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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将军岭

    张宝天蹑步走近陆秋,合着刀把将兵刃贴在陆秋的脖子上,这匪首酷烈傲慢,平生杀人无数,轻巧巧的举动已经表明意思。

    陆秋自然领会,遂不再多问,之后这三人便老老实实地就着吩咐在前开路,倒是那郭啸柔神态怡然,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对陆秋方才的见识颇为赞叹。

    闲言碎语之间,一处破败的路碑映入眼帘,青苔石癣的碑面刻刻划划,杵在林路中间,肃然厚峻,仿佛像个卫士一般在此守佑了很多年,拨开几条残蔓,“将军岭”三个字依次铺开。

    陆秋稍带惊色,兀自嘀咕这路碑上的名字,因自幼不善水性,在海港多有不便,故而前几年,尚谦就安排陆秋时不时地跟随老一辈人跑船,料想长进些水性。

    也就是在闯海的时候,老渔民曾提起过这将军岭的故事,黄韵蝉见陆秋好似知晓什么,上前问道:“怎么了,这地方莫非你来过?”

    陆秋呼道:“来倒没来过,只是听过它的大名,反正不是什么好地,你我多当心点!”在尚君童的追问下,陆秋娓娓告知了关于将军岭的来历。

    话说,当年秦征百越,设南海郡,以罗越国为首的几个大国,虽然名义归属,暗地里却对抗不断,直至汉武帝时期才彻底臣服,可即便如此,罗越国的一分支九灵族却始终抵御汉化。

    中原王权强盛,九灵族被迫流亡到深山,史书记载,汉武帝晚年时,广西沿海一带的深山曾爆发了一场大地震,九灵族几乎亡尽,从此史书便再也没有关于九灵族的任何记载。

    直到后来,有传言说此处闹出脏东西,时常有采药的农夫看到头戴盔帽的异族将领带着族人向深山徙去,久而久之,这片崇山便被唤做将军岭。

    乾隆年间,大清与安南在此决战,大清得胜后,念此地人少,便从广东迁了两万户,然而这里毕竟发生过大战,又在密林边上,终究怪事不断,迁来的百姓渐渐搬离,慢慢的将军岭一带也就成为了无人区。

    得晓此处缘由,尚君童本要细问,却被一坨鸟粪正落脚前,陆秋抬眼一看,头顶一只白色的乌鸦飘然地停在树梢。

    乌鸦多为常见,可通体雪白却平素未闻,黄韵蝉细细打量后说道:“这不是普通的乌鸦,这种叫寒鸦,你们看这鸦身如披盐霜,唯有腹部长着一撮黑毛!”

    盯着尚君童脚前的鸭粪,那女子继续道:“老话说,看见乌鸦多有不好的事发生,如今正中鸭粪,恐怕是不祥之兆。”

    见张宝天无动于衷,陆秋深感在前开路多有凶险,遂借“寒鸦”一事向张宝天讨要几件防身的家伙。

    庞三连连阻拦,可那乌巾贼头心高气傲,从未将陆秋他们放在眼里,过了一会,便给了陆秋三人两把短刀和一副拓木弓。

    除去留守的人,张宝天点验了人手,上下五六十人,多是乌巾能征惯战的好手,每人都背着大包小包,什么火药、震天雷、麻绳、粗布帷幔以及酒肉干粮无所不有。

    许是震天雷有些重量,带的不算太多,可他们居然还带了墨汁与白纸,陆秋万分不解,敢情这乌巾海匪要上京考状元似的。

    先前在牢狱里碰到的那高大个,刚才一番交际,陆秋才知此人名唤孟虎,人如其名,虎背熊腰,宛若一座大山,张宝天遂让他拿的格外多些,绝大部分的饮水餐食都扛在他的肩上。

    一抹阳光透过幽暗浓密的森林刺在张宝天的脸上,这匪首看着日头,又掠了眼丛林,对着陆秋说道:“你们在前探路,沿着密林的树荫处,一路西走,穿过一片瀑布就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一两句话就敢只身犯险,想到此处,陆秋不禁暗自发笑。

    走至一处悬崖,顶面光秃秃的,探出来的大石块像是一颗兽头,悬崖对面是处被斩断的山腰,中间无路可走,仅有半截青石桥根!

    张宝天上前验察,踢落一石丸,多时都未听见触底的响声,陆秋莫名发喜,暗念道:“无路可走,岂不是就此折返。”

    那匪首贴在崖口,从石根下的山雾中看到一条用藤蔓编织的绳桥,他多番尝试,虽仅比普通麻绳稍粗一些,可异常稳固。

    张宝天让尚君童和黄韵蝉先行,他自己和陆秋还有孟虎贴在最后,就在全员即将吊过的时候,孟虎背后的干粮却撒了出去,那汉子伸手去抓,猛一带力,好巧不巧地将悬崖前探的石板给拉断了。

    形势危急,绳桥在悬崖的起点处断裂,整条绳上还剩下孟虎、陆秋与张宝天三人没有过去。

    孟虎毕竟体格太大,伸出去的手无力收回,眼见他支撑不住,陆秋当下便侧过去抓住了那汉子的衣领。

    陆秋被孟虎拖着往下坠,二人渐歇吃力,张宝天眼疾手快,在陆秋即将松手时抓住了他的手腕,就这样,挂着三人的绳桥完全贴到山腰的斜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跌落万丈深渊。

    张宝天冲着上面高声一呼:“都他妈还愣着干什么,快拉我们上来!”

    剩下的人费了好大劲,才在绳桥彻底断裂前,将最后的三人给拉了上来,刚才的这一折腾,所有人都累个半死。

    张宝天招呼着原地歇脚,可能是刚才伸手抓住其手下,那匪首对陆秋没再像以前那般酷烈,自己饮酒时,还顺便给了陆秋一口。

    陆秋不胜酒力,喝一口吐一口,张宝天嗤笑地要回了自己的酒壶,饮了一大口后,那匪首盯着一根藤蔓说道:“小时候,打渔就是用这玩意结网,那会日子是真穷,不过守在父母身边,就很知足!”

    他又喝上两口,稍稍急促道:“可好景不长,朝廷要内迁,当官的乘机收迁海税,家里太穷,一文钱都交不上来,他们就把我爹抓走,我娘上前理论,还被乱棍毒打,我爹护着我娘,我娘哭喊求饶,越喊那帮贼兵就越兴奋,直到活活地把我爹娘打死,可恨的是,我那时候小,想去救他们,却被看戏的百姓堵在外面!”

    虽不是一路人,但听到这番话,陆秋难免心中一伤,遂问道:“那后来呢,就是因为这件事,你才当海盗嘛!”

    张宝天忽眼色凶煞,用着狠怒的语气说道:“我亲眼看见父母惨死,那会我就发誓,一定要杀光这帮官兵,后来碰到乌巾大档头岳明,我便求他带我上船,他嫌我太小,几次求告他才最终答应,再到后来,我被岳明收为义子,立了功劳,渐渐有了牌面,一次劫掠中,我顺道抄了曾经杀我爹娘的那个衙门,一刀刀全部刮了那些人。”

    陆秋听着觉察不对,便问道:“你说的可是多年前惠城漕运署满门被杀一事?”

    “正是!”

    “原来是你干的,你可知那些人有很多都是别地调过去的,根本就没有参与当年的事!”

    “那有如何,他们是兵,那就该杀。”张宝天震道。

    “你这么说,跟当年打死你爹娘的**有何区别?”

    贼头被这话激得青筋暴起,旁边的一众属下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他抽着刀指向陆秋的脑门。

    刀影清寒得让人直冒冷汗,片刻后,张宝天发病似地大笑道:“那些人不该死,我爹我娘就该死嘛?”

    陆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世上太多不公,没有人生来愿意当海盗,也没有兵士就喜欢乱打平民,可世间究竟怎么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山腰间的密林起了一阵秋风,凉爽沁怡,和着鸟叫声一览光色,如临仙境。张宝天也渐渐消散了怒气,或许不是这山岭的景物,而是他想起报仇的快感。

    歇了有段时间,见气氛已缓和,孟虎终于敢上前禀报,因为刚才那一掉,他背的肉食干粮已失大半,剩余的断断不够这么多人取用。

    张宝天告知他,此处是山岭,随便摘点果子,打点野味就够应付了。

    尚君童被海匪叫上一块去,孟虎临行时却将自己仅剩的面饼给了陆秋,兴许是报答刚才的援手之恩。

    日色渐渐浓艳,两广的南方虽至十月的深秋,可到了正午,还是有微弱的热气。一股肉香随风飘来,一大伙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罢才知原是孟虎拿着几只烤肉前来。

    可就在分与众人时,火堆正前方的草丛乍生出一丝响动,噼里啪啦,闹腾不止,张宝天使唤一人前往查看,见那人拨开杂草,空无一物,大家见状便各收了疑神,结果尚未坐稳,先前那草丛的树根又现出动静,这次不是声响,而是闪出一抹亮色。

    一行人不敢大意,纷纷瞅上前去,不消片刻,那亮色惊得是一隐而过。

    孟虎道:“什么东西,你们可看清楚!”

    庞三应道:“好像就闪了下,其他啥也没见着!”

    张宝天胆子大,挥刀敲了几下树根,叶子都落了一地,也没瞅见到底是什么东西,详查多时后才缓缓收刀,听他道:“兴许是小题大做了,估计是刚才阳光射到这叶子上的露水,都回去吧。”

    话刚说完,却见草堆里再次显出光亮,张宝天提刀一甩,截住了那亮物想要隐去的退路。

    陆秋与其他人站起了身,俯看着草丛,想一睹那亮色到底是什么东西。

    细细看罢,一只似蛙非蛙的小东西尽收眼底,外相奇特,头部竟然是钳状的,龟裂的后背上有很多细细的红痕,红痕下流着很多像浓疮一样的汁液。

    那汁液流出来的时候,竟然像闪了阳光一般,格外明亮,陆秋好像有点明白了,一开始看见的光色极有可能就是这蛙上的浓液。

    张宝天使了个眼色,让最近的一名海匪上前将怪蛙抓住,那人刚走几步,怪蛙便一跃跳至火架旁,不怕火,还在火苗的上头四处蹦跶。

    足足观察了好大一会,这蛙唯模样奇怪了些,好像也无甚危险,没过多久,便从火架跳到另一处。

    “看看你们的胆子,就这么个小东西,有啥好怕的!”上前的海盗向着身旁的同伙嘲笑道。

    一行人渐渐放松,饶是杯弓蛇影、虚惊一场,随后就没有人把它再当回事,趁着大伙不注意,那蛙后腿一蹿即已跃至木架,还将烤熟的兔肉给颠了下来。

    一肥胖海盗怒得红通了脖子,抄起烧黑的树枝在半空抽打,本要教训那蛙,却见这小东西后背变得愈发鲜艳,红痕淌出似霞光般的浓液,钳形的蛙头凝结出一个很深的红点,红点与浓液似有些联动,越红那汁液就越浓。

    大伙看得惊慌,一股不妙的情绪油然而生。

    “不好!”陆秋说不上来地高叫一声。

    话音未落,怪蛙便蹬到胖海盗的手臂上,红红的浓液顺着蛙身全然喷射,仅眨巴眼工夫,那海盗即如五脏六腑被烤焦般,灼死于人前。

    不是由体外燃烧,而是像他的每一处内脏,跟点了炸药一样,从体内燃爆,一股恶臭的尸烟从烧焦的身体中四处发散,所有人都看傻了眼,一动不动地楞在原地。

    陆秋看着眼前的尸体,缓定了心神,大叫道:“还等什么,快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