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淫设教05

    李寻欢道：“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明朝的王朝气质。如果说宋朝失之于弱，那明朝便失之于刚，柔弱也罢，刚强也好，过犹不及，五内阴阳和谐，方能身康体健。贾宝玉曾痛驳“文死谏，武死战”，文臣为博忠臣之名一味死谏，武将为图勇猛之节一味死战，只图一时意气挥洒表忠表勇，胸中没有长治久安的良策，留下一堆烂摊子，置君王与何地，置社稷与何地。明末之沉疴，既有天灾，亦有人祸，既在关山之外，又在朝堂之上。”

    “那张太医把脉甚是高妙，按说处方也必对症，他以四君子汤和四物汤益气养血，培元固本，辅以调和肝肾，培健脾胃之方，并适时加减，这病仿佛也可以治得了。可叹的是，秦氏终于不治，在贾府一片哀恸中魂归离恨天，成了第一支香消玉殒的金钗。”

    曹公也叹息道：“确实是好脉息，也确实是好处方。不过是作者借他人田地，浇自己块累罢了，真有栋梁圣手，大明就不会亡了！你可知这张太医乃何人所荐，你可知这诊金有多贵？你可知秦氏这病又为何不治？”

    李寻欢也叹息道：“我知张太医为冯紫英所荐，我知道张太医为儿子捐官而来。红紫之乱朱，我深知也！”言毕，痛泣不已。

    曹公亦泣，道：“红楼知音，非李公而谁何？”

    少顷，曹公止泣道：“恶紫夺朱之情，实难释怀。百姓流离，衣冠沦丧，经史断绝，皆源起于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第一个出场的金钗，便是那苦命的香菱。李公请收泪，试言之。”

    李寻欢敛容道：“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红楼梦》中的凶事恶谶大多发生在十五月圆时，可见持盈保泰之难。山崩地陷之时，父母不能保子女，君王不能救百姓。明朝文明灿烂，红尘中人们或耕或读，一如甄士隐的神仙日子，子女承欢，惯养娇生，却偏生“佳节元宵后，烟消火灭时”，只有“菱花空对雪澌澌”。许是以一颗糖来诱拐，许是以暴力强抱，总之香菱被拐走了。香菱的被拐子拐走，正是甄士隐家的祸起，百姓的被战火裹挟，正是王朝的灾殃。香菱身上有两个十分显著的特点，一个是忘姓氏，一个是眉间一粒朱砂痣。别人问她姓什么，她直摇头摆手，说忘记了，为何会忘姓氏，是因为见了太多人间惨剧，麻木已不觉痛，这里面隐藏着白骨如山四个字。而偏生她眉间那粒从出生就有的朱砂痣那么醒目，令人刺痛。那是寻亲的证信，那是故国的烙印。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朱明子民哪，在那纷繁战乱的年代，流离痛苦，朝不保夕，还有多少人记得昔日的明月，儿时的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