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诗书画印04

    李寻欢道：“当我徜徉书海，仿佛足历大观园。一步一景，一景一咏。每一处景致都匠心独运，契合天人合一的思想，那是作者用血泪、才思在建园啊。无论是沁芳亭、怡红院、潇湘馆、蘅芜院、稻香村、紫菱洲、秋爽斋、藕香榭，处处彰呈建筑艺术，处处留诗，处处题字，且皆有不凡之论，证见作者的见识格局，艺术修养。大观园的亭台轩榭，馆阁汀芷，飞禽游鱼，全都被寄予了生命，被书中的惜春，书外的八大山人画在了画中。我分明在八大山人画中见到蕉下客，也就是探春自比的那只鹿，它的神韵是那么的契合。我也在八大山人传世画作中看见了那只作者自况的仙鹤。我也时时在参悟那“莲枯藕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画境，香菱的身世是“莲枯藕败＂，迎春住“紫菱洲”，惜春住“藕香榭”，被八大山人入画得太多，那气韵在画纸上呼之欲出。我知道八大山人最钦佩的还是花魂与鸟魂，钦敬这一腔忠骨，一身傲骨。黛玉在《葬花吟》中咏叹：“昨夜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是山人在自问，而山人也用画作在自答。书中多次咏梅，咏那虬曲之姿，咏那枝头之艳。所以在画作中我们就时常看见一只翻着白眼的鸟儿一只脚独立在虬曲的寒枝上，那不正是花魂与鸟魂吗？”

    曹公叹道：“李公读书读其魂，诚可感也。”

    李寻欢道：“八大山人有一句题画诗道‘谩将心印补西天’，十分契合补天余石之意象。而他的印，确也印在了《红楼梦》的书中。他的许多画作中落款处有一枚奇怪的花押，仔细辨认，依稀便是合写的三月十九这四个字。三月十九，明思宗朱由检自缢煤山殉国之日，八大山人用一生为他垒坟，用一生为大明王朝披麻戴孝，用一生为中华文明的延续耗尽血泪。他的印章很多，我最钟爱那枚小小的“廿日”章。那枚章像小舟，也似木屐，刻着“廿日”两个字。廿日，明亡的昱日。说文解字中，朚字字形，就是上亡下明，朚字字义，就是昱日之意。刻下昱日就是记住前一日，记住那十九日，三月十九日。我管这枚印章叫作“亡明印”，“昱日章”，因表这无可奈何之情，我亦将它叫作“无可奈何章”。我在书中也找到了它。黛玉葬花那回书，书中分明写道：“第二天便是四月廿六日，…交茫种节气”，这里分明盖上了这枚印章。黛玉为何葬花，所祭何人？四月廿六的前一日，正是四月廿五日，那一日，扬州城破，清人开始了十天的大屠杀。四月二十五日，也是南明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榔殉国之日。朚者，亡明也，茫种者，亡种也。亡国灭种，痛哉！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