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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奔现

    清晨的一抹阳光照进了总统套房,虽然已是盛夏季节,但在每天的这个时间还不需要开空调,通常只是开窗通风,东北的晨风也会带有一丝微凉,但此刻它既不能吹散也无法冷却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

    王总像是开挂了一样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拍桌子,虽然我们不至于被吓得像小孩子一样瑟瑟发抖,但心中的一份忌惮是不可避免的,搞不好这次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来开会的是前一天从BJ返回的所有人员,因此没有敖洁,因为她早就回来处理集团的其他工作了,其他人都很羡慕她能躲过此劫,而我则是为她高兴。这次我们从BJ带回来的工作成果主要有两项,第一项是我们技术部带回的一份基本敲定的系统委托开发协议,第二项就是人资部带回的一无所获。毫无疑问,王总胸中的一腔怒火就是被这第二项成果点燃的,如果说这该有个始作俑者,那勉强可以说李珊珊,但要问谁该为此负责,那么王总自己也难辞其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王总开出的薪资是低于职场平均值的,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还是求职淡季,就想招到合适的技术人员,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再碰上这么一个对工作马马虎虎的李珊珊,得到个一无所获的结果一点都不奇怪。

    作为一个自以为是的老板,王总是不可能做自我检讨的,这是人之常情,就像历史上能有几个颁过罪己诏皇帝呢。所以王总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人资部的无能与失职,当众对其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王总有一大特点,就是不管他是跟谁生气,都会冲所有人发火,但如果他是在表扬某人,也会借此来挤兑一下其他人-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不过好像这是所有老板的共同特征。所以面对老板的喜怒无常,就成了打工人的常态,就算批评的不是你,也要从他口中听出其实并未说过的四个字,引以为戒。

    会议的最后,王总又做出了一项重要决议,暂缓招聘技术人员,取而代之的是首先招聘一位人资总监。其用意也不言自明了,就在未来的某一天,在BJ的公司入职的第一位员工将会是一位人资总监,而此时我心里所想的是我们集团的人资总监。

    这一天,我们的工作内容非常多,我和老孟几乎要焦头烂额,王总让我们按照他的意思修改开发协议,然后再去跟康盛交涉。老板的想法真是瞬息万变,一天当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开会、修改、开会、修改...,忙得我和老孟中午饭都没吃,直到下班的时候,这份协议也没能让王总完全满意,但总归可以喘口气了,明天再接再厉吧。

    因为白天忙得头昏脑涨,也没抽出时间来给敖洁发微信,临近下班的时候就简单地跟她聊了几句。早上的会议无需我再向她赘述,姗姗肯定会原原本本地转达给她,甚至可能会诉一诉苦,喊一喊冤,而我是跟她诉一诉苦,喊一喊累。这人事工作还真是不好做啊,不管哪个部门的人情绪低落都需要她来安抚;就像一个万人迷的女子也不好当,无论哪个男人春心荡漾都想找她消愁解闷儿。

    敖洁说下班以后她要去她男朋友的店里,白天上班的时候已经约好了,因为从公司到那里的距离很近,所以她会步行,在这段路程中有很长一段和我回家的路线是重合的,所以我俩一致决定,结伴而行。虽然这算不上约会,但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我从BJ回来后第一次和她碰面。虽然注定会分开,但至少我们会有一段同行的时光。

    为了避开其他同事-确切地说是绝对不能被其他同事发现,在这件事上我俩早已心有灵犀,我们要等到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走得所剩无几的时候,就连有事没事都要晚点走的老孟都走了以后,我俩才互发消息在楼下碰面。为什么要搞得像做贼一样?我觉得有一个表面原因和一个实质原因,表面上是因为公司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甚至是情侣同时来公司求职都只能接受其中之一,我猜这么变态的规定应该是王总制定的;实质上的原因呢,是敖洁她不想,更准确的说是还不敢,公开我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对于我来说,都随她的意愿就好,倒不是因为我心胸开阔,而是真的无所谓。

    夏天傍晚的斜阳,照向她即将到来的方向,我又看到她徐徐地向我走来了,这次是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她今天的穿着很有寓意,因为她穿了那件在围栏边与我邂逅时穿的红色连衣裙。我在想,如果她是故意穿的这件裙子,那说明她和我一样有那么一种浪漫情怀,那我可能真的会深深地、深深地、爱上她。因为想法过于浪漫,我自己都不信,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在这个时候穿这条裙子,就是凑巧。

    “呦!好久不见啊!“,她走到我跟前,面带戏谑的微笑说。

    “是啊!可不咋地!”,我将计就计地回应。一个回合的互怼之后,我俩并肩向同一个方向出发了。

    虽然以不着调的玩笑开场,但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正经的对话环节,我们说到了早上的会议、姗姗的工作态度、她走以后BJ都发生了什么......,在这个过程中,她把包从左肩换到了右肩,又从右肩换到了左肩;有一小块儿云彩遮住了阳光,片刻又被风吹走;刚刚才疏通的车流,现在又堵成了长龙;而我却一直走在敖洁的左边,这时我发现,马上就快到我们要分手的十字路口了,虽然我们走得很慢,但总感觉刚才的时光只是一瞬间,这似乎是因为我们都没有提到敏感话题。

    “你每天下班都去你男朋友店里吗?”,我话锋一转说。这话说出口以后,我才发觉到它并不是个问句,因为我们天天都有密切的微信联系,她每天下班去哪了我都知道,所以,这句话对敖洁来说更像是疑问形式的祈使句,她应该听出来的效果是,“你能不能别总去你男朋友店里?“。

    “我知道你们俩都对我好,但我总得体验一下才知道该选谁啊”,她说。

    听到她这么说,我顿时瞪大了眼睛,转头四十五度角,看了她一眼,我这时的样子可以被形容为目瞪口呆。她应该意识到了我的异常举动,因此她把包从左肩又换到了右肩。我此刻内心的潜台词是,“大姐,你还真想脚踩两只船啊!“,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她语言表达上出了问题。总之,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位良家妇女能说出的话,我宁愿把它想象成是为了在同行分手前制造幽默气氛而故意为之。

    “我走了,拜拜“,她轻柔地说,似乎还用余光看了我一眼。在十字路口处,她向左转了,而我还要继续前行。但我没有马上动身,而是站在原地,目视她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我450度近视眼的可视范围。这次我没有注意她内八字的脚,而是在想,如果有人愿意与你继续前行而不是中途左转,你是否能够接受她的一切呢?

    回家以后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我还是觉得不管从哪些方面来讲我都无法接受,但我同时又觉得这种思虑非常多余,因为我本来就没抱有必胜的信念,那又何必考虑胜利之后的抉择呢?更直白一点地说,我对后半生的感情生活本就再无所求,和敖洁的接触也只是为了填补精神空虚,这样一想,让我去做另一只船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我不会像金岳霖对林徽因那样无私奉献,他是为爱付出,而且不求回报,而我是不想付出,所以也不求回报,用这样的心态去对待一种各取所需的关系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在以后跟敖洁的接触和聊天中,我没有再顾忌她的感受和想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她不生气、不讨厌、不反感、不拉黑,我就会毫无保留地畅所欲言。

    比如,我还是每天中午会约她去广场晒太阳。

    我:我在广场等你。

    敖:几点?

    我:10分钟以后。

    敖:找我谈话,还是掐架?

    我:求婚。

    敖:滚滚滚!

    还有每天早上的不定时问候。

    我:快起床吧,你要迟到了,你还得拉屎,拉屎,拉屎,刷牙呢!

    敖:我早就出门了,还是你赶紧拉稀吧!

    我:出门了?那就别拉了,那样不好。

    敖:我知道,会给你留着的。

    我:嗨!拉完处理了,怎么还给我留着呢?

    敖:等你处理啊,你不是好这口嘛。

    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刻意去讨好对方,那心情自然很舒畅。虽然起初我们就是这样胡诌乱扯,但在心态发生改变以后,还能保持原始的交流风格,那我觉得是因为她变得还不够彻底。

    在一天下班的时候黑云压城,遮天蔽日,接连不断的几声闷雷在提醒着这个城市的子民,玉皇大帝胃肠感冒,他有点恶心马上要吐。公司里那些不管有事没事都要晚点走的同事们,此刻也都摒弃了固有观念,收起了心中的算盘,在集团的签到地点排队等着打卡走人,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排队的时候我还絮絮叨叨地给敖洁发了条微信,叫她快点走,但她没有给我回复。在我打完卡走出大门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到了这样一幕。敖洁就在我眼前几步远的位置与我相对而行,与她同行的一位男士,戴着近视眼镜,四十多岁的样子,正在把一把伞递给敖洁,她一面抬头一面去接伞,就在伞还没有触碰到她的手之前,我们俩的目光首先发生了碰撞,但她的眼神立刻就开始飘忽不定,而且脸上一片通红,异于常人,好好的一张大白脸,变成了一个只放了两个番茄的果盘儿。我以路人的姿态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再回头,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顺利地接过那把伞。

    我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有滋有味地回味着刚才的一幕,感觉好像怀揣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还外加了一段泄愤的心语,“让你劈腿!玩翻车了吧!脚踩两只船,你也不怕掉水里淹死!”,而且我突然又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发微信的好机会。

    我:刚才你旁边是谁?你眼神不对啊!

    敖:哈哈,你是不是特别不自然?

    我:不是,你就是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把莫名而来的雨伞。

    敖:我就怕跟你撞上,太巧了,还是撞上了。

    我:我表现还可以哈,没撞到你。

    敖:我表现不好,撞上了吧!

    我:我闪开了!

    其实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旁边的一定是她男朋友,甚至在我看到玉皇大帝已经恶心了的时候,就预感到她男朋友一定会来接她。我只是没想到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尴尬、害羞、还是愧疚?但不管是什么,我都认为不至于面露如此不堪的神色。

    因为她男朋友又不认识我,更不可能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非但她男朋友不知道,目前除了我们两个当事人以外,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想来想去,她只可能是在担心我了,她担心我什么呢?是担心我会兴风作浪?还是无理取闹?从她的微信回复来看,不太像是担心我会在感情上难以接受,如果她真是这种心态,我反而觉得一身轻松,没有心理负担。

    如果我当时在她身边驻足,质问她说:“脸怎么红了?”,她应该会回答:“精神焕发”,我必然就会追问:“怎么又黄了?”,她一定会说:“防冷涂的蜡”,然后我俩可能会就地来上一段智取威虎山。我善于遐想,她善于伪装,正好能给我广阔的想象空间。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玉皇大帝的胃肠感冒肯定是没好利索,就在第二天的相同时间,它又犯病了,于是我给敖洁发去了友情提示。

    我:昨天那一幕可能又要上演,看看外面的天空。

    敖:今天不能撞上了,我有经验了。

    我:今天装不认识我?

    敖:哈哈,哪能!

    我:你还是装不认识吧,一会儿他来给你送伞,你就装不认识他。

    为了避免使她尴尬,我还是选择在办公室多逗留一会儿,确认她已经离开以后我才出发。我知道即使这次再碰上,她也不会有昨天那样的夸张表现,因为削了皮的苹果,很快就会失去本色,再也不会显现出外皮那样的鲜红,最多只会透出被氧化后的烂红。但以我的个性怎么会就此收尾呢,必须再给予一个情感挑衅,才能算是个完整的故事情节。

    我: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让他送你回家!

    敖:我认为你对我提这个要求有点不对,你真的不够成熟,如果你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这就不是你要求的,不是你该题的,而是由我说,由我做。

    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刚才的诉求我没走心,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怎么能是我的性格。

    看到她这么说,我又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好像是在鼓励我,给我信心,教我怎样以一个备胎的身份来博得女主的真心,所以我给了她这样的回复,就像一个没有伺候好主子的奴才拼命扇自己的耳光一样,不知道她看了以后会有何感想,不过我觉得她不会费心去揣度那些言外之意,或者去思考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里究竟有什么内涵。

    自从见过敖洁的男朋友以后,我和她的关系又得到了升华。虽然我根本就没看清她男朋友长什么样,再加上我近视眼的因素,如果下一次还能遇见,对于我来说仍与初见无异,但这件事在我心里产生了影响,那种感觉很奇怪,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我有时和敖洁说话像是在自我陶醉一样。

    我:你说咱俩结婚坐游轮去旅行怎么样?

    敖:我去哪都行。

    我:你喜欢坐游轮吗?我们可以在甲板上扮演Jack和Rose。

    敖:你想的还挺远,我都不敢想那么远,刚才我跟我妈拌嘴后,我告诉他我以后不结婚了,就一直处对象,哈哈!妈也说了就是不能和这个男友分手,也别想找带孩子的,我觉得女人都是特别敏锐的动物。

    我:你说的场景并不远啊,只要我们共同努力。

    敖:哼!

    我:哼啥?

    敖:你咋管那么多?

    我:问问自己的媳妇儿哼啥也不行吗?

    敖:我是你媳妇儿?

    我:你啊!

    敖:为啥我不知道呢?

    我:可能是我一厢情愿的吧。

    敖:你把称呼改了!

    我:好的老婆。

    可过了几天之后,我感觉情况应该是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自我陶醉的幻境似乎变成了现实,因为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件小事,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工作日下午,敖洁发来了微信。

    敖:你热吗?

    我:不热啊。

    敖:我们这特别热。

    我:自己在办公室吗?

    敖:是啊,

    我:需要我出现吗?

    敖:需要。

    酒店有空调,我们在这里办公体会不到热浪给人类造成的影响,就像一个愚昧的皇帝,认为老百姓吃不起菜粥还可以吃肉粥啊。但敖洁发来的消息唤醒了我,让我想到了集团办公室破旧不堪的样子,而且那里没有空调,只是在头脑中想象一下,即使正在吹着冷气都会觉得热。

    我感觉敖洁是在呼唤我,她似乎想让我为她做点什么,我不确定,也许她只是纯粹的诉苦,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可我觉得她既然主动向我诉苦,我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我让这种唐僧模式的想法在我脑中运行了几秒钟之后,我便想,如果她一个人在办公室,我可以去给她送些冰棍儿,但如果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我就不方便去做这样的事,那我就等于什么都没做,我怎么响应敖洁的呼唤呢?那我可不可以为了掩人耳目给其他人也送冰棍呢?想着想着,我突然意识到我脑中的唐僧模式还没关闭。

    我看了看手头暂时还完整不了的工作,又看了看老孟和我近乎相同的状态,就以上厕所的行动方式,从他眼皮子底下溜出了办公室,从员工通道逃出了酒店。外面的天气果然是热浪滚滚,几乎都不敢抬头看此时太阳在什么位置,因为低头看着地面都感觉睁不开眼睛。我像是在躲避空袭一样快速地闯进了酒店楼下的一家小超市,从冰柜旁边撕下了一个塑料袋,打开冰柜开始挑选冰棍,这时在我眼前闪过了一条红色的警告,写着:绝对不能开启唐僧模式,否则冰棍就化了。我以敏锐的视觉观察能力,用超频的运算速度扫描了一遍在我视线范围内的冰棍种类,然后像一个质检员一样,每个种类拿出一个放在袋子里,关上冰柜的盖子,提起塑料袋看了一眼里面花花绿绿的十几个不同种类的冰棍,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是在做抽样调查吗?回答:不是。我现在不想考虑食品安全问题,我只想尽快到达集团办公室,因为那里就算再热也比外面凉快。

    一走进集团的办公楼,突然有一种内心的安全感,比对温度的感知还来得明显,就好像我是在一片火山爆发的地带,顺着软梯爬上了一架前来营救的直升飞机,看着门外火辣的阳光,酷似百米高空下流淌的岩浆,但我终于安全了。我犹如死里逃生一样地走到电梯前面,按了一下上楼的按钮,这时出现的定格画面,才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命运多舛,它居然没亮,几乎在同时,一旁的保洁阿姨投下了一句死亡宣判:“停电了”。听到这三个字,我以为此刻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应该是“完了,要爬楼梯了”,然而并不是,我首先想到的是“那集团办公室岂不是连电风扇都用不了啦”,这的的确确是我的本能反应,会有这种反应也许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我完全不畏惧爬楼梯,以我每天跑五公里的身体素质,爬个八楼简直就是探囊取物;二是,说出来我会感觉有些害羞,而且也不敢确定,所以我想试问自己,在我心里,敖洁是不是已经有了她的真正位置。

    我面对困难从来不退缩,我只有在面对真正的困难时才退缩,而爬楼梯根本就算不上,我最多也就用了两分钟,从一楼的电梯门口就来到了集团办公室的门口,我停下脚步,定睛往里一看,感觉这回我该退缩了,因为真正的困难摆在眼前了,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有的坐在沙发扶手上,有的半卧在沙发里面,还有的用二分之一的屁股坐在办公桌上两腿交叉着单脚着地,他们有说有笑,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病有药,而且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我全都不认识。

    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刚才敖洁不是说只有她自己在办公室吗?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中了敖洁的诡计了,但我想退缩也来不及了,因为里面已经有人看到我了,并且和我确认了眼神,它看着我手里拎着冰棍,怔怔站在门口,仿佛是在对我说:“在门口站着干嘛?进来啊!”,我也心领神会地缓步走了进去,迈过门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敖洁的工位,幸好她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坐姿端正,仪态得体,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东倒西歪,顿时一丝欣慰就油然而生,我欣赏的人果然就是与众不同。但我没有因此而喜形于色,反倒有些怒从中来,两种情绪的互相交融,促使我面向敖洁狡黠地一笑,送出了一行饶有默契的心理暗示:“好啊!你骗我哈?”,而她这时也在笑,她笑的是一种得意的笑,也是高兴的笑,因为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由衷的喜悦,似乎在说:“就知道你会来送冰棍儿的”,这让我觉得我并不是中了她的计,而是随了她的愿,满足了她的期望,托起了她的憧憬,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最实际的愿望可能就是跟一个有默契的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吧。

    敖洁起身和我对视了一下眼神,从我手里接过冰棍放在桌子上,脸上的笑容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绽放,她没有马上处置那些冰棍儿,而是跑到门口,双手扒着两侧的门框,把头向外一探,大声喊道:“姗姗!凡文来送雪糕了“,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在场的这么多人当中没有姗姗,想来她应该是去厕所了,可姗姗的这一次解决生理问题的随机行为,却给了敖洁一次神助攻,正因如此,敖洁才有了那最具迷惑性的一喊,这一喊足以掩人耳目,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这些冰棍本来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献给心上人的荔枝,现在却成了俯首甘为孺子牛,全当为人民服务了。

    敖洁喊过了姗姗,就回来开始给大家分冰棍儿了,我在沙发上的一块空余位置坐了下来,跟随着敖洁的身影逐个过目在场的每一张陌生面孔,渐渐地我有了一些印象,原来他们都是左邻右舍的同事,那到这来就算是串门儿喽。敖洁把冰棍儿分了一圈之后,却偏偏对我置之不理,她把装冰棍儿的袋子放回原处,轻蔑地甩了一句话给我,“要吃自己来拿哈“,这耳目掩得可真够彻底,滴水不漏。但此时我却感觉到水被甩到了我的脸上,我扭头一看,是姗姗走了进来,一边踱着四方步一边甩着她手上的水,看来我想的没错,她刚才的确是在厕所,洗完了手也不擦,还到处乱甩,可能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这些臭毛病,但是她却在意到我了,她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冰棍儿递到我面前,这是让我完全没有预料的举动,我没有立刻接过冰棍儿,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姗姗,那从容的眼神告诉我她似乎还没死心,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还怀有期望,而且她又把拿着冰棍儿的手抬高了一点点,示意我快拿着,像我这种面对真正的困难才退缩的人,可以据经验判断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困难,我的唯一做法只能是接过她手里的冰棍儿,再说一声谢谢。

    拿着姗姗给我的冰棍儿从手心凉到内心,我满心期望这件事应该由敖洁来做,可机缘巧合地就被姗姗给代劳了,姗姗啊姗姗,你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队友,随随便便就又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神助攻,你这不只是在帮敖洁掩人耳目了,而是已经把她洗得一尘不染了。

    关于我和敖洁的关系,我最不希望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姗姗,那不是因为我善良,也不是因为我有同情心,究其根本是因为其他人与我们这段关系都无关,当然,我好像落下了一个人,就是敖洁的男朋友,但如果他被隐瞒了就不是我的罪过了,因为我在他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我没有办法向他表示什么,而对于姗姗,我相信在今天下班以前他就可以明白一切了。

    冰棍儿我只吃了两口,就举着它起身往回走了,待在全是女流之辈的场合我实在是有些尴尬,但我肯定不会就这样白白的走掉,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拿起手机向敖洁兴师问罪。

    我:耍我吧?刚才你应该是不需要我出现吧?

    敖:为什么不需要?

    我:你不是自己在办公室啊。

    敖:哈哈,你走后,他们都问我,你为什么过来给大家送雪糕,我说咱俩打赌你输了。

    我:为什么不说实话?

    敖:应该怎么说?

    我:你不知道吗?

    敖:我想让你教教我。

    我:我想听你的原始说法。

    敖:你怎么就不知道迁就我呢,我想听你说。

    我:你就说因为你热了,冰棍儿本来是给你一个人的。

    敖:那么他们要是问,为什么我热了,你就来送冰棍儿呢?

    我:有傻到这种程度的人吗?如果有,你有义务汇报给王老板。

    敖:我相信,如果我像你那么回答,也有人汇报给王老板。

    我:我相信已经有人汇报给王老板了。

    敖:不能。

    我:你希望不能吗?

    敖:不是啊。

    我:那你希望能?

    敖:咱们家不允许员工谈恋爱,如果哪天被人感觉到了,我会提出离开的。

    我:你知道杨过和小龙女是怎么离开古墓的吗?

    敖:走一个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企业。

    我:那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走啊?

    敖:还是你带着我走吧。

    我:不一样吗?

    敖:听起来不一样,这样我有种小女人的感觉。

    我:还是你当杨过吧。

    敖:为什么?

    我:离开古墓前小龙女的功夫比杨过高。

    敖:但是内心里,小龙女很依赖杨过呀。

    我:我是很依赖你啊。

    敖:接到敖洁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她一直想找一个可以让她依赖的人。

    我:离开古墓以后就要靠杨过了。

    敖:你不是说我是杨过吗?

    我:你也不能总变性啊!

    敖:滚滚滚!

    我现在简直不敢相信,我这算是把她追到手了吗?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吗?从她的话中能看得出来,她对我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不再把我当成一个追求者,更不是一个只是聊得来的好朋友,而是一个经过自己内心确认的男朋友。说实话她的这个转变对我来说有些突然,甚至有些感动和激动,就好像不是我把她追到手了,而是她俘获了我的芳心,特别是她说到愿意为了维系我们的关系而主动辞职,颇有一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概,让我十分受宠若惊。我都不自知是我的哪个举动让她的转变如此巨大,难道就是因为送了一次冰棍儿吗?这就能让她为之感动,继而转变心态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在我和她男朋友之间,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因为我相信,类似于爬楼梯送冰棍儿这样的殷勤,她男朋友献得不会比我少,反而应该是多得多,至于情感和精力的投入就更不必多说了;相比之下,我对敖洁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肯定的付出,情感的构成也都来自于平日里的嘻嘻哈哈。所以,若不是因为真的喜欢我,敖洁的心态不会有这么快的变化,这绝非自恋,而是理性分析。但是如此一想,我倒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因为我对这段关系的态度完全配不上敖洁对我的喜欢,尤其是她又对刚才发生事情做了个关键的补充解释,其实她并没有骗我,在她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她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只是因为突然停电,大家没法继续工作,周围房间的同事就都跑到集团办公室来闲聊了。所以这又反向的鞭策我不要辜负她的心意,即便她目前还在脚踏两只船。

    为了再次验证我对她心态变化的判断没有错误,快要下班的时候我又发了微信,并且着重强调了她一直反感的称谓问题。

    我:下班了媳妇,叫媳妇对吗?

    敖:不对,结婚再说。

    我:结婚应该叫孩子他妈。

    敖:这个称呼不太好听。

    我:去哪了?

    敖:保镖接的我。

    我:现在这种情况还无法避免吗?

    敖:你是不是想让我马上选一个?

    我:那太让你为难了,我不会那么做的。

    以前是我纯粹胡闹才挂在嘴边的称呼,现在来看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而且还调整了她男朋友的角色,变成了保镖,但显然这只是个玩笑,因为她还是决定不了选择哪个放弃哪个,或者说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取舍。虽然我故作大度,说是不想让她为难,但她心里应该明白,在她向我表明心意以后,就不可以在这种摇摆不定的状态中长久逗留了,否则她的感情世界会很危险,于我来说也无法坦然接受。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和敖洁在聊着微信,她说她睡了一整个上午,下午想出来走一走,我也正有此意,但我可不是为了消遣,我是非常想见敖洁,我觉得她也应该很想见我,因为第二天也就是周一,我们又要出发去BJ了,但是这次敖洁不会去。

    遵照王总的旨意,我们这次去BJ的主要任务有三项,一是正式签订与康盛的委托开发协议,这项任务当属技术部来完成;二是要面试几名由猎头推荐的人资总监,这项任务非老板的秘书任鑫是没有资格担此重任的,但姗姗应该也会在旁边打打下手;三是开始BJ的品牌商场调研工作,这是由运营总监陈达来完成的,我觉得王总应该给他配个助手。

    虽然敖洁不用去BJ,但是她对行程安排和人员组成的了解,比我们这些要亲自去的人还要清楚,因为她是集团的人资总监啊,所以我在其他人收到通知之前就早已知道周一要去BJ了,但在老孟通知我的时候,我还是不能过于显露出我未卜先知的骄傲,在临行之前,我也要再见一见给予我这份骄傲的人,我们决定去世界上最大的房产公司吃快餐。

    在房产公司吃快餐,听起来忒不符合逻辑,但如果你知道这个房产公司就是麦当劳,那就顺理成章了。麦当劳的确是一家货真价实的房产公司,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全球最大,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麦当劳是靠卖快餐来赚钱的,这么说虽然也没有错,但是太过于肤浅和片面,因为一家企业到底是靠什么赚钱的,要看它的主要营收来源,看一下麦当劳近些年的年度财报就会明白,麦当劳的营收构成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加盟费,加盟费指的是加盟商拿到麦当劳授权时一次性支付的费用,这笔费用占麦当劳营收的5%;第二类是特许权使用费,特许权使用费是餐厅在经营时总公司对加盟店的抽成,也就是普通人所理解的卖快餐赚的钱,这笔费用占到营收的35%;第三类就是地租,麦当劳的商业模式是把店面买下来,把房屋产权划归到自己名下,然后再转租给加盟商赚取租金,另外还能以现有的房产做抵押,利用杠杆撬动更大的产业规模,据统计截至2021年麦当劳在全球共有店面总数31万,租金收入占到总营收的60%,因此麦当劳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房产公司,论其房产规模在当今世界范围内恐怕也难出其右,所以说它是全球最大也的确名副其实。

    像我们这些普罗大众,总是会被表面现象所蒙蔽,参不透事物的内在本质,在感情世界里也一样。看到一个漂亮女孩,就认为一定有很多人追过她,但其实一个女孩会被多少人追求过往往不取决于她的颜值,而取决于她对追求者的态度,像那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女孩,是不会有太多的感情经历的;相反,如果看到一个丑女人,就会在心里暗想谁会看上她呀,殊不知,她的感情世界可能是你无法想象般的多彩绚烂,就像一朵鲜花能够引来蜜蜂,靠的不是艳丽的外表,而是它所散发的香气和蕴藏的花蜜。

    本市只有一家麦当劳餐厅,就坐落在会疯酒店的附近,与其只有一街之隔,所以距离我家很近。而敖洁家住在距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她每天上班坐公交车就要花去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所以,我会先到麦当劳点餐占座,静候敖洁的出现。

    周日下午的麦当劳人满为患,人们不只是来这里欢度周末共进下午茶,也是为了躲避酷暑,远离室外的炙烤。好在麦当劳现在点餐不必排队,用手机扫码打开APP就能点餐,服务员还会帮忙送到你的餐位。我先点了两杯新地,一杯是草莓味儿,一杯是巧克力味儿,我想一会敖洁从炎热的室外进来应该会想吃这个。我发了条微信告诉敖洁我所占的位置,就在二楼的洗手间旁边,没过多久她来了。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半袖连衣裙,这件裙子是我第一次见她穿过,很符合她的气质,她化了淡妆,没有涂口红,虽然她是刚从外面进来,但丝毫也看不出刚被酷暑蹂躏过的痕迹,额头和脸颊上没有一丝的汗液渗出,也看不出一点儿长途跋涉的疲惫,这不是因为她的身体素质提升了,一定是因为睡了一上午才让她精神焕发,充满活力。难怪她总是把“睡眠对女人很重要”这句话挂在嘴边,看来这并不是伪科学啊。

    “凡文”,她改变了和我打招呼的口吻,原本应该是“hi”和“嘿”之类听起来索然无味的语气词,然而现在换成了我的名字,表情也不再是那种戏虐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虽然我对这样的改变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小小地暗自激动了一会儿。

    “来了,先吃点儿冰淇淋吧”,我把激动换成了喜悦,把喜悦换成了微笑挂在脸上,轻声地对她说。

    “嗯”,她一面回应,一面把挎包脱下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打开了我已事先放在她那边的草莓新地冰淇淋,我觉得她会喜欢草莓味儿,我也希望她能喜欢草莓味儿,因为我喜欢看她穿那件红色的连衣裙,那是草莓的颜色,也是最初让我心动的颜色。

    “你真睡了一上午吗?”,我先抛出了话题。

    “是啊”,她把第一口冰淇淋含在嘴里后,回答我说。然后,她便开始向我灌输睡眠对女人的重要性,还有女人如何保养自己的身体。

    她说,她每天都要吃一些针对女性的保健食品,比如阿胶、燕窝之类的东西。我虽然对这类内容不感兴趣,甚至是有点儿厌烦,但此时我却很享受与她相视而坐并看着她绵言细语的氛围,而且两个人在一颦一笑间的眼神交织所带来的幸福感,简直无法用任何文字来形容。

    但,她突然把话题一转,撅了一下嘴唇,然后略显无奈地说:“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被调去三轻上班了“。

    “啊?为什么?“,我带着万分的惊讶和不解问道。

    三轻也是会疯集团旗下的产业,是一座家装建材市场,据老一辈人说,三轻曾经是国有单位,当年是本市唯一的一家建材市场,但随着地方经济的发展,近些年又涌现了几家民营的建材市场,会疯集团也想在建材领域分一杯羹,因此就直接收购了三轻。但我一直不知道,三轻这个名字肯定是简称,那么它的全名叫什么呢?我猜可能是第三轻工业商店-很符合建国初期国营单位的取名方式,那它的简称不是应该叫三轻店吗?三轻店,嗯?三清殿,好像是道士待的地方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让敖洁去三轻店上班呢?那就意味着她不会再管理集团的人事工作,薪资也会被下调。

    “我也不知道啊,是王总安排的“,说到这儿,她更加无奈了。

    对于我来说,敖洁去哪儿上班都无所谓,但是这个三轻店距离会疯酒店至少有五公里,也就是说她如果去那儿上班了,那我俩在上班时间就不可能再见面了,最关键是午饭后的晒太阳活动就要被取消了。

    想到这儿我悲从中来,郁闷道:“那我们以后上班就见不着了“。

    “嗯,是”,她又撅了撅嘴说。

    我发现她似乎也有些难过,眸子里透出的全是依依不舍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有一种神秘的牵引力,牵引着我的右手缓慢地向她的方向移动,紧贴着桌面,绕开巧克力新地,经过了草莓新地,最后停泊在她胸前的左手边,停顿片刻,我和她再次确认了眼神,我的右手便轻柔地挽起了她的左手,像挽起着一捧棉絮,缓缓地抬起,徐徐地上升,带着它朝我的方向飘来,像热气球载着白雪公主一样,越过了草莓新地,俯瞰着巧克力新地,最后降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已嗅到了她散发的香气,那使我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这一刻,时间静止了,餐厅里的噪音消失了,除了眼前的敖洁,我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可,一个骤然袭来的声音喊着,“你先等一会儿再享受”,那是敖洁的电话铃声。

    我像一个被放了气儿的轮胎,瞬间地憋了下去,扶着额头沮丧地回忆着刚才的画面,我好像是划着船到敖洁家里接亲,又带着她乘着直升飞机返回,在我正要品尝她蕴藏的花蜜时,停电了,画面消失了。

    这时我看到敖洁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对着电话那头怨道:“不去......,哎呀,我不去......,是吗?那好吧!”,她气愤地挂了电话。

    “是谁啊?”,我问。

    敖洁的眼神有些飘忽了,她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我看到她这样的神态,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了,果然她说:“是我男友儿,让我去他店里,我说不去,他说我上次做完头发以后,有件衣服落在他那儿了,没时间给我送,让我自己去拿一下“。

    我能听得出来,敖洁对她男朋友的态度十分生硬,在外人看来甚至可以说是冷若冰霜,但这哥们儿好像特别喜欢受虐,费尽心思也要想出各种理由来把敖洁骗过去,难道说面对比自己小几岁的女朋友就没有尊严可讲了吗?但也可能是我对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还不甚了解。

    为了缓解尴尬,我认为这种话题不宜继续,找回我和敖洁从前那种质朴的欢乐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嬉笑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嗓门儿特别大?“,为了不再搞出文化底蕴上的尴尬场面,我都没有用大提琴来做形象的比喻,而是换了一个庸俗的词语“嗓门儿大”。

    此话一出,她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调门瞬间提高了八度,如同一只尖叫鸡似的叫道:“我嗓门儿还大?”,我以为她可能会就此对我批判一番,但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是:“那你还没听过我妈说话呢,我妈的嗓门儿啊......“,她没有继续描述,而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能看出来她对自己嗓门儿大的这个事实是认可的,只是因为有了她妈的衬托,她就不认为这是个缺憾了。但是我觉得她嗓门儿大,和她妈嗓门儿大,应该不是两个互相独立的事件,从生物学上来讲这不就是遗传吗?为掩饰自身短板,从与自己正相关的个体上找心理安慰,多少有一点世界观扭曲,像是五十步笑百步。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在嬉笑怒骂中度过了三个多小时,来到了下午五点钟,距离她承诺到达她男朋友店里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只能极不情愿地就此分开了。在回家的路上,当我回想起今天的一幕一幕,心中的喜感会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那是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体验,既有触觉又有嗅觉,使得我看着红绿灯都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晚上,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又到了我和敖洁聊微信的时间。似乎不同于以往,再次看着微信顶部“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时,我隐约地可以听到她手指点击到屏幕上的声音。

    敖:我心里不舒服。

    我:想什么呢?

    敖:你要走了呀。

    我:你现在还能出来吗?

    敖:能倒是能,就是出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我:什么问题呀?

    敖:相思问题【笑脸】。

    我几乎都要忘了明天还要去BJ,当下还全身心地沉浸在下午的幸福之中,若不是敖洁这么一说,我还在考虑明天晚上要不要约她出来呢。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我仍然非常兴奋,没有一丝困意,我尝试着再把敖洁约出来见面当作是明天启程前的送别,但在这个时间出门约会像是在培养奸情。敖洁提议明天早上一起去逛早市,就可以再见一面,而我认为那不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你侬我侬的甜蜜画面容易被抹上豆浆和甜面酱,我提议去公园看日出,公园里有一座海拔五十米左右的小山,山顶有个凉亭,亭子还分三层,站在最高的一层可以望到整个城市的边界,很适合看日出。我这样提议不仅是因为它足够浪漫,而且我觉得在那里我和敖洁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提议我俩一致同意。

    在东北的仲夏季节,日出的时间在凌晨四点左右,我和敖洁都定好了三点半的闹钟,从准备睡觉到闹钟响起,我几乎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但不同于失眠,那是一种兴奋的睡眠,就像闭着眼睛漂在云海之中。

    闹钟一响我便穿上运动服和跑鞋一路奔向公园。从来没有凌晨三点多在街上晨跑过,这时的街道一片安详,没有清洁工没有车辆,只有冷静了一宿的空气,带来一丝怡人的清凉,准备迎接黎明的天空,还挂着一弯微笑的月亮,轻盈的步伐,淡淡的草香,仿佛是她洒下的芬芳。

    我先到达了公园门口,片刻便望见远处开来的一辆出租车,在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如此浪漫地打车来公园的,没错那就是敖洁了,车子缓缓停下,她开门下了车,她今天的穿着让我眼前一亮,灵光一闪,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就像回到了羞涩的初恋。她穿着白色运动鞋,宽松式的背带牛仔裤,和白色的花领衬衫,而且也没化妆,俨然一位清纯的高中生,职业女性的气息荡然无存。

    “你出来是怎么跟你妈说的啊?”,我问到。

    “我就说去看日出啊”,她回答。

    说着,我俩快步地走进了公园,很快就来到了小山脚下,因为日出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便一把拉过敖洁的手,牵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了山顶,稍作休整,又快速地登上了亭子的最高层,虽然是我在牵着她向上走,但我却感觉是她传递给了我向上的力量,这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而我虽然也气息不稳,但却并不觉得累,也许是因为她把力量毫不保留地全都给了我。

    我们俩都面向东方,把手扶在围栏上,挺起胸,抬起头,向天边眺望;这时远处泛起了红光,犹如微波在荡漾,静静地,缓缓地,涌出了朝阳;我站在她的身旁,投去爱意的目光,靠近些,靠近些,停在她脸上;她额头被阳光照亮,她身姿在风中流淌,是真的,是真的,这不是幻想。

    “我们应该拥抱一下“,我转过头来对她说。

    她也转过来头,但只是默默的看着我而并不说话,她那映出一轮红日眼眸告诉我,她是默默的同意了。我双手抓着她的双肩,缓缓地转动了她的身体,当她已面向我时,我便顺其自然地把她揽在了怀里,双手搂在她的腰间,她也把手臂交叉搭上了我的肩膀。这时我微微地闭上眼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也感受到了她的呼吸,那是一种只有拥抱在一起才能体会的感觉。晨风吹起了她的发丝,散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又嗅到了她散发的香气,与手背上散发的不同,它能让人更加如痴如醉。像大多数言情剧一样,我又站直了身体把视线投向了她的嘴唇,勇往直前的吻了过去,可是她把头向左一转躲开了,我锲而不舍地追向了左边,她又把头躲向了右边,可我仍不放弃,她就这样左晃右晃,最终还是把自己给晃晕了,晕倒在了我的唇上。由此我又得到一个启示,只有坚持到底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到性,从生理上来说,每个人的兴奋点都略有不同,其实每个人所喜欢的性爱方式也有不同,而我喜欢的是接吻,只有接吻才能让彼此互相获得对方的直接感受,不用言语表达,不用动作示意,只消闭上眼睛,去体验对方唇上呼吸和蠕动,当她需要你的靠近,她的嘴唇会微微张开,当她情到深处,她的吸允更加强烈,甚至会停止蠕动,呼吸急促。这些真切的反应在彼端亦是如此。

    此时我已能感受到她的嘴唇在蠕动,在体会,在接受。我躁动不安的右手化作一只闻香而来蜜蜂,从她松垮的裤腰间窥探到一丝缝隙,由此飞进了她性感的身体,它在丝滑的脊背上开始盘旋。

    突然,她的嘴唇僵住,停止蠕动,呼吸急促,她抬高了下颚,这让我只能亲吻到她的脖颈和脸颊,正当我在她颈间周围反复回绕时。

    “有人上来了”,随着我听到脚步声,我在她耳畔这样细声地说。

    这时她并没有手忙脚乱,而是从容地把手臂从我肩上移开放下,又赶走了那只酒足饭饱的蜜蜂,并裹紧了裤腰上的缝隙,只见她对我莞尔一笑,影片又退回到了日出前的画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太阳早已冲破了地平线,普照着大地,只有它能见证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和敖洁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等着要看看到底是谁从山下爬了上来。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它戛然而止那一刻,我和敖洁几乎同时回头看向台阶的入口,只见一位老大爷露出半截身子与我们四目相对,不知他是尴尬还是知趣,他就像无意中闯进了女厕所一样,立刻转身退了回去,我和敖洁又互相看了一眼,都扑哧地笑了出来。从这时起,下面的脚步声就开始络绎不绝了,在山顶也能看到晨练的老年人都陆续地走进了公园里。

    我和敖洁下山以后,又继续牵手在公园里闲游,忽然从身后窜出一只小金毛(狗),快速地向前奔跑,顺着它前进方向能看到一只雪纳瑞(狗),被一个中年女人用狗绳牵着。据说小型犬的奔跑时速能达到三十公里每小时,感观上约等于手动变速箱汽车怠速三挡的速度,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在形而上将它们进行对比,金毛就已经扑到了雪纳瑞的身上,我此时看懂了这两只动物的行为,所以我捏了捏敖洁的手,又朝那个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但她深邃的表情让我觉得她比我看懂得还早。是那只金毛到了发情期,可那只雪纳瑞坚决不肯配合,转着圈地躲闪,但金毛穷追不舍,最终还是降伏了雪纳瑞,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对,坚持到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自顾自的表达又让敖洁扑哧地笑了出来。

    敖:感觉我都不用洗脸,你都帮我舔干净了。

    我:流氓。

    敖:我说错了,应该好好洗洗脸,舔脏了。

    我:耍流氓。

    回到家后,我和敖洁在微信里交互式地回忆着看日出时的每一个桥段,以此作为离别时的祝福与挂念,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