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人间悲喜本不通
自己的酒店中突然闹出出了“人命大案”，店主自是不敢放宋江等人走，一发向前拦住四人，要去经官告理。
幸好，那女娘倒地的动作看起来挺吓人，却只是额角上抹脱了一片油皮昏了过去，被酒保把水喷噀，不一会便醒了过来。
他爹娘听得说（弄晕自己女儿的）是黑旋风，先自惊得呆了半晌，哪里敢说一言？
待女娘已自说得话了，其娘母取个手帕自与他包了头，收拾了钗环。
惹事的虽是李逵，可事情真要闹大了，一同喝酒的宋、戴、张三人都跑不了见官之祸。
宋江见小娘一家有不愿经官的意思，便唤那老妇人问道：
“你姓甚么？那里人家？如今待要怎地？”
三个问题，三层意思，目的很简单——你啥来头？公了还是私了？
老妇人显然要比她女儿有眼色，说话也滴水不漏。
“不瞒官人说，老身夫妻两口儿，姓宋，原是京师人。只有这个女儿，小字玉莲。因为家窘，他爹自教得他几曲儿，胡乱叫他来这琵琶亭上卖唱养口。为他性急，不看头势，不管官人说话，只顾便唱。今日这哥哥失手伤了女儿些个，终不成经官动词，连累官人。”
京师人、卖唱养口、流落异乡、美若天仙的女儿、眼光毒辣能说会道的婆子……
几乎是当年阎婆惜一家故事的翻版，还多一个活着的宋老头，“战斗力”翻倍。
不同的是，宋江已是失无可失的流放犯，身边多了个凶名在外真能杀你全家的黑旋风，宋婆子非但不敢如阎婆子那般纠缠，还一个劲赔小心。
宋江见他说得本分（没提过分要求），又且同姓，便道：
“你着甚人跟我到营里，我与你二十两银子，将息女儿，日后嫁个良人，免在这里卖唱。”
在人身自由都可以合法买卖的古代社会，万物皆有价。
谁都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但能什么人能卖什么价也不能随意乱喊，超价太高，未必就是好事。
这女娘受的惊吓虽大，伤却不甚重，将息身体的汤药钱肯定值不到二十两银子。
宋氏一家卖唱养口，得钱虽然艰难，却不敢收下（跟黑旋风一起的）宋江这么多钱，那夫妻两口儿拜谢道：
“怎敢指望许多！但得三五两也十分足矣。”
及时雨花出去的钱，从不会再“打折”。
“我说一句是一句，并不会说谎。你便叫你老儿自跟我去讨与他。”
宋氏夫妻二人这才确认今日真遇到了豪客，拜谢道：
“深感官人救济。”
一边的戴宗自介绍铁牛给宋江后就不断见这厮惹事，深感自己颜面无光，埋怨李逵道：
“你这厮要便与人合口，又教哥哥坏了许多银子。”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戴院长只看到了宋江花钱如流水，却没看到后者每笔钱都花得及时准确恰到好处，绝不会乱花一文钱。
只花二十两银子，就成功摆平一场可能的官司不说，还扩大了“及时雨”名号在江州的影响力，更难得的是“买到”了李铁牛的忠心。
——铁牛你放心惹事，哥都能给你摆平！
而全程旁观了宋江的好手段，张顺总算认可了黑三郎的江湖地位，便叫酒保去说：
“这席酒钱，我自还他。”
宋江之前吃鱼“依例纳钱”是表明愿受江州江湖规矩的姿态，此刻张顺主动提出买单，黑三郎便没有再推辞道：
“这等却不好看。既然兄弟还了，改日却另置杯复礼。”
张顺大喜，就将了两尾鲤鱼，和戴宗、李逵，带了这个宋老儿，都送宋江离了琵琶亭，来到营里送鱼取信拿钱。
戴宗、李逵也自作别赶入城去了。
只说宋江把一尾鱼送与管营，留一尾自吃，因见鱼鲜，贪爱爽口，多吃了些，至夜四更，肚里绞肠刮肚价疼，天明时，一连泻了二十来遭，昏晕倒了，睡在房中。
莫说伤风感冒都能要人性命的古代，就算是医疗发达的后世，半天时间“一连泻了二十来遭”的重度腹泻，也是极为危险的情况。
得亏宋江命大体质还行，且为人最好，营里众人都来煮粥烧汤，看觑伏侍他，换成其他罪囚，怕是有极大可能腹泻而亡都没人管。
次日，张顺因见宋江爱鱼吃，又将得好金色大鲤鱼两尾送来，就谢宋江寄书之义，却见宋江破腹泻倒在床，众囚徒都在房里看视。
黑三郎吃了自己送的鱼才变成这样，还不得赶紧请医人调治？
宋江估计曾得过或见过类似病症知道该吃什么药，更出于“张顺送鱼害宋大哥腹泻”的流言顾虑，拒绝请医。
“自贪口腹，吃了些鲜鱼，苦无甚深伤，只坏了肚腹。你只与我赎一贴止泻六和汤来吃，便好了。”
——吃坏肚子只因宋江“自贪口腹”，与鲜鱼无关，更与送鱼给俺吃的江州好汉没有半点关系。
宋江还叫张顺把这两尾鱼，一尾送与王管营，一尾送与赵差拨。
此举不仅是顺便帮张顺拓展在之前不曾在牢城营打开的人脉，更是请王管营和赵差亲身拨验证鲜鱼没有问题——张顺没有害俺宋江。
即便腹泻到仅剩半条命，黑三郎做人做事仍是力求面面俱到。
张顺送了鱼，就赎了一贴六和汤药来，与宋江了，自回去。
回想当日在济州辞别兄弟宋清时，宋江虽迷惘于前程，却丝毫不担心江州之行。
“兄弟，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为我来江州来，弃撇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哪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天若见怜，有一日归来也。
结果呢，到江州半个多月了，银子撒出去一大把，换来了什么？
腹泻到奄奄一息，靠营里众人煮粥烧汤吊命都不敢找人请医，非得等到送自己鱼吃的张顺亲眼见了自己的惨样，才敢央求其人赎汤药治病！
若是还在郓城，没有丢掉公职，哪要活得这么小心？
可笑“哪一个不相助”，当黑三郎破腹泻倒在床快要死掉时，不说实际交情并不深的戴宗，黑三郎用心结识的黑旋风又在哪里？
第三日，宋大哥心心念念的戴、李二人终于出现了。
——却见戴宗、李逵备了酒肉，径来抄事房看望宋江。
只见宋江暴病才可，吃不得酒肉，两个自在房面前吃了。
这？
宋大哥坏了肠胃，吃啥都拉，喝水也拉，闻着酒肉味都忍不住要喷射，已经像条死狗躺在床上几天了，你两个却“自在房面前吃了”？
特么的，你们的心就这么大？
这顿酒肉便是不吃，或是换个房间吃，能死么！
流放远乡，受地头蛇戏弄，又遭遇生死大难，用心结识之人却不顾自己难受得要死，只顾在自己的面前吃吃喝喝，这份悲凉，谁能体会？
幸好，那女娘倒地的动作看起来挺吓人，却只是额角上抹脱了一片油皮昏了过去，被酒保把水喷噀，不一会便醒了过来。
他爹娘听得说（弄晕自己女儿的）是黑旋风，先自惊得呆了半晌，哪里敢说一言？
待女娘已自说得话了，其娘母取个手帕自与他包了头，收拾了钗环。
惹事的虽是李逵，可事情真要闹大了，一同喝酒的宋、戴、张三人都跑不了见官之祸。
宋江见小娘一家有不愿经官的意思，便唤那老妇人问道：
“你姓甚么？那里人家？如今待要怎地？”
三个问题，三层意思，目的很简单——你啥来头？公了还是私了？
老妇人显然要比她女儿有眼色，说话也滴水不漏。
“不瞒官人说，老身夫妻两口儿，姓宋，原是京师人。只有这个女儿，小字玉莲。因为家窘，他爹自教得他几曲儿，胡乱叫他来这琵琶亭上卖唱养口。为他性急，不看头势，不管官人说话，只顾便唱。今日这哥哥失手伤了女儿些个，终不成经官动词，连累官人。”
京师人、卖唱养口、流落异乡、美若天仙的女儿、眼光毒辣能说会道的婆子……
几乎是当年阎婆惜一家故事的翻版，还多一个活着的宋老头，“战斗力”翻倍。
不同的是，宋江已是失无可失的流放犯，身边多了个凶名在外真能杀你全家的黑旋风，宋婆子非但不敢如阎婆子那般纠缠，还一个劲赔小心。
宋江见他说得本分（没提过分要求），又且同姓，便道：
“你着甚人跟我到营里，我与你二十两银子，将息女儿，日后嫁个良人，免在这里卖唱。”
在人身自由都可以合法买卖的古代社会，万物皆有价。
谁都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但能什么人能卖什么价也不能随意乱喊，超价太高，未必就是好事。
这女娘受的惊吓虽大，伤却不甚重，将息身体的汤药钱肯定值不到二十两银子。
宋氏一家卖唱养口，得钱虽然艰难，却不敢收下（跟黑旋风一起的）宋江这么多钱，那夫妻两口儿拜谢道：
“怎敢指望许多！但得三五两也十分足矣。”
及时雨花出去的钱，从不会再“打折”。
“我说一句是一句，并不会说谎。你便叫你老儿自跟我去讨与他。”
宋氏夫妻二人这才确认今日真遇到了豪客，拜谢道：
“深感官人救济。”
一边的戴宗自介绍铁牛给宋江后就不断见这厮惹事，深感自己颜面无光，埋怨李逵道：
“你这厮要便与人合口，又教哥哥坏了许多银子。”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戴院长只看到了宋江花钱如流水，却没看到后者每笔钱都花得及时准确恰到好处，绝不会乱花一文钱。
只花二十两银子，就成功摆平一场可能的官司不说，还扩大了“及时雨”名号在江州的影响力，更难得的是“买到”了李铁牛的忠心。
——铁牛你放心惹事，哥都能给你摆平！
而全程旁观了宋江的好手段，张顺总算认可了黑三郎的江湖地位，便叫酒保去说：
“这席酒钱，我自还他。”
宋江之前吃鱼“依例纳钱”是表明愿受江州江湖规矩的姿态，此刻张顺主动提出买单，黑三郎便没有再推辞道：
“这等却不好看。既然兄弟还了，改日却另置杯复礼。”
张顺大喜，就将了两尾鲤鱼，和戴宗、李逵，带了这个宋老儿，都送宋江离了琵琶亭，来到营里送鱼取信拿钱。
戴宗、李逵也自作别赶入城去了。
只说宋江把一尾鱼送与管营，留一尾自吃，因见鱼鲜，贪爱爽口，多吃了些，至夜四更，肚里绞肠刮肚价疼，天明时，一连泻了二十来遭，昏晕倒了，睡在房中。
莫说伤风感冒都能要人性命的古代，就算是医疗发达的后世，半天时间“一连泻了二十来遭”的重度腹泻，也是极为危险的情况。
得亏宋江命大体质还行，且为人最好，营里众人都来煮粥烧汤，看觑伏侍他，换成其他罪囚，怕是有极大可能腹泻而亡都没人管。
次日，张顺因见宋江爱鱼吃，又将得好金色大鲤鱼两尾送来，就谢宋江寄书之义，却见宋江破腹泻倒在床，众囚徒都在房里看视。
黑三郎吃了自己送的鱼才变成这样，还不得赶紧请医人调治？
宋江估计曾得过或见过类似病症知道该吃什么药，更出于“张顺送鱼害宋大哥腹泻”的流言顾虑，拒绝请医。
“自贪口腹，吃了些鲜鱼，苦无甚深伤，只坏了肚腹。你只与我赎一贴止泻六和汤来吃，便好了。”
——吃坏肚子只因宋江“自贪口腹”，与鲜鱼无关，更与送鱼给俺吃的江州好汉没有半点关系。
宋江还叫张顺把这两尾鱼，一尾送与王管营，一尾送与赵差拨。
此举不仅是顺便帮张顺拓展在之前不曾在牢城营打开的人脉，更是请王管营和赵差亲身拨验证鲜鱼没有问题——张顺没有害俺宋江。
即便腹泻到仅剩半条命，黑三郎做人做事仍是力求面面俱到。
张顺送了鱼，就赎了一贴六和汤药来，与宋江了，自回去。
回想当日在济州辞别兄弟宋清时，宋江虽迷惘于前程，却丝毫不担心江州之行。
“兄弟，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为我来江州来，弃撇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哪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天若见怜，有一日归来也。
结果呢，到江州半个多月了，银子撒出去一大把，换来了什么？
腹泻到奄奄一息，靠营里众人煮粥烧汤吊命都不敢找人请医，非得等到送自己鱼吃的张顺亲眼见了自己的惨样，才敢央求其人赎汤药治病！
若是还在郓城，没有丢掉公职，哪要活得这么小心？
可笑“哪一个不相助”，当黑三郎破腹泻倒在床快要死掉时，不说实际交情并不深的戴宗，黑三郎用心结识的黑旋风又在哪里？
第三日，宋大哥心心念念的戴、李二人终于出现了。
——却见戴宗、李逵备了酒肉，径来抄事房看望宋江。
只见宋江暴病才可，吃不得酒肉，两个自在房面前吃了。
这？
宋大哥坏了肠胃，吃啥都拉，喝水也拉，闻着酒肉味都忍不住要喷射，已经像条死狗躺在床上几天了，你两个却“自在房面前吃了”？
特么的，你们的心就这么大？
这顿酒肉便是不吃，或是换个房间吃，能死么！
流放远乡，受地头蛇戏弄，又遭遇生死大难，用心结识之人却不顾自己难受得要死，只顾在自己的面前吃吃喝喝，这份悲凉，谁能体会？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