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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雨

    倾盆大雨。

    天际宛若覆上了深乌色的纱帐,豆大的雨珠铅直坠下,密麻麻地砸落一地。

    某处不知名的宫殿泛着淡淡的雾霭,看起来有些年头,角落里供奉的石地藏生满了青苔,印茄木制的长廊里,幽荡着微微糜香,两个男人站在淌雨的出挑屋檐下,一言不发。

    “只是时间问题了。”说话的老人鬓发斑白,眉目如剑,满脸年衰的褶皱看不出任何卑弱的气象,“全皇宫都被层层封锁,没人出得去。”

    “应该会死不少人吧?但愿能早些落幕。”看起来年纪相仿的老人揉抚着灰白长须,浅浅一笑。

    “大宇的新生,需要时间,你我这样的猎人,当有这种耐心。”

    老人忽然卑下头来,手执黑白念珠跪拜起来,虔诚得像是认错的童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人忽又抬起头笑语,“老朽可是要进佛道轮回的,见不得这修罗炼狱。”

    “就是瓮中之鳖也不可心急,棋错一步,一切都将付诸东流,铁族长,这点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老人面无表情,却透露着莫名不可侵犯的威严。

    手执念珠的老人正是铁氏族长,铁段易。

    “皇室倒的确都是些无知小辈,但杨大人竟把羽鹏氏也当做鳖么?”铁段易峰回路转,直接挑明,其一贯笑眯眯的模样,很难让人第一时间感触到话语间的微妙。

    杨庆丰目视前方,依旧神色无常,“我想不到羽鹏氏全身而退的可能。”

    “哦?真是如此么?”铁段易笑言。

    “铁族长若有话要讲直说就是,何须拐弯抹角。”杨庆丰有些不耐烦。

    铁段易抚着白须淡淡一笑,“大人觉得那所谓的禁术真能拦住王将么?”

    杨庆丰明显地愣了一下,忽然摆手说道,“虽说只是残术,但怎么也是龙螭留下的遗物,况且如此数量的优势,我不认为他有活的可能。”

    “可据老朽所知,王将已经带宇皇逃出了遥洛殿。”

    “不可能!此次主殿的侍卫乃是宇皇亲自钦点,最终名单改了又改,换了又换,为的就是为了避开我们跟羽鹏氏,没了羽鹏氏的增援,王将纵是有五头六臂,也不会是对手。”杨庆丰斩钉截铁地否决,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我始终不认为他有活着的可能。”

    “可至少他们终归也逃不出皇都不是么?”铁段易轻声说,“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老朽记得你可不擅长喋喋不休。”

    “自你我进兵皇宫也不过一个时辰,深宫的探子就算雨夜兼程也赶不到这里,更何况…现在可没人出得去皇宫。”杨庆丰犀利指出,眼神尖锐,“我很好奇铁族长是怎么知道的。”

    铁段易只是驻足远眺,深深地缓了一口气,“大宇王将…可绝非浪得虚名。”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偌大的皇宫被鲜血染透,方圆几里都不见活物,惨白的骨头从尸堆中突兀出来,被源源不断的血水包覆。

    太突然了。

    敌军的突入就像是几次鼻息间一蹴而就,毫无波澜,就如同是平静如初的湖水一个转身就化成了一摊血水。

    涣之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切。

    自号角声响起,也不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能做很多事,但绝不是像这样悄无声息地就杀光了皇宫里如此多人。

    这是准确到每一个细微节点的布局,不只是预谋已久,用殚精竭虑形容更准确。

    涣之很清楚这是杨庆丰的杰作,只有他才会这样倾心布局,不留任何破绽。

    但究竟是什么驱使杨庆丰作出这样偏激的行径?毕竟在三家或者说四家制衡的局势下,杨庆丰此番出手,无疑是将自己列为众矢之的,与皇室正统的对立已是不可避免,更逞论皇室背后还有其一手扶植的铁氏。

    尽管怎么看都不是理智的决定,但涣之太了解杨庆丰了,吃肉都会嫌乏的老狐狸,他的勇气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刘沉珂的掩护下,王将携宇皇自主殿出逃,一路奔波厮杀,直到现在才有喘息的机会,刚停下来藏身进一处宫殿,宇皇就开始了对涣之逼问。

    “杨氏反叛,简而概之就是如此,是否还有其余宗门参与,目前还尚不清楚。”涣之整顿腰间系束,悉心擦拭沾满血迹的宝剑,“可以肯定的是,杨庆丰的身后当有不亚于杨氏的势力,但陛下不必担忧,铁氏跟羽鹏氏将永远是陛下最可靠的后盾。”

    宇皇顿时哽咽住了,他不敢把真相告知涣之,在杨铁联合的现状下,羽鹏氏的定夺便显得尤其关键,时局的平衡尚还存在可能,他绝对不能失去羽鹏氏的支持,所以目前,他还不能将这份选择的权力交由羽鹏氏,至少…也再晚些。

    “宴席的那群刺客是如何?他们为何能伪装成主臣的模样来到主殿?并且…如此堂而皇之。”宇皇有意强调了后半句。

    涣之听得出宇皇的怪罪,他身为羽鹏氏直系长子,同时更兼大宇王将,万军之首,于家族,于身份,自己都该是保护宇皇的第一人选,怪罪于自己,合情合理。

    “他们被种下了转生骸骨,虽只是残术,但底蕴仍不可企及,转生骸骨蒙蔽了臣的妄眼,没能第一时间看穿他们的伪装。”说完,涣之咬破食指在地面画出一道术阵。

    “那为何……”宇皇话还没说完,涣之直接打断。

    “臣知道陛下有很多问题,但现在可不是解惑的时候。”涣之警惕地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有人来了,我们该撤了。”

    “等等,王将,告诉寡人,主臣们…都死了么?”宇皇轻语,满脸悲伤。

    “无关紧要的人,陛下就没必要在意了。”涣之目光犀利,深邃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难道就连羽鹏氏的主臣你也不放在心上么?”

    涣之回头看了眼宇皇,“臣会替他们报仇,替所有人,但现在,我们必须得逃出这里。”涣之神情低沉。

    “不计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