楼梯方向传来,模模糊糊地传到吕责辛耳里。

    他下意识地聚焦注意力,想仔细听清争吵的内容,但声音在空旷走廊中产生的回响却混淆了语句中的大部分信息。只有隐隐约约的“我就!……”“你迟早!……”等比较大声的词段传了上来。

    争吵停止,一阵脚步声远去,吕责辛透过窗户看到楼下希顿再次坐上了蜥车,径直离开了庄园。

    门外脚步声同时响起,只见莱姆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礼仪笑容,朝着茶室这边走来:“希顿老友先回去了,二位小友要是有耐心就再等一会吧,我这老人也正好同你们聊聊天。”

    他大步走到到正座前,扶着木桌缓缓坐下,举起一旁早已装满茶水的小茶壶长饮一口,长舒一口气道:“说说吧,我们家朱庇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二位小友特地来我们这里一趟。”

    特林见面前这老人已经坐稳了身子,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希顿家小少爷不是死了吗,我们怀疑有可能跟朱庇特有关系。”

    正座上的老人此时捏着茶壶的手指发青,脸上的嘴角微微抽动着。吕责辛明显感受到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正在莱曼身上向外散发着,但片刻后,这种感受就随着对方的话语消失了:“这样啊,那等下我们家朱庇特来了你们可要好好问清楚,不然查错了人闹了洋相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这个治安官没什么做事能力。”

    “那没事的。“特林毫不在意地轻饮一口茶:“本来就是寻常问话,不影响的。”

    莱曼好像是被特林的话噎住了一般,喝着茶不再言语。眼见气氛逐渐变得更加尴尬,吕责辛不由得也有些不自在,只能一杯一杯轻饮着茶水。

    “咳,请问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方便吗?”吕责辛再也憋不住,出声打破了尴尬。正望着窗外发呆的莱曼此时如梦初醒,吩咐道:“啊,塔姆,带这位小友去趟厕所。”

    跟着希顿家仆穿过走廊,吕责辛被领到了楼下一处半露天旱厕之中。一旁像是负责招待人如厕的仆从赶忙掀起了覆盖在旱厕上的木板,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边。

    待吕责辛出了旱厕,那仆人又提起厚重的木板,将其放回了原位。见对方又退回到自己刚来时的位子上,吕责辛于是好奇道:“你每天就只做这种工作吗?”

    仿佛是从未想到过面前这客人会和自己搭话,这仆人愣了愣神才开始回答吕责辛的问题:“是的,这位大人,老爷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本分。”

    “那你除了工作外还做些什么?”见对方并没有回避自己的问题,吕责辛再次好奇道:“总不能一整天都在这里吧。”

    “是的大人,我们老爷要我们认真对待自己的活,一整天都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整个庄园都是这样吗?”吕责辛见这仆人好像对这现象习以为常,于是打听起了其他仆人在庄园里的状态。

    “也是的,我们这些做家仆的都是这样。”这仆人似乎有些困惑,但身份的差距却让他不敢有丝毫逾句,认认真真回答着吕责辛的问题。

    联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在泽都被奴役的那段时间,吕责辛依稀想起当时在农田里,其余的奴隶往往会在闲暇时间聚在一起,痛骂监工的手段狠辣,并不时会对当时那老人的种种行径表示不满,种种负面情绪甚至会在他们工作的时候以消极、漠视、甚至直接怒视等行为表达出来。而吕责辛却没从面前这家仆身上看出任何情绪,有的只是木讷与对自己的尊敬。

    吕责辛于是犹疑片刻后,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你,是在这里长大的?你父母也是这里的仆人?”

    “啊,我父母不是这里的,他们是其他老爷家的仆人,不过我从小就在莱曼老爷这里做事了。”那仆人一问一答,认真回答着吕责辛的每一个问题。

    感觉自己已经打扰这仆人太多时间,吕责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握向仆人那刚抬过木板的粗糙右手:“麻烦你了,谢谢你回答我这么多问题。”

    他转身离去,留下身后那每天都负责伺候他人如厕的年轻家仆愣愣地看着自己还举在空中,刚被吕责辛握过的右手。

    快步上楼,吕责辛看到茶室中莱曼身旁已然多了一个人影,他于是赶忙坐回座位上,低声问道:“这位就是朱庇特少爷?”

    “啊没错,是他。”特林见吕责辛已经回来,放下了正在嘴中噬咬的右手,点点头道:“有什么想问的吗?他也刚回来。”

    见特林将谈话的主动权交给了面前这似乎是下层人的青年,莱曼和朱庇特都有些惊讶,但他们很快就用礼仪性的微笑覆盖了即将流露出的惊讶神情。

    “是这样,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在希顿家的小少爷,也就是布莱恩,死的前几天跟他做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看着面前这名双手抱臂,正隐隐散发出某种压力的青年贵族,吕责辛微微一笑,身体带着些侵略性地向前倾去,双手交叉着轻轻放在桌上。

    “布莱恩?你是怀疑他是我杀的?”朱庇特放下了一边嘴角的笑容,语气中略带一丝威胁道:“一个下层人当治安官,特林,你可比死掉的那个蠢货还要‘民主’、‘平等’。”

    “回答问题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一旁的特林眉头一挑,显然对朱庇特挑衅性的话语有些不满。

    吕责辛并没有言语,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朱庇特,对方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熟悉的假笑:“那好吧,他死之前我确实跟他吵过架。可只是吵个架的话我也不至于动手杀他。”

    “那是二位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并没有因为面前少年轻浮而又嘲讽的眼神所影响,吕责辛继续平静追问道。

    朱庇特喝了口茶水,靠在椅背上:“很简单,我们两个人各领一个手底下最壮实的下人在晚上到剧院那边,然后让两个下人角斗,谁死了他的主人就要给对方十个禁魔币。”

    “然后他带来的那个家丁死了,他不愿意给我钱,我说他不像个贵族,最后就吵了一架咯。”

    “十个禁魔币?”特林有些惊讶:“你们俩还真是大手笔啊。”

    “还好啦,怎么,特林你没玩过吗?现在都是这个规矩了。”朱庇特摇摇头,往自己面前轻沏了杯茶水。

    吕责辛万没想到,布莱恩和朱庇特吵起来的原因竟然是他的家丁在角斗中落败。他更没想到,这种只有一个人能最终活下来的残忍游戏竟然只是两名少年贵族之间的赌局。

    之前对布莱恩的一丝好感此刻荡然无存,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毫不在意的贵族,低声道:“那你们是哪一天吵起来的。”

    “哧……”朱庇特不屑地轻笑一声:“就在他死的前两天,怎么了?”

    “没什么了,谢谢您二位的配合。”吕责辛站起身来:“我和特林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啊。”朱庇特笑道,一旁的莱曼则也只是轻笑着喝着茶水。

    特林赶忙跟上吕责辛的脚步,低声道:“怎么?看出什么来了?”

    “还没,现在要去希顿家,问问他到底因为什么跟莱曼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