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以心生心①
秦霖这时候才真切感受到什么是“因言获命”，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仅仅只是开口说句话，就能造成这样的改变，紧接着更大的恐惧像是一张巨网一般遮罩了他：如果刚刚自己真的对怀让禅师说那些无头的也是佛，会发生什么？
再往深处想，每个民族的神都是按照自己民族的特点构建拼凑出来的，羊会跟从领头的羊，人崇拜的神也只会是人的样子，而且神必定跟自己一样，亚洲的神有亚洲的脸，欧洲的神有欧洲的脸，中国的龙也是从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动物组成，人无法想象不存在的东西。如果按照一般的宗教信仰发展，无论这个世界的神佛怎么变化，都会跟自己那边一样，有一张标准的人脸，因为人没有见过神和佛是什么样子，所以认为神和佛肯定跟自己差不太多。
那这边的所有“佛”都没有头，跟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一样，会不会是因为……
他们见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没有脑袋还能活得好好的、或许还拥有着巨大力量的存在，被这个世界的人发现了，并且供奉了起来？
“然后呢？怎么忽然不说话了，现在晚上这么冷，你也不请我进屋坐坐？”
秦霖闻言回神，这才想起来门外有个人，不免有些尴尬，可真请进来又不合适，不管供的是什么佛，在这种时候一男一女共处一室都不怎么合适。秦霖还是拒绝了：“进屋不太合适，我们还是隔着门说吧。你来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觉得自己跟厄有什么关系，你还有别的办法证明我是厄吗？”
“真没礼貌，问题要一个一个的问别人才好回答啊。我没有其他方法证明你是厄，三劫之间只能靠这个辨认彼此是否是同伴，不过要是此处有其他三劫的话，也一定会闻出来你身上的厄的气息。”
“那我怎么能证明你们不是合起伙来骗我？”
“你疑心真重啊，不然你就在脑海里冥想让什么人倒霉试试，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走厄运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是不是那个白毛小子跟你说的三劫喜欢骗人，他说的你怎么就信了，万一他也在骗你呢。”
秦霖没搭腔，也没想让谁倒霉，无论自己到底是不是厄，他都不愿意害人。这边没话能说，秦霖又问回了第一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原本来到阙京，是想在阙京引发一场灾难，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义人，既然他在阙京，我便不能对阙京做什么了。三劫的命运就是不断带来毁灭，不能毁灭，我就决定要隐世独居。”
这跟找我有什么关系？秦霖有点纳闷。
“在隐世独居之前，想见一下传说中在阙京天枢楼眼皮子底下活跃至今的厄。没想到见到的，是你这样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子，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天枢楼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天枢楼就是官府专门负责抓捕追踪三劫的机构，死门是天枢楼的楼主，负责处理那些抓到的三劫。要是有人跟你说他是天枢楼的，你可要小心了。”
楼主。秦霖突然有点想笑，笑都到嘴边了，秦霖忽然想起来刚刚她说的话里有一个词好生耳熟。
“等等，你说，‘义人’？”
门外的人也觉得奇怪：“义人怎么了？”
“你说的义人是什么意思？”
“义人是有资格与神同行的人，义人拥有神的美德，神的良善，神的慈悲。义人能进入到神的国，无论遭到何种劫难，义人必因善得生。”
秦霖不敢继续问她的神叫什么，但是名字已经在秦霖嘴边了。他也不敢细想这位在这个世界里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又或许和菩萨一样变成个无头木匠，但是这些都是不要太过深究为好的东西。
就在秦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出现了第二个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召缨的声音。
“我应该没有向你汇报动向的义务，倒是你，从墙根翻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看到白天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男人了吗？”、
秦霖立刻伸手捂住了带在身上的那个丑娃娃，他没有想到，召缨竟然真的会通过这个娃娃盯着自己去了哪，还会大晚上的专程追过来。为什么？是因为广化寺很危险？可要是广化寺有危险，他一开始就会提醒自己吧，又何必跑这么远翻墙过来？
江知曼脸上挂着一丝揶揄的笑，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没有见到，不过你盯得也太紧了，不惜翻墙都要进来查验人家在不在这里，你们是什么关系？”
召缨向江知曼那边靠近了一步，江知曼立刻后退拉开距离：“你要做什么。”
“你是三劫。”
“是又如何？”
召缨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弯刀，他再次向前一步，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江知曼神情万分惊异：“你要干什么，你要在佛寺里杀人？”
“等等等等！”听到外面说话的内容不对，还想多听会儿的秦霖赶紧打开门闩出来：“不管怎么说，佛门清净，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召缨看了看秦霖，微微低了低头：“你没事就好。”
秦霖赶紧摆手：“我没事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比来之前都健康。”
说的是好话，召缨却还是皱了下眉，他又看向江知曼，沉下声音来小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留宿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
“我还是有些在意那些塑像……”
召缨的嘴唇立刻绷成一条直线，他似乎有话说，但是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秦霖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了什么，毕竟召缨在秦霖的印象中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友好型NPC，能够让这位一直十分和善的救兵这样面色难看欲言又止，秦霖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是否表现得有些太明显了。
“广化寺晚上与白天不同，您在这里比较危险，最好还是现在就跟我一道离开。这个女人既然是三劫，那就不能这么轻易放她走，至少要把她交给天枢楼。”
“可是她已经打算要隐居……”
召缨脸色又难看了一点，秦霖只能闭紧嘴巴不再说话，看这俩人的表现，江知曼反而放松下来，主动向着召缨伸出手：“他说得对，你把我交给天枢楼吧。正好我想混进阙京，而且，这位道爷还是阙京天枢楼找了数年遍寻不见的厄，你最好带他一起去。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人还是怪有意思的，我不介意死门把我跟他关在同一个世界里。”
江知曼可能是希望召缨能把她绑了，这样起码文明礼貌一些，但是召缨直接上手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摁得弯着腰不得不跟着召缨走，秦霖在一边看得龇牙咧嘴的，韩醅冬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个刺头，初一下学期开学典礼，他把黑色钢笔墨水甩在了校长新买的藏青色西服裤子上，那天老爹也是这么押着他去赔礼道歉的。
痛苦但是活该的回忆按下不表，这只手抓着江知曼的头，召缨转身看向秦霖，还不等召缨开口询问秦霖作何打算，秦霖立刻表示这就跟他回去。
从心所欲的重点永远都是从心。
和召缨一同绕道广化寺后门的路上，秦霖忍不住又开始想，如果江知曼有心逃走，只要引发一点小小的灾就能摆脱召缨和自己，但是江知曼没有，这是为什么？她真的想去天枢楼，还是她无法控制引发的灾是何种程度？
“你说你因为遇见了义人便不打算对阙京出手，说明你能控制是否给周围带来灾难，你是怎么控制的？”秦霖隔着召缨问那边被迫低着头的江知曼。
“靠想象。”江知曼咯咯笑了两声，“我说，厄，你也想一下试试，看看能不能让广化寺的后门不幸地没有锁好，这样我们也好出去。”
“你带来的灾可以这么具体吗？”
召缨忽然厉声喝止：“不可动念！”
这一声把秦霖吓了一跳，被抓着的江知曼反而无奈起来：“好好好，不想不想。看吧，你最好还是等死门把我们关起来之后再问我。三劫一旦动念，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一定会化为现实。我想你应该也有类似的时候吧？心里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坏想法，然后立刻就会在那上面栽跟头。”
秦霖沉默。他在努力回想曾经，这种事并不难回忆，他生活中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感觉桌子应该再往里推一点不然会碍事，几分钟之后路过桌边脚趾就撞上了桌腿；玩抽卡手游抽光家底沉船，在心里想不会氪金也不出货吧，然后3个648下去全歪；甚至他也想过不应该老吃华莱士，最后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同时秦霖又知道，自己跟三劫不可能有关系，因为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抽卡沉船跟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纯粹是抽卡手游爆率太低和没有当期up角色保底的错。
可秦天师呢？
秦天师是不是厄？
“退一万步，你难道就没有明明米淘得很干净，结果吃饭的时候还是被砂硌到牙的时候吗？这可是每个厄都会经历的日常。”
秦霖沉默了。
秦天师真的是厄？
再往深处想，每个民族的神都是按照自己民族的特点构建拼凑出来的，羊会跟从领头的羊，人崇拜的神也只会是人的样子，而且神必定跟自己一样，亚洲的神有亚洲的脸，欧洲的神有欧洲的脸，中国的龙也是从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动物组成，人无法想象不存在的东西。如果按照一般的宗教信仰发展，无论这个世界的神佛怎么变化，都会跟自己那边一样，有一张标准的人脸，因为人没有见过神和佛是什么样子，所以认为神和佛肯定跟自己差不太多。
那这边的所有“佛”都没有头，跟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一样，会不会是因为……
他们见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没有脑袋还能活得好好的、或许还拥有着巨大力量的存在，被这个世界的人发现了，并且供奉了起来？
“然后呢？怎么忽然不说话了，现在晚上这么冷，你也不请我进屋坐坐？”
秦霖闻言回神，这才想起来门外有个人，不免有些尴尬，可真请进来又不合适，不管供的是什么佛，在这种时候一男一女共处一室都不怎么合适。秦霖还是拒绝了：“进屋不太合适，我们还是隔着门说吧。你来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觉得自己跟厄有什么关系，你还有别的办法证明我是厄吗？”
“真没礼貌，问题要一个一个的问别人才好回答啊。我没有其他方法证明你是厄，三劫之间只能靠这个辨认彼此是否是同伴，不过要是此处有其他三劫的话，也一定会闻出来你身上的厄的气息。”
“那我怎么能证明你们不是合起伙来骗我？”
“你疑心真重啊，不然你就在脑海里冥想让什么人倒霉试试，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走厄运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是不是那个白毛小子跟你说的三劫喜欢骗人，他说的你怎么就信了，万一他也在骗你呢。”
秦霖没搭腔，也没想让谁倒霉，无论自己到底是不是厄，他都不愿意害人。这边没话能说，秦霖又问回了第一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原本来到阙京，是想在阙京引发一场灾难，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义人，既然他在阙京，我便不能对阙京做什么了。三劫的命运就是不断带来毁灭，不能毁灭，我就决定要隐世独居。”
这跟找我有什么关系？秦霖有点纳闷。
“在隐世独居之前，想见一下传说中在阙京天枢楼眼皮子底下活跃至今的厄。没想到见到的，是你这样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子，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天枢楼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天枢楼就是官府专门负责抓捕追踪三劫的机构，死门是天枢楼的楼主，负责处理那些抓到的三劫。要是有人跟你说他是天枢楼的，你可要小心了。”
楼主。秦霖突然有点想笑，笑都到嘴边了，秦霖忽然想起来刚刚她说的话里有一个词好生耳熟。
“等等，你说，‘义人’？”
门外的人也觉得奇怪：“义人怎么了？”
“你说的义人是什么意思？”
“义人是有资格与神同行的人，义人拥有神的美德，神的良善，神的慈悲。义人能进入到神的国，无论遭到何种劫难，义人必因善得生。”
秦霖不敢继续问她的神叫什么，但是名字已经在秦霖嘴边了。他也不敢细想这位在这个世界里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又或许和菩萨一样变成个无头木匠，但是这些都是不要太过深究为好的东西。
就在秦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出现了第二个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召缨的声音。
“我应该没有向你汇报动向的义务，倒是你，从墙根翻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看到白天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男人了吗？”、
秦霖立刻伸手捂住了带在身上的那个丑娃娃，他没有想到，召缨竟然真的会通过这个娃娃盯着自己去了哪，还会大晚上的专程追过来。为什么？是因为广化寺很危险？可要是广化寺有危险，他一开始就会提醒自己吧，又何必跑这么远翻墙过来？
江知曼脸上挂着一丝揶揄的笑，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没有见到，不过你盯得也太紧了，不惜翻墙都要进来查验人家在不在这里，你们是什么关系？”
召缨向江知曼那边靠近了一步，江知曼立刻后退拉开距离：“你要做什么。”
“你是三劫。”
“是又如何？”
召缨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弯刀，他再次向前一步，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江知曼神情万分惊异：“你要干什么，你要在佛寺里杀人？”
“等等等等！”听到外面说话的内容不对，还想多听会儿的秦霖赶紧打开门闩出来：“不管怎么说，佛门清净，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召缨看了看秦霖，微微低了低头：“你没事就好。”
秦霖赶紧摆手：“我没事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比来之前都健康。”
说的是好话，召缨却还是皱了下眉，他又看向江知曼，沉下声音来小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留宿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
“我还是有些在意那些塑像……”
召缨的嘴唇立刻绷成一条直线，他似乎有话说，但是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秦霖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了什么，毕竟召缨在秦霖的印象中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友好型NPC，能够让这位一直十分和善的救兵这样面色难看欲言又止，秦霖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是否表现得有些太明显了。
“广化寺晚上与白天不同，您在这里比较危险，最好还是现在就跟我一道离开。这个女人既然是三劫，那就不能这么轻易放她走，至少要把她交给天枢楼。”
“可是她已经打算要隐居……”
召缨脸色又难看了一点，秦霖只能闭紧嘴巴不再说话，看这俩人的表现，江知曼反而放松下来，主动向着召缨伸出手：“他说得对，你把我交给天枢楼吧。正好我想混进阙京，而且，这位道爷还是阙京天枢楼找了数年遍寻不见的厄，你最好带他一起去。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人还是怪有意思的，我不介意死门把我跟他关在同一个世界里。”
江知曼可能是希望召缨能把她绑了，这样起码文明礼貌一些，但是召缨直接上手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摁得弯着腰不得不跟着召缨走，秦霖在一边看得龇牙咧嘴的，韩醅冬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个刺头，初一下学期开学典礼，他把黑色钢笔墨水甩在了校长新买的藏青色西服裤子上，那天老爹也是这么押着他去赔礼道歉的。
痛苦但是活该的回忆按下不表，这只手抓着江知曼的头，召缨转身看向秦霖，还不等召缨开口询问秦霖作何打算，秦霖立刻表示这就跟他回去。
从心所欲的重点永远都是从心。
和召缨一同绕道广化寺后门的路上，秦霖忍不住又开始想，如果江知曼有心逃走，只要引发一点小小的灾就能摆脱召缨和自己，但是江知曼没有，这是为什么？她真的想去天枢楼，还是她无法控制引发的灾是何种程度？
“你说你因为遇见了义人便不打算对阙京出手，说明你能控制是否给周围带来灾难，你是怎么控制的？”秦霖隔着召缨问那边被迫低着头的江知曼。
“靠想象。”江知曼咯咯笑了两声，“我说，厄，你也想一下试试，看看能不能让广化寺的后门不幸地没有锁好，这样我们也好出去。”
“你带来的灾可以这么具体吗？”
召缨忽然厉声喝止：“不可动念！”
这一声把秦霖吓了一跳，被抓着的江知曼反而无奈起来：“好好好，不想不想。看吧，你最好还是等死门把我们关起来之后再问我。三劫一旦动念，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一定会化为现实。我想你应该也有类似的时候吧？心里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坏想法，然后立刻就会在那上面栽跟头。”
秦霖沉默。他在努力回想曾经，这种事并不难回忆，他生活中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感觉桌子应该再往里推一点不然会碍事，几分钟之后路过桌边脚趾就撞上了桌腿；玩抽卡手游抽光家底沉船，在心里想不会氪金也不出货吧，然后3个648下去全歪；甚至他也想过不应该老吃华莱士，最后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同时秦霖又知道，自己跟三劫不可能有关系，因为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抽卡沉船跟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纯粹是抽卡手游爆率太低和没有当期up角色保底的错。
可秦天师呢？
秦天师是不是厄？
“退一万步，你难道就没有明明米淘得很干净，结果吃饭的时候还是被砂硌到牙的时候吗？这可是每个厄都会经历的日常。”
秦霖沉默了。
秦天师真的是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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