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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地穴

    夷陵。

    下了足足三天的大雨终于进入尾声,薄暮的夕阳余晖钻出云彩,铺洒一地,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但却寒风萧瑟,鲜见人迹。

    狭长的阴影下,一处酒馆大门略掩,其内不乏往来的士兵。

    涣之推门而入,丝毫不惧,路上,他与宇皇以术式易容,无人可识。

    但这份夺门而入的气魄还是吸引了酒馆内诸士兵的视线。

    涣之走近酒馆门口的木桌坐下,松靠下油纸伞,提起桌上刚刚沏好的热茶一饮而尽,店内小二紧跟着走上前来恭候。

    “二位要来些什么?”小二慌乱收拾着桌子,忙得满头大汗。

    “两碗寡水汤面。”涣之回复。

    “好……”小二收拾好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涣之一把拉住。

    涣之低声问道:“后面这些官兵见着眼生,可是朝廷新派来的?”

    闻言,小二急忙俯过身,捂住嘴附在涣之耳边轻声道:“这事儿可不宜谈论呐小主,多说一句都要砍头的。”

    涣之见状,掏出一把碎银悄悄塞进小二兜里,“一点小心意。”

    小二咽了口口水,随即警惕地四处张望,见无人注目才又俯身依耳说道:“现在哪还有朝廷的兵?这个个都是杨氏的人,夷陵失守,他们都是杨氏给派来接替朝廷的。”

    “夷陵…失守?那为何我一路走来,除人烟稀少,再未见有何不同?”涣之不解。

    小二轻叹了口气,“夷陵内部早就给杨氏渗了个透彻,杨氏正面才来几十号人,眨眼就给夷陵收了。”

    涣之眉头一皱,他料想到杨庆丰早已在大宇各地布了军队、给当地官员行足贿赂,但他没想到,杨庆丰进城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

    涣之点点头,“行了,下去吧。”

    “两碗寡水汤面?”小二象征似的醒了醒嗓子。

    涣之点点头。

    “好嘞。”小二跟着走了下去。

    “慢着!”

    一阵沉闷的喝声直接打破了宁静,紧接着,涣之身后的官兵突然起立,一旁的小二直接给吓得两腿瘫软,倒在了地上。

    一名独眼缓缓走出,拉起小二,盯着涣之的方向说道:“你们刚刚好像聊得挺开心呐,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让我也乐呵乐呵?”

    “我…我们……”小二惊恐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我在问他,大人的眼睛是怎么伤的。”涣之穆然而立,冷冷看向独眼。

    “哈…哈…”独眼松开店小二,径直走到涣之跟前,神情忽然变得阴冷起来,“那你问出什么来了么?”

    涣之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很遗憾,不过他倒是告诉我,大人即便是身为杨族长之长子,却摒弃荣华富贵,毅然从戎征战,励励之志,天地可鉴,所以我想,这准是被哪位将军所伤。”

    独眼正是杨庆丰长子,杨岚浩。

    “有意思。”杨岚浩看着涣之眉眼带笑,“知道么?你很聪明。”

    “大人过誉了。”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也跟你一般油嘴滑舌,只是几天前,他却带着一个朋友不见了踪迹。”杨岚浩摩挲着下巴,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罢了,下次再见,我定不会让他…就这么跑了。”

    杨岚浩转身离开,“继续吧,大伙。”

    待杨岚浩离开,宇皇这才舒缓一口气,酒馆也重归了方才的热闹。

    “岚浩大哥,你说咱杨氏家族是不是要就此走上世界顶峰了?”一大胖子士兵抱着鸡腿边啃边说。

    “心头大患可还都活着,想一口吃成胖子,可容易给自己搭进去。”杨岚浩盯着涣之的方向缓缓说道,“不过鸡腿呢,还是能保证顿顿有的。”

    “嘿嘿。”大胖子边吃边傻笑。

    一旁的士兵也跟着站出来打趣,“傻不拉几的,这才过去几天?你想一屁股坐死大象啊?还是两头?”

    杨岚浩翘着二郎腿,不经意说道:“北边那条地穴你们派人去了么?”

    大胖子回道:“大哥,那都十几年前的地道了,真没必要吧?我就不信,王将跟宇皇能往那儿钻,不说别的,隔绝天日十几年,那里头呼口气都成问题。”

    “也是,但还是晚上派俩人看看吧,我心安。”杨岚浩看着涣之的背影,嘴角闪过一抹凉意。

    “没问题,大哥,到时候我去瞅两眼就行。”大胖子又说。

    “汤面来咯。”店小二手捧两碗寡水汤面呈于涣之及宇皇跟前,“两位先生慢用。”

    待店小二走远,涣之头也不抬地悄声说:“吃完面,我们马上就走。”

    “去哪儿?”宇皇也以吃面伪装言语。

    “夷陵北部。”

    ............

    夷陵北部,深夜。

    湖面荡漾。

    “到底还是幸运,一路上竟都没见到杨氏官兵。”宇皇庆幸道。

    “没这么简单,这是有人故意引我们上钩。”涣之淡淡说。

    宇皇面露难色,颤声道:“那是为何…还要执意来此呢,王将?”宇皇紧张地环顾四周。

    “他执意送死,臣也不得不从。”

    “什么意思?”

    画面一转,涣之咬开食指,在草地上开始画起术阵,“放心吧陛下,我们可不是猎物。”

    见王将这副动作,宇皇顿时就心领神会,“王将,寡人一直有一个问题。”

    涣之边画边说:“陛下但说无妨。”

    “这术阵,不该还是术师界不可实现的难题么?王将是…怎么会的?”宇皇问。

    “这还远算不上术阵,只是龙螭留下的残阵罢了,按道理以臣的修为是作不出术阵的,但臣的血液仿佛有某种魔力,凡是用它勾勒出的术阵,都能成功运转,真要究其原因,臣也不得而知。”涣之说话的功夫,一道术阵已经准备完毕。

    “还真是有些奇怪。”

    涣之又捡上十来根树杈,将其以芦苇拼凑成两具人型模样的骨架,再铺上些草叶,两具人形木件终于大功告成。

    “既然他们还没来,我们就先干正事吧。”涣之说。

    “正事?”

    “地穴的入口还没找着,十几年过去,光凭肉眼还真不太好找。”

    “那该如何?”

    突然,急烈的骤风拂起,呼啸沉迅,成群的芦苇左右摇晃,遍地沙石起伏连荡,窸窣作响。

    交裹的风沙里,一对宛若熔岩般暗红的烈焰燃起,仿佛风中即将熄灭的蜡烛,倒映湖泊之中,可波动的火焰就是不见衰减。

    涣之像是地狱的魔主,双眸间赤焰肆虐,艳如神霞。

    术式—妄眼!

    在涣之眼里,周遭的一切都宛如抽丝剥茧般拆开呈现,了无虚妄的劣表,直达本源。

    涣之突然有了方向,笔直的向前走去,突然他弯下身子,长满杂草的陈旧铁板赫然现于脚下。

    “这就是当年为防水患修的地道?”

    “恩,看来我们找到了。”

    涣之青筋凸起,终于揭开陈旧的大铁板,顿时烟尘滚滚,一阵恶臭从洞中猛地袭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亮起一道道火光,定睛望去,正是杨岚浩带着一批人马朝此赶来。

    涣之立刻带着宇皇一齐跳入了地穴。

    “大哥,你看,他们在那!”大胖子指着一处惊呼。

    杨岚浩跟着投去目光,隐约见得两道人影在芦苇荡旁闲晃。

    “王将,嘿嘿,总算给我逮到你了!”杨岚浩狂喜。

    “走,去看看。”

    大胖子一马当先,他要做第一个手擒王将的人,享尽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但就在他终于赶到之际,亲眼所见那两具丑陋无比的人形木件时,他终于察觉,他陷入了别人甚至都谈不上精心准备的圈套。

    “大哥!”

    “轰——轰——”

    剧烈的爆炸直接让地层都发生了震颤,原先还暴露在外的地穴通道,这一下彻底陷入了不可追溯的泥层之间。

    “送死这件事,他总是乐此不疲。”

    地道内,涣之和宇皇皱起上衣置于口鼻开始行路,忽然,涣之松开手,任由口鼻暴露在外。

    “奇怪,这地穴内密不透风,与外界隔绝了足足十几年,竟还能有如此的空气。”涣之有些纳闷。

    宇皇也跟着暴露出口鼻,“是啊,难道这里有人?”

    涣之伸出右手,掌心瞬间亮起火焰照亮了这阴暗的甬道。

    “至少现在应该没有。”涣之喃喃。

    破朽阴沉的通道内空间还算较大,但四方却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遍地飞走的蟑螂老鼠也许就是除了王将和宇皇以外这通道的唯一几件活物。

    两人顺着通道淌着及脚脖的黑水行着路,嘈杂的窸窣声不绝于耳,不时还传来阵阵滴水的闷响。

    即便此处尚且呼吸,但仍是会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腥腐。

    突然,涣之掌间的火焰熄灭,他一把拉住身旁的宇皇藏进了旁边的转角。

    转角外亮起丝缕光芒,脚步声愈来清晰,涣之和宇皇紧缚在满是青苔的残破石壁上屏声蔽气,涣之耳朵轻振,仔细窃听着来人的脚步。

    一个?

    不对。

    两个?

    还有,四个!

    涣之眉头紧蹙,口中呢喃着什么,右手急速拂过双眼,双眸顿时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涣之微亮的眼眸穿过石墙终于看清了四人...

    小孩!

    涣之轻吁了一口气,本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喂!那里可以出去!”一男孩昂起火把指向前方。

    “走,去看看。”另一位高个男孩走向前去,攀上腥锈的铁梯,用力顶了顶上方厚实的铁板。

    高个男孩涨红了脸,铆足了劲,可铁板没有丝毫的起伏。

    女孩紧紧攒住粉红衣袖,面容苍白,浑身微微颤栗,“娘说了……不能到处跑……这下完了,我们出不去了。”

    女孩眼里稀碎的闪亮就要落下,身旁的蓝发男孩见状立刻一把搂住,“阿妹不要哭,不要哭,哥哥有办法出去。”

    他走上前换下梯上的高个男孩,来回观辨着厚实的铁板。

    “有了!”

    铁梯下几人快步向前,急迫地想要逃出这里。

    “这铁板边缘已经软化,只要慢慢推开板子下的土块,我们就一定能出去!”蓝发男孩激动地说。

    “可这土块也不是我们能翻得动的啊!”底下的男孩忧虑道。

    “下了几天的大雨,这儿的土块已是稀疏成了泥土,即便是我们…也能挖得动!”

    说干就干,男孩们轮番上场,沿着一边挖了两尺有余,铁板也是渐渐出现了晃动。

    “有戏!”

    突然,泥土骤然翻落,顷刻间,铁板牟的落下,眼见就要砸上蓝发男孩,一道黑影闪过,抱下了男孩。

    “谢谢…大哥哥。”女孩轻声说。

    涣之宠溺地抚了抚女孩的头,“下次可别再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影子弯曲于王将身上,涣之立刻抬头望去。

    “你好啊,王将。”来人站在上方戏谑地笑道,白亮的铠甲铿锵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