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些名为“救赎”的故事（下）
孙博士将目光暂时移开日志。书房里，桌椅之上，光线柔和。在他提出社会实践方案之前，他便用全部的积蓄，在花园大厦购买了这一套房产——他称之为“家”。他为自己留下了这个书房，在这里，他保留着他的回忆——名为“救赎”的回忆。
往事如风，透过空间、透过时间，吹拂着他的心。每每想到这些往事，感动之余，他都会会心一笑。他知道，他没有辜负他父母的期待，也没有辜负那些希望他活下去、默默保护他的那些追寻者的期待。
书架上摆放着的，不止是那些天文学、社会科学、文学著作。在书架第二排第四格，最显眼的地方，赫然摆放着两封由数显纸制成的书信——其中一封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另一封，是社会实践方案的原件——上面赫然签着九个人的名字。在这两封书信旁边，是他的博士学位证书——他迄今为止取得的最高学术成绩。证书上，赫然盖着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的电子刻章，而他的真实姓名，也在其中……
“老师，我和小空，真的是‘双胞胎’吗？”不止一次地，小茶问他。而他，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微笑着。
同样地，在不止一个夜晚，孙博士反反复复地询问着自己，要不要和孩子们讲他们的身世。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对孩子们保守这个秘密，不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们受到太多的情感影响，而且……他希望自己做的这些事，就像如今窗外飘过的丝丝细雨一般，完全顺其自然。
每次看到小空、小湛还有小茶他们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玩耍或者咬着耳朵交流着悄悄话时，他的心中总是生出一股暖意来……
他重新收回目光，将这本日志翻到最后一章。
“NW1867月12日
微风浮动，‘阳光’柔和
严教授最终还是同意了我提前进入大学。
望着学会批发的‘特殊入学许可单’以及‘大类专业意愿单’，我知道，我的人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尽管卡尔斯区在我看来是一片像工业园区一样，只有科技而欠缺温度的地方，我仍然决定在这里读大学——这里承载了我十几年来最多的回忆。
‘1、天文学大类理论天文学
2、文学与社会科学大类社会工作
……’
我在大类专业意愿单上郑重其事地如是填写到。
‘天文学和文社学吗，孩子，打算去哪里读大学啊？’
‘还是留在卡尔斯区读吧。’
严教授看着我，欣慰地笑了。
‘当然可以，’严教授说道，‘还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不，不是……’我下意识地否认了，但转眼间还是脸红了，‘是的，严教授。’
他再一次笑了。50来岁的面容映衬着比阳光更耀眼的光芒。他在我眼里活了十多年了，一直是以一位严谨而沉稳的学者形象；而那天，是我第一次觉得，他像一位慈父。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他顿了顿，‘但是孩子，你不能一直停留在我身边。你的路还很长，以及，你心中那份渴望实现的信念……’
接下来的，是一段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他率先打破寂静。
‘不管怎样，孩子，你都将离开这里。N城不止有卡尔斯区，N城很大，卡尔斯区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板块；追寻者群体也不止我、实验员们和你救下的那三个孩子……追寻者社会，很大很大……’
‘尽力去帮助他人吧。’他最后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
在我交出大类专业意愿单后不久，我便收到了来自各个大学的‘电信’。
……
其中包括维特罗娜大学、卡里尔大学和卡尔斯大学。
我确确实实听进去了严教授的话，但当我点开拒绝名单时，我还是犹豫了。
我印象中，我几乎没有改变过主意，从小到大，各个测试名目也好，各项决议也好，我往往追寻着第一选择，但如今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就在我面前……
那是我记事以来，可以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记得改变了想法。
我选择了卡尔斯大学。
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严教授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好学。’
……
4年的天文学学习很快过去。我在卡尔斯大学依旧保持着往昔的学习节奏。但由于我的知识储备相对于比我年长四岁的学长学姐们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每年的学测，我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名列前茅——
但，我依旧学得很开心。于我，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激励着我完成我的学业。
……
NW1906月23日
卡尔斯大学距离第一生命实验室尚有40千米的直线距离。这意味着，我与严教授的往来，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然悄悄减少了。
那天下午，刚刚考完理论天文学的最后一门测试——星体观测。正当我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时，一位年轻的学者步履匆忙地追上了我。
‘你好，请问你就是孙xx吗？’那人问道。
我在卡尔斯大学四年，从来都是比较沉默的那一种学生类型。说来惭愧，除了小组活动之外，我并没有其他社交，所以对于这位看上去挺陌生的同学，我略微有些诧异。
‘是的。’我回答道。
‘今天学会派驻了天文学分会的教授来卡尔斯大学，那教授翻阅了卡尔斯大学的天文学教学检阅报告之后，通知我来找你。’
‘来找我？’
‘是的。去C109专家办公室’
……
我很快到了办公室。大概的意思是，学会收到一封推荐信，单位来自卡尔斯区协调委员会办公室。大致内容是，得知我大学期间学业水平优异，请学会在我读完大学四年后为我办理直博……
我隐隐地猜到了是谁为我写的这封推荐信……
那是我第二次跳级。
NW194
和我一开始进入卡尔斯大学的那四年一样，我学业平平，但充满热情地学习着。
N城的空气弥漫着‘阳光’照射后水蒸气的味道，卡尔斯大学里一排排成荫的杉木宣誓着六月的到来——也是我求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月。
6月12号的下午，我正式向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递交了我的理论天文学研究报告。经过两天筛选评价，我再一次来到了C109专家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不出意外，是他。
八年了，他的模样衰老了许多，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学究一样的披风，并没有戴眼镜而略有凹陷的双眼……
亲切、温暖……但他身上，还有我迄今为止没有挖掘出的诸多谜团。
再次见面，他并没有说太多寒暄的话……或许是因为，我已23岁；又或许，真的到了与他分别的时候了……
‘孙xx，我原本以为，你8年前就要走了，没想到，还是没听我的话，哈哈哈。’他诙谐地说，‘哎呀，也好，我又能在你博士毕业时见到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办公桌上的博士学位证书递给我。
证书上，赫然盖着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的电子刻章。第一行，赫然印着一行字：
孙星河，证件编号33025613755，于NW190年9月至NW194年6月在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顺利完成理论天文学所有课程，终报筛选等级为A，授予一等博士学位。
‘还有工会按照你的贡献-需求保证单给你的工作应聘文件，你想去的话可以去，’他顿了顿，‘维特罗娜区，孩子们在那里等你。’
他仿佛观察到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示意我看一眼文件。
‘文件号：19406116320
寄至：卡尔斯区，卡尔斯大学，C109
收件人：孙星河
孙博士，鉴于您优秀的学科基础，特聘您成为维特罗娜大学天文学大类教授。
另，最近维特罗娜区新增了6处文建局，加聘您成为试点员。’
Sign：
协调委员会
6月11日
委托人：萨博
‘去吧，孩子，你想要实现的救赎，就在前方。’
我点了点头，在签字区签上了我的名字，但我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
我刚要向他告别离开，严教授便开口道：
‘孩子，这份表格，算是我的一个小小请求……’
‘这是？’
‘是一份社会实践表格。我年纪大了，想为这个社会作出一些贡献……只可惜……’
‘我相信你可以出色地完成它……星河，再多帮助一些人吧，自从那一天起，我看到你身上救赎的能力……’
‘我想请你完成我……未尽的心愿。曾经的我，和20多年前的你，很像呢。’
……
严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说的孩子们，指的是什么？社会实践表为何托付与我？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做？以及，他最后的话，究竟有什么深意？……
我几次想开口，却都忍住了。
或许，我的救赎之路，才刚刚开始……”
日志到这里就结束了。
孙博士眼中流露着异样的光彩。
他悄悄推开门去。深夜，寂静如常。隔壁房间里，小空和小茶依偎地睡在一起，平静的脸蛋透露着一丝丝的稚气；另一个房间里，小湛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眼前这模样，就仿佛6年前……
孙博士轻笑一声：“不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又回头望了望窗外，夜已深，但光影斑驳。
往事如风，透过空间、透过时间，吹拂着他的心。每每想到这些往事，感动之余，他都会会心一笑。他知道，他没有辜负他父母的期待，也没有辜负那些希望他活下去、默默保护他的那些追寻者的期待。
书架上摆放着的，不止是那些天文学、社会科学、文学著作。在书架第二排第四格，最显眼的地方，赫然摆放着两封由数显纸制成的书信——其中一封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另一封，是社会实践方案的原件——上面赫然签着九个人的名字。在这两封书信旁边，是他的博士学位证书——他迄今为止取得的最高学术成绩。证书上，赫然盖着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的电子刻章，而他的真实姓名，也在其中……
“老师，我和小空，真的是‘双胞胎’吗？”不止一次地，小茶问他。而他，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微笑着。
同样地，在不止一个夜晚，孙博士反反复复地询问着自己，要不要和孩子们讲他们的身世。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对孩子们保守这个秘密，不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们受到太多的情感影响，而且……他希望自己做的这些事，就像如今窗外飘过的丝丝细雨一般，完全顺其自然。
每次看到小空、小湛还有小茶他们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玩耍或者咬着耳朵交流着悄悄话时，他的心中总是生出一股暖意来……
他重新收回目光，将这本日志翻到最后一章。
“NW1867月12日
微风浮动，‘阳光’柔和
严教授最终还是同意了我提前进入大学。
望着学会批发的‘特殊入学许可单’以及‘大类专业意愿单’，我知道，我的人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尽管卡尔斯区在我看来是一片像工业园区一样，只有科技而欠缺温度的地方，我仍然决定在这里读大学——这里承载了我十几年来最多的回忆。
‘1、天文学大类理论天文学
2、文学与社会科学大类社会工作
……’
我在大类专业意愿单上郑重其事地如是填写到。
‘天文学和文社学吗，孩子，打算去哪里读大学啊？’
‘还是留在卡尔斯区读吧。’
严教授看着我，欣慰地笑了。
‘当然可以，’严教授说道，‘还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不，不是……’我下意识地否认了，但转眼间还是脸红了，‘是的，严教授。’
他再一次笑了。50来岁的面容映衬着比阳光更耀眼的光芒。他在我眼里活了十多年了，一直是以一位严谨而沉稳的学者形象；而那天，是我第一次觉得，他像一位慈父。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他顿了顿，‘但是孩子，你不能一直停留在我身边。你的路还很长，以及，你心中那份渴望实现的信念……’
接下来的，是一段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他率先打破寂静。
‘不管怎样，孩子，你都将离开这里。N城不止有卡尔斯区，N城很大，卡尔斯区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板块；追寻者群体也不止我、实验员们和你救下的那三个孩子……追寻者社会，很大很大……’
‘尽力去帮助他人吧。’他最后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
在我交出大类专业意愿单后不久，我便收到了来自各个大学的‘电信’。
……
其中包括维特罗娜大学、卡里尔大学和卡尔斯大学。
我确确实实听进去了严教授的话，但当我点开拒绝名单时，我还是犹豫了。
我印象中，我几乎没有改变过主意，从小到大，各个测试名目也好，各项决议也好，我往往追寻着第一选择，但如今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就在我面前……
那是我记事以来，可以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记得改变了想法。
我选择了卡尔斯大学。
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严教授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好学。’
……
4年的天文学学习很快过去。我在卡尔斯大学依旧保持着往昔的学习节奏。但由于我的知识储备相对于比我年长四岁的学长学姐们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每年的学测，我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名列前茅——
但，我依旧学得很开心。于我，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激励着我完成我的学业。
……
NW1906月23日
卡尔斯大学距离第一生命实验室尚有40千米的直线距离。这意味着，我与严教授的往来，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然悄悄减少了。
那天下午，刚刚考完理论天文学的最后一门测试——星体观测。正当我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时，一位年轻的学者步履匆忙地追上了我。
‘你好，请问你就是孙xx吗？’那人问道。
我在卡尔斯大学四年，从来都是比较沉默的那一种学生类型。说来惭愧，除了小组活动之外，我并没有其他社交，所以对于这位看上去挺陌生的同学，我略微有些诧异。
‘是的。’我回答道。
‘今天学会派驻了天文学分会的教授来卡尔斯大学，那教授翻阅了卡尔斯大学的天文学教学检阅报告之后，通知我来找你。’
‘来找我？’
‘是的。去C109专家办公室’
……
我很快到了办公室。大概的意思是，学会收到一封推荐信，单位来自卡尔斯区协调委员会办公室。大致内容是，得知我大学期间学业水平优异，请学会在我读完大学四年后为我办理直博……
我隐隐地猜到了是谁为我写的这封推荐信……
那是我第二次跳级。
NW194
和我一开始进入卡尔斯大学的那四年一样，我学业平平，但充满热情地学习着。
N城的空气弥漫着‘阳光’照射后水蒸气的味道，卡尔斯大学里一排排成荫的杉木宣誓着六月的到来——也是我求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月。
6月12号的下午，我正式向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递交了我的理论天文学研究报告。经过两天筛选评价，我再一次来到了C109专家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不出意外，是他。
八年了，他的模样衰老了许多，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学究一样的披风，并没有戴眼镜而略有凹陷的双眼……
亲切、温暖……但他身上，还有我迄今为止没有挖掘出的诸多谜团。
再次见面，他并没有说太多寒暄的话……或许是因为，我已23岁；又或许，真的到了与他分别的时候了……
‘孙xx，我原本以为，你8年前就要走了，没想到，还是没听我的话，哈哈哈。’他诙谐地说，‘哎呀，也好，我又能在你博士毕业时见到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办公桌上的博士学位证书递给我。
证书上，赫然盖着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的电子刻章。第一行，赫然印着一行字：
孙星河，证件编号33025613755，于NW190年9月至NW194年6月在卡尔斯大学（天文学院）顺利完成理论天文学所有课程，终报筛选等级为A，授予一等博士学位。
‘还有工会按照你的贡献-需求保证单给你的工作应聘文件，你想去的话可以去，’他顿了顿，‘维特罗娜区，孩子们在那里等你。’
他仿佛观察到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示意我看一眼文件。
‘文件号：19406116320
寄至：卡尔斯区，卡尔斯大学，C109
收件人：孙星河
孙博士，鉴于您优秀的学科基础，特聘您成为维特罗娜大学天文学大类教授。
另，最近维特罗娜区新增了6处文建局，加聘您成为试点员。’
Sign：
协调委员会
6月11日
委托人：萨博
‘去吧，孩子，你想要实现的救赎，就在前方。’
我点了点头，在签字区签上了我的名字，但我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
我刚要向他告别离开，严教授便开口道：
‘孩子，这份表格，算是我的一个小小请求……’
‘这是？’
‘是一份社会实践表格。我年纪大了，想为这个社会作出一些贡献……只可惜……’
‘我相信你可以出色地完成它……星河，再多帮助一些人吧，自从那一天起，我看到你身上救赎的能力……’
‘我想请你完成我……未尽的心愿。曾经的我，和20多年前的你，很像呢。’
……
严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说的孩子们，指的是什么？社会实践表为何托付与我？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做？以及，他最后的话，究竟有什么深意？……
我几次想开口，却都忍住了。
或许，我的救赎之路，才刚刚开始……”
日志到这里就结束了。
孙博士眼中流露着异样的光彩。
他悄悄推开门去。深夜，寂静如常。隔壁房间里，小空和小茶依偎地睡在一起，平静的脸蛋透露着一丝丝的稚气；另一个房间里，小湛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眼前这模样，就仿佛6年前……
孙博士轻笑一声：“不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又回头望了望窗外，夜已深，但光影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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