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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因言获命②

    从宜良家吃饱了饭出来,告别了秦天师,召缨被马车一路送到巷口,下车后召缨谢过了车夫,一边找钥匙一边往里走。此时已经很晚,路上没什么人,巷子里的灯昏昏暗暗,召缨还是一眼看见了走在他前面的那个高个子男人,那是召缨的邻居谢秋阳,召缨对这个邻居印象很深,这人格外热情,在整条巷子里是出了名的能唠嗑,明明住进来的时间比召缨要晚,但是在召缨还没认全邻居的时候,他就已经迅速混成了整条巷子所有住户的大熟人。

    谢秋阳听到背后的声音回过头,立刻扬起嘴角:“哎呀,召小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召缨向对方点了一下头作为打招呼:“去帮一个鬼上身的小孩子驱邪,耽误了些时间。谢先生这是去打的鱼?”

    谢秋阳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鱼:“不不不,没那个本事,这种天鱼可不好打,想买新鲜的也不好买,今天我去江边转了半天才买到一条像样的。召小哥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来我家吃,今晚上我要做我的拿手菜松鼠桂鱼,不是我吹,比外面酒楼做得好吃多了,他们大厨过吃一次都想给我磕头。”

    知道这人东扯西扯嘴上惯没把门的,召缨礼貌道谢,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在那孩子家吃过了,谢先生今天兴致很高,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吗?”

    “害,我那干儿子小十六从南方回来了,做顿好的给他接风。”说话间谢秋阳到了他家门口,站住了身子,再次向召缨发出邀请:“召小哥真不来吃点?吃过饭也不打紧,再来点溜溜缝。”

    谢家旁边就是自己家,召缨走过去打开家门,再次对谢先生道谢:“多谢您好意,您一家三口难得团聚,我就不打扰了。”

    这边客套过了,两个人各回各家,谢秋阳插上门,拎着鱼,直奔厨房。

    小十六正挽着袖子,在面案上忙活着,启程饺子落脚面,回家之后第一顿要吃面条,这是他被谢秋阳收养之后的习惯,小十六对这个格外执着,哪怕是需要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到家的自己动手做了自己吃,小十六也一定要做一顿面出来。接完妹妹回来,又做了些做饭的准备工作,一直忙活到现在,才刚擀好面皮。谢秋阳进来,看他还在跟面皮作斗争,连忙叫他去歇着:“行了别忙活了,一路赶回来你还嫌不累啊,我来做饭,你去看看蒜蒜背书背得怎么样了。”

    小十六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牙齿的豁口来:“谢哥别逗我了,我大字不识几个,还是你去吧,我做饭就行。”

    “少来,你一个纯种中原人认字还能认不过那白毛番邦丫头?蒜蒜那丫头现在好的没学会坏的一肚子,我现在说话都不好使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去帮我盯着她。”谢秋阳把小十六从面案前扒拉开:“行了臭小子,快前歇着吧,从登州一路回来有多累我还不知道吗。”

    小十六笑嘻嘻地擦了擦手:“谢哥我真不累。对了,你一直盯着的那个厄,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之前我卜了一挂,今日阙京有灾要来,结果临时生了变数,那灾放弃了进入阙京,会与厄碰面。”谢秋阳手起刀落将小十六之前擀好的面叠起来切成细面条,一边说一边抓着面粉将面条在案板上抖散,“但卦不是凶卦,结果未必是坏的,我也就没管。”

    小十六也没闲着,开始帮谢秋阳处理那条新鲜鲤鱼:“谢哥,你说,阙京里的那个厄到底是谁啊。之前小葱哥跟我说,三劫长得都奇奇怪怪的,那个厄也会长得奇奇怪怪的吗?”

    谢秋阳嗤笑一声:“要是真能靠长成什么样子判断三劫,那这里就没有丑人了,蒜蒜这种番邦人也肯定会因为长得跟我们不一样第一个被死门抓走。”

    “怎么会抓蒜蒜,蒜蒜长得挺好的,邻居家那个召缨哥哥不也是一头白发番邦长相,谢哥你这头卷毛看着也不像地道中原人。”小十六撇撇嘴。

    谢秋阳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他慢慢停下手上的活,举起来手里的菜刀,阴恻恻地盯着小十六:“看来我是三劫的事情瞒不住你了,对,我承认了,我就是那个潜伏在阙京的厄,你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信息,看来今天是不能留你活口了,可惜啊可惜,小十六,这碗面你终究是吃不上的。”

    安静片刻之后,厨房里忽然传出来一阵爆笑,在自己房间怎么也背不下去课文的少女听到这笑声,更没了念书的想法,从屋里探出头来,大声问:“谢哥哥,十六哥哥,饭还没好吗?”

    “你先吃些东西垫垫,一会儿就好。”

    说话间,一阵奇特的味道飘来,少女吸了吸鼻子,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天幕,东方有一缕绀色映入她石榴花一样红的眼睛,那绀色在这漆黑天幕下格外显眼,少女连忙将双手交叠按在胸前,低下头,用她的母语开始祷告:“全知全能的阿萨,我的神、我的母亲、我的护佑者,请您降下爱吧,请您降下慈悲吧,请您保佑这片大地上的万物,就像您爱您的子民,我向您祈祷救赎和光明,我向您祈祷平安和无忧。”

    当那石榴花似的眼睛再度仰望天空的时候,东方那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绀色已然消失无踪,天幕又恢复成了一块完整的黑色,只在遥远的地平线处收敛它的浓墨。

    但是她仍旧看着东方,似乎有些不放心似的喃喃自语:“那个味道是什么?阿萨说‘它’就在我身边……难道就是那个味道?可是‘它’是什么,也是东巴吗?”

    “蒜蒜,”小十六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你不是饿了吗,有菜好了,你先吃着。”

    少女立刻眉开眼笑,跟着小十六去餐桌旁坐下,不太熟练地操起筷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菜:“十六哥哥你去南方干嘛啦?南方好玩不好玩?”

    “我去追踪一个跑出去的……跑出去的坏人。”小十六把蒜蒜手上的筷子掰正拉远:“感觉南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我更想早点回家。”

    “我也想十六哥哥早点回来。”

    小十六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忽然发现她头顶的两个发髻不对称,一看就是谢秋阳又没给人家好好梳头,忍不住笑了:“我是该早点回来,谢哥编辫子梳发髻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就是就是。”蒜蒜连忙附和。

    那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妹一起诋毁着谢秋阳的手艺,这边谢秋阳一边往鱼上浇油,一边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那个厄和阙京外的灾碰头,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到如今仍旧无法确定阙京的厄到底是谁,那天遇到的那个身魂相异生死混沌的道士也十分古怪,自己家里还养着个从番邦远道而来只为吃猪肉豆角包子的邪教圣女,他直觉不久的将来阙京会有一场大乱,但是具体是什么样的乱、什么时间乱,他不敢算。在那个道士身上吃过苦头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试图去了解,谁也不知道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身上牵系着的到底有什么东西。

    谢秋阳把做好的鱼煮好的面端上饭桌,让他俩先吃着,自己又回到厨房,从碗柜角落里拿出来两只破碗,把收拾出来的鱼的内脏和昨天剩下的白粥、剩菜一起拢进碗里,拿着碗去巷子尽头,一只放在墙头上,一只放在墙根下。他习惯这样喂那些被人丢弃的猫狗,基本上每天都要在这里放上两碗不吃的剩饭剩菜。

    谢秋阳回头的一瞬间,一道白色从弯弯曲曲的巷子中一闪而过,他赶紧闪到一边,贴着墙跟快步追了几步,确认了那一抹白色正是邻居召缨的高马尾。曾经谢秋阳也怀疑过召缨是不是也跟蒜蒜一样是番邦人,毕竟他俩一样皮肤雪白头发也白,但白和白还不一样,蒜蒜的头发微微泛着金色,召缨就像纯粹的少白头,在大晚上的他那一脑袋头发亮得很,只要看清身材大致上就能确定是不是他。

    这么晚了,召小哥这是要去哪?谢秋阳深知平日里自己这个邻居深居简出,很少见他出门,这几日不仅出门频繁了,看这样子他甚至连晚上都有了特别的活动,不管怎么说,这可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谢秋阳立马把刚刚愁绪万千时那个“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去了解”的想法抛在脑后,他脚步极轻,猫儿似的不发出一丝声音,躲在阴影下跟上了召缨,要看看这位邻居打算去做点什么。

    走在前面的召缨脚步匆匆,几乎要跑起来,根本没留心注意身后是否有人。他手里抓着一个丑兮兮的布娃娃,面色凝重极了——他通过连身娃娃得知,秦天师跑去了广化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