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殇逝三国 » 第10章 豹子沟大兴酒气 公孙恭吞云吐雾

第10章 豹子沟大兴酒气 公孙恭吞云吐雾

    1招赘

    康、恭兄弟回到州府,各方秉报:赤壁败后,曹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西凉马超联结韩遂、杨秋、成宜等十郡叛曹,已攻下潼关。太原的商曜也趁势反了,诸方联合抗曹,曹公情势危急。

    公孙康说:“咱们看热闹吧,赶紧把自己的事干好。现在来看,乐浪和带方太松散了,南头的马韩、弁韩、辰韩等那些族群更不合,还常受倭寇的骚扰,我想以带方为中心的列口、南新、含资、海冥等八个县合起来,新建个带方郡,加强对南部的料理。”

    朝鲜半岛的盖马高原和番汗江往东,汉初为玄菟、乐浪、真番、临屯四郡,王莽操政时,玄菟向西移,横跨鸭绿江,只剩下乐浪一个列郡了,真番和临屯皆降为乐浪的属国。

    公孙恭问:“那让谁任郡守呢?”

    公孙康言:“想当年父亲安边定土,公孙模在西,柳毅在南,张敞在东,张敞的震慑力,半岛诸雄奉之若神,年过五十,勇力仍然不减,遣其去带方是万无一失的。”

    公孙恭提醒:“光凭武威难得久安,还应注重民生,百姓的温饱才是根本。”

    公孙康也有打算:“是的,以民为本永不敢忘。安居乐业是繁荣富强的前提,生存供给不全才是有些部族野蛮和抄掠的根源,所有的族群都温饱了,辖域才能有序发展,授之以鱼莫若授之以渔。半岛南部土壤肥沃可以植棉,北部林木茂密可以造纸,王烈的两个儿子都有技艺,让他俩去传授植棉和造纸。加强互市和交往,互通有无了,所用不缺了,世面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说完了政事说家事。公孙恭说:“闹心的事是两个孩子的婚事,虎头的事还好说,妙儿都这么大了,夫婿一点眉目都没有,不能老这么等着呀。”

    兄言:“你的女儿当然应由你做主,你的路径靠不靠谱?”

    弟说:“闹心的是叫鹰师抱了,门第相差太悬殊,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好在那条上联他对不出。”

    兄言:“那联是为阻庸人的,嫁与不嫁不在于能否兑妥那条联。据传曹操有煮酒论英雄之说,那时的袁绍、袁术、吕布、刘表等都很强盛,可曹操皆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刘备比他们弱多了而独尊其为英雄。现在的刘备不可同日而语,赤壁之战刘备得荆州大部后,又到益州琢磨刘璋,其势不可限量。张示开的大伯是张飞,桃园三结义三英如手足,将来刘备若统合天下,张飞是响当当的开朝公,张示开是联结刘备的敲门砖。”

    弟担心:“兄言在理,倘若如此,不应说张家门第低。但刘备现在与曹公为敌,倘若公孙与张家结亲,那不疏远了曹家了吗?”

    兄言:“弟就妙儿这么一个女儿,妙儿与张示开结为连理,也不能将妙儿嫁于张家,只能招之为婿,将来曹公若囊括四海,也关联不到公孙与曹刘的关系。”

    弟仍说:“还是等等吧。”

    公孙恭回家后,将此情况说与母女听,妙儿蹦个高:“那联句我对妥了,张示开小名二小,在弓长岭开弓神射,下联可为‘张二小示开长弓’,长弓为张,二小为示,不但拆字没毛病,意境更为贴切呀。”

    妙人儿倪氏少女,张二小示开长弓。天衣无缝,公孙恭不得不服:“天作之合,不敢违逆啊。”

    梁头告诉张示开,他名与妙儿的联兑上了,侯爷将要招赘他,示开说已有未婚妻,梁头要他回家退婚,小伙儿怎争也无用。蔫蔫歪歪回了家,躺在炕上睡不着,眼前晃动两身影,老人喊他起来吃饭,俩影瞬间都不见。话堵心头饭不进,老人不知心着急,不如全都抖落出,好让老人做个主。

    哥哥听完说:“小郡主千斤重,多少公子头挤扁,钻不进侯府大门缝。你就一门心思等招吧,干脆忘记田二丫。”

    爹说:“此事由不了咱张家,只能由侯爷摆布了。”

    妈叹道:“嗐!怎能遇上这码子事?那应告诉田家,二丫好另去找人家。”

    张翔硬着头皮去了田家,田大听后说:“二小要变心咱就不说了,要是侯爷硬生逼,好不好想个拙法,叫二小装瘸不行吗?侯爷总不能招个拐子进家。”

    张翔说:“别说你这拙法,巧法也不敢使,露出楦头后不单是腿遭殃。”

    虽不想去襄平,但到时还得走。走后不到半月,二小又急急火火跑回来,见面就问妈:“二丫另没另找婆家?”

    妈说:“二丫脾气倔,不像富贵家孩子有教养,爹叫嫁鸡就随鸡,妈叫嫁狗就随狗。”

    “那就好,侯府又不想招我了,我可回来娶媳妇。”

    哥哥盼招成:“侯爷向来一言九鼎,既然发了话怎又变了卦?”

    二小说:“两个侯爷不知道,妙儿妈偷偷对我说,我与妙儿有血亲,不能招也不能娶回家,问爹就清楚了。”

    “你和小郡主能有什么血亲呢,你爹怎知道?”妈妈在脑中画了一圈弧,突然骂张翔,“你个老东西!臊了半辈子,也不分哪头大,竟敢和侯夫人勾搭,不要脑袋了?原来小郡主是你帮侯爷做的,倪玲有良心看不下去眼,不让俩孩拜堂结亲。多亏二小不像你,若不在倪玲那院,不知能捅出多大豁子,你到底是怎回事?”

    张翔抓漏不肯放:“我还以为你贞洁一辈子了呢,二小不像我,告诉我他像谁?”

    妈把瓢摔了:“还反抓我话把,我指的是德行!”

    示启媳妇劝:“可别斗嘴了,快去田家报喜吧,该怎张罗就怎张罗。”

    喜事很快就商定。朝霞红红无好兆,晌午不下傍黑下,日头好不容易露点脸,东道突起一尘烟,两匹快马来得急,一边传令一边喘:“侯府有令,张示开速回襄平,准备入赘!”

    黑傻沟傻了,豹子沟傻了,田家傻了,张家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田老爷子来到张家:“卖猪崽也得讲点儿信用呀,不上食,送回来也是个说法。咱孙女要是个石女,睡一宿退回来咱没别话,怎能说黄就黄了?”

    张翔说:“谁都不知根由,不是咱家想黄呀!”

    天牙指着快行斥:“都说侯爷说话,一句顶九句,我看九句难顶一句!”

    何以致此,还得看公孙院。

    妯娌俩坐在花栏边。嫂子说:“夫君想叫张示开去念些日子书,再招赘入你院,他这两天哪去了?”

    倪玲说:“你们都不知根底,咱家无法招鹰师。我叫他回家娶媳妇,难心事自然就解了。”

    “弟妹这样做,侯爷知道吗?”

    倪玲说:“不管他们知不知,因由挺嘎咕(方言:很特别、很奇怪、非主流),他们若知真情也得这么做。”

    嫂子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能不能给我透点风?”

    倪玲摇头后,嫂子悄声说:“我猜,你看对不对?恭兄弟做不成孩子,你心里想得慌,却没人敢来帮忙。那年抓住好机会,把张翔抱入怀,妙儿和二小要是一爹俩妈亲兄妹,还真就没法结姻缘。”

    倪玲扭下身子:“咱从来没做过丑陋事,你可别埋汰人了。”

    “还能是什么事呢?”嫂子思量会儿说,“再就是你私下答应王鼎了,因两个侯爷不开口,也就无由搪塞着。”

    王鼎表相不错,能说会道,倪玲不知其德性,心中多少有点意,此时想讨点底:“虎头喊王建为大舅,大舅本该姓徐啊,这个大舅哪来的?”

    嫂子满脸是笑:“是从我的丑事来的,对别人从来没说过,在妯娌面前,想听,我就细说说。”

    倪玲说:“那就别说了,丑事不可外扬啊。”

    嫂子说:“丑与不丑,那分在哪儿。咱娘家那边,受高句骊人婚俗的熏染,汉人也不太遵儒。这边的婚嫁,全由老人做主,尤其门槛高的家,揭头盖之前,新郎新娘都不知对方长得什么样。高句骊家的房后都搭个小窝棚,婚嫁之前,先在小窝棚试婚,在女人怀孕后,才拜堂成亲的。咱娘家在玄菟郡的上殷台,公孙康在那儿当伍长,父亲将我定给他,虽然没过门,公孙康也常去。那天,他把王建也领去了。哥哥好喝酒,来个客更高兴。那儿的冬天比这边冷,家家都打对面炕,睡时,炕沿外拉条布幔子。哥嫂睡在南炕上,我独睡北炕。那晚,公孙康和王建睡在靠东山的板铺上,哥把南炕边的幔帐择下来,挂在板铺边。公孙康喝酒有节制,从来不过量,见那两个都出鼾声了,下地上了我的炕,咱俩出了声儿。嫂子认为是猫吃食,怕误客人睡,下地把猫碗拿到外地。回来摸幔帐,忘了南炕的幔帐换了地方,抬腿上了板铺,都是年轻人,那情憋不住,王建捡了个大便宜。而后,王建撒尿摸黑回来,又错上了南炕。公孙康完事后,又回到床铺。鸡叫了,都醒了,王建认为身边的哥哥是公孙康,对哥说,‘伙计,昨晚出了个荒唐事,你那阵儿我装睡。你嫂撒完尿回来后,错上了我的床,摸得我实在忍不住,与她做成了那个事,实在对不起,现在后悔也晚了。’哥哥听明白后,坐起破口大骂,‘我拿你王建当朋友,是借了公孙康的光,好酒好菜供你用,你却整我老婆。我老婆也不是人,被人家偷整了,连句骂声都没有!妹子,给我递根烧火棍,抽他两个酱杆青!’嫂子想,反正事都过去了,张扬起来不好听,提着烧火棍指哥哥,编着话想压下去,‘给你给你你抽吧,你俩昨晚都喝多了,放下酒盅就没起来,我见上不了南炕,就上北炕陪妹妹了。王建这半夜净说梦话,可能他心中仰慕我,梦中得意地说出来,你却拿梦话当真了。还哭呢,别装独头蒜,把头抬起来,看看是不是这睡法。’哥哥打量了铺位,真的相信了。王建仍装睡,哥哥推一把,‘就你那点儿酒量,还想和我拼,不服,咱俩今晚还喝。’你看,荒唐事儿也就出在这酒上。弟妹不爱听埋汰话,那更多的,我也就不说了。”

    倪玲听到这儿,叹了一口气:“要说酒啊,真不是个好东西,咱夫君也快喝傻了。”

    嫂子接着说:“可不是,哥哥后来竟醉死了。王家也是名门,在玄菟大有根基,由于这段姻缘,嫂子和王建就续上情,借着父亲的力量,王建当上了玄菟郡守。可能是哥哥中了酒毒,嫂子在哥哥身边,一个孩子也没生,到王家后,连生两个儿,王鼎是长子,次弟叫王赞。”

    倪玲被逼不过,只得说:“细说并不是什么丑陋事,只是怕君侯知道后伤心,情节还真和张翔有关。当时他做完活儿就走,转过年的夏天抱了个女孩进我屋,他说,‘侯夫人请看,这小女孩你喜不喜欢?’我看后说,‘真乖巧,哪来的?’他说,‘我的孩子,可好喂了,见你和侯爷太想孩子,咱老婆会生,你要喜欢就留下吧,女儿在侯府是她的福分。’于是我就把孩子留下了。公孙恭偏好酒,对女人那些事不上心,那年他在中辽,差不多半年没回来,回来见了孩子,认为是我生的,亲起来没个够,我心也高兴。瞒就瞒到底吧,都长这么大了,现在给他泼瓢冷水,还不如当初告诉他。就认这个理儿,才不想去扯破,俩孩儿是兄妹,应该怎做不需争。”

    徐夫人回家对夫说,公孙康听后:“你放了这么大的水,掏出来的却不是米,真根实底非如此,妙儿不是张翔女,赶紧叫张示开回来,准备准备就完婚。”

    徐慧说:“还有个关节别忘记,虎头对妙儿贴心贴肝,他说不找个和妙儿一模一样的姑娘,谁家的姑娘都不娶,他若知妙儿不是叔叔的孩儿,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公孙康言:“先把他打发走,回来时生米已成粘糊粥。马超围攻长安,钟繇弃城跑了,曹操倾巢而动。昨日接到朝诏让咱出兵相助。曹操假以皇诏调兵,我想让公孙渊去开开眼界,也可练练咱的兵。”

    夫人很担心:“虎头打仗不会耍奸,那次在高句骊县,就差点儿出了险,万一…”

    公孙康讲道理:“亘古而今,凡成大业者,哪个不出过几次生入过几次死,你总想让他继基业,却又怕赴风险,剃头刀修不成梧桐树,小河沟竞不了大风帆,此番是个好机缘,能不能成器可见一斑。”

    夫人仍担心:“那你当虎头说说,咱只是去磨磨刀,可别去真打啊。”

    康点头后又说:“没事的,肯定没事。虎头也该娶个正经媳妇了,老这么乱整辱咱门庭羞祖宗,赶紧选一个,从潼关回来就结亲。”

    徐慧去当倪玲说:“妙儿不是张翔的,哥说是他安排的,终究哪儿的我也没问出。他们哥俩已商量好,示开入赘最合适。”

    倪玲也开明:“哥的话不能假,单看张示开啊,还真是个好小伙儿,真要是那样的话,就招他入赘吧。”

    拨却心头一块云,精剪巧裁嫁衣妆。

    老道这次来,看了两个日子,一是西院新房动土的良辰,二是换盅酒的吉日。六月六看谷秀,老道说,今年六月六换盅,新媳妇能生一大堆孩儿,要儿就是儿要女就是女。

    倪玲想了个好办法,去当嫂子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咱西院和你院的换盅酒,都在六月六那天,去豹子沟的行辕喝,两场谷子一风扬,那能省多少心少跑多少腿啊。”

    嫂子也赞成:“好啊,公孙康早就说过,应以州郡大业为上,家中的大事小情,能简的就简能省的就省,这么办,他的心气会顺溜的。去秋我在季象园看见俩葫芦,比鞠球还圆,梁头藏在仓房里,这样正好,能锯四个瓢,每人一半,合卺时候用正合适。还有一事我想到了,田家姑娘来后,再不能叫二丫了,起大名的事交给公孙恭吧。”

    2换盅酒

    “换盅礼”就是订婚仪式,订了不能悔,实际作用比婚礼还重要,所以那是相当讲究的。公孙恭把喜事告诉母亲,母亲非常高兴,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喝好换盅酒。

    张示开回家了,把这事说于全家听,然后再告诉田家,这是不需商量的事,再说皆是喜事,最高兴的是张示启,忐忑不安的是田二丫。

    六月六虫王节,辽东的虫灾,数粘虫最可怕,那季节最猖狂,爆发开来势不可挡。恐惧之下,人们用粘米面做成粘虫模样的长饼子,供奉在桌子上,焚香磕头作揖求饶,好不好使另当别论。因有个粘字,所以换盅酒常在那一天喝,象征着两家能黏糊到一块儿,不另起波澜。

    “换盅酒”又叫会亲家,与姑娘小伙不相干。

    黑傻沟飞出金凤凰,豹子沟走出好儿郎,转山河水倒着流,涌到这里激浪花,道边墙头站满了人,大树杈上有孩儿望。永宁侯荣幸领地,亲亲热热招呼乡亲,多少人热泪盈了眶。县令乡魁和里正,士绅三老诸位名人,礼数分明坐位有序。

    公孙恭吩咐:“本侯视民如子,张、田两家的人都要入席,哪怕是个痴子也要拉上来坐坐。”

    天牙爷爷如今论起来比公孙恭高一辈,侯爷推他坐上首。田大是二丫的父亲,与张翔和公孙恭互为儿女亲家,对面平坐。如今与侯爷平起平坐,腚上就像扎根刺,正坐不稳侧坐不安,脖子不敢伸,缩进衣领里。田老爷子那身肥袍,是于业朱主动借的,瘦长的身子套进去,像秕谷缸插根烧火棍,突觉嗓子痒却不敢咳出声,手掐嗓葫芦往下吞唾沫。席前上糖水,田老爷子端起碗,咕咚咚一口干,压下咳嗽声。

    侯爷知礼节,首先问候长辈:“你老高寿?”

    田老爷子不算太聋:“侯爷说的不假,咱是又高又瘦。”

    张翔说:“串笼子了(方言:搞错了,对错号),问你多大岁数。”

    田老爷子听明白了:“啊!六十五,属灰耗子。”

    公孙恭赞:“还不糊涂,路上行人七十稀,吃什么山珍,你老如此康健?”

    田老爷子没听懂,儿子认为听明白了:“山猫野鸡河蝲蛄,倒是能逮到些,上半年嚼苦茶下半年喝稀粥,填饱肚子没饿死得谢侯爷施大锅粥。饥荒年头糠也不贱,没钱买呀。爹活到多会儿也没大用,也就是多翻些蝲蛄,侯爷要能活过咱爹那该有多好,换了一个侯肯定没有你仁道。”

    于业朱听着不顺:“你怎知侯爷活不过你爹?不会说,话可多。”

    公孙恭并没在意:“他心想让我多活几年,没坏心。田家老人这就不错了,有些人头次跟本侯说话,嘴巴干呼哒(方言:多指用衣服或者扇子物品聚风),吐不出一句整嗑,好像怕眼珠掉出打脚背,低头只向地上洒,谁都别挑了。老爷子,别怕,咱们俩还聊。你老台甫(旧时问对方姓氏、表字)怎么称?”

    连于业朱也没听懂问的是什么,田老爷子说:“驴大的岁数不敢说老。年轻时当过兵,在军中抬过鼓,不算太沉。”

    不少人都蒙了,县令说:“不是抬鼓,侯爷问你叫什么名。”

    田老爷子不好意思了:“咱从小干巴拉掐,吃不点饭,妈叫猫食,大名也没正经起过,于业朱他爹叫我田箭杆,这名就传开了。当兵后,才有名叫田江军。”

    田老爷子左边耳朵少半拉,公孙恭问:“你这耳朵是当将军时受的伤吗?”

    田老爷子摸一下:“可不是怎地,叫一个呲牙子割去的。”

    公孙恭想听明白:“哪个呲牙子?”

    田老爷子咳嗽起来,大儿子替说:“这是爹说的,那次打仗爹弄了满身血,又再看看那阵仗,就躺在地上装死,那个大呲牙子割去他左耳去报功。”

    公孙恭问:“和哪方打仗,鲜卑还是乌丸?”

    田大说:“其实不是为辽东,辽西那边有个姓刘的,俺爹也不知他叫什么,也不知和谁打仗,向辽东借兵,当时的辽东公孙昭当太守,挨家征卒子,咱家我爹被拉去了。”

    公孙恭说:“辽西的皇族,那不是刘虞就是刘君了,那时他们经常和鲜卑打仗。”

    “大部分卒子都不会武功,去后也没进行训练。”田大说,“爹说过,到了战场上,见了监军的督战刀,想退也不敢转身,硬着头皮往前上,越怕手越软,死的多数是那些头一回上战场的新卒子。”

    公孙恭揪一把田老爷子的耳朵:“那你怎没死呀?”

    田老爷子有点心眼儿,想先弄个明白,反问公孙恭:“侯爷和当年辽西的公孙瓒还有辽东的公孙昭是不是哥们?”

    公孙恭听明白了:“二百年前是一家子,不是近支,没有大关系,公孙昭很坏,什么缺德的事都能干出来。所以父亲把他杀了,有什么话你就放心说吧。”

    田老爷子笑了:“我有秘笈呀,我的秘笈是避战。战场上最难避的是箭,那是凭运气的。明枪好躲,实在溜不掉时我会装强,敌手也一样专找对方熊的欺,你越显得怕死越有枪刀奔你来,你要把眼睛瞪得大,张牙舞爪,摆出上来一个死一个的架势,对方老远就躲开了,就避开死战了。”

    公孙恭摇头:“你面不凶相不恶,这么干巴,就靠瞪眼能吓退敌手?”

    田老爷子比划着说:“我有我的熊招儿,遇恶战时人血有的是,先把身上脸上弄满血,枪杆枪头更是血,好像杀了不少人。那时候报功,凭割下敌人的左耳朵数,我割不到左耳朵,也不管哪方的死尸偷偷割下几只右耳,拴在腰带上,敌手不知真假,见我割了这么多耳朵,多数不敢靠前。”

    公孙恭问:“报功时拿出右耳好使吗?冒功会被杀头的。”

    田老爷子手一甩:“我才不贪功呢,战后不等回营早把那串耳朵拽扔了。”

    到了换盅的时辰。公孙恭宣布:“从现在起,田二丫有了大名,叫作田爱雅,既文雅又谐音。田大这名缺自尊,改叫田达吧,开明豁达的达,和原音差不多,也不必转舌头。”

    大家都说好,巴掌拍起来!

    酒器是公孙恭随车带来的,盅脚三足明光铮亮,亲家面前各摆一盅。永宁侯领地的经管即是大媒人,往公孙恭和张翔盅中各斟半盅,二盅混为一体,再分成两个半盅,各喝一口后再互相交换,双方一饮而尽,就成儿女亲家了,永不得反悔。公孙恭又代表哥哥与田大行过此礼,仪式就算结束了。

    公孙恭对田老爷子有些好奇:“刚才的话说了一半,你临战时那么奸猾怎能当上将军呢?”

    田老爷子说实话:“当亲家面不能说假话,因为我会看地形,领过一百来个兵,名声上叫百人将,够不上尊贵的将军,打完仗回家后,见家被火烧了,穷得精光无二,娶不上媳妇了,起名叫田江军,不少人认为我是田将军,这就把媳妇幌家来了。”

    公孙恭有点哭丧,心想这话问晚了,早知如此这盅酒是不能换的,既已换了也不能反悔了,应付着往下聊:“就凭你这心眼儿,当年若用在正经地方,还真能混个大点儿的军官。”

    田老爷子说:“那得立大功,就咱这两下子根本立不了大功,立点小功升点小官,打仗更得先上,反而更容易死。领我打仗的那个将领叫公孙瓒,督战最狠声比雷响,见不卖命的,就骂白花了那么多钱雇我们,可谁也没见到一个钱呀,兵卒们没见到钱,受伤还不给治,成天牵挂着家,谁还肯卖命。”

    公孙恭有感:“那钱都叫公孙昭贪了。为主者不讲诚信不行,父兄治军,功者赏,伤者治,亡者恤,一丝不苟决不食言,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酒宴开席,龙潭水酿的黄米酒,调些槐花蜜,爽口诱喉。公孙恭放下小盅,提议用碗,兴致上来话如流水:“公孙、张、田三家,不分贵贱和贫富,往后都是亲家了。本侯领地有个习俗,亲家见了面常常互相骂仗玩儿。听得一句话‘常穿袍子,早晚得碰到亲家’,久闻不悟,不知何意?”

    大家都看于业朱,于业朱低头不语。经管说:“看来大家都知道。侯爷不耻下问不应让他急,不管怎么尴尬都要说出来。”

    有人捅一把柳员外,因有酒的刺激,柳员外虽没顾情面,但也不道名:“从前,这附近有一对亲家,一个勾搭上另一个亲家母,常常去偷欢,为遮邻里耳目,每次都穿件高领长袍把身子捂得严严地,时日久了人们开始怀疑,不管什么天都穿长袍干什么?最终还是漏了底。后来就有了这句话,意思是埋汰事儿做久了,早晚得露馅儿。”

    田老爷子说:“这事儿就出在于业朱老辈身上。”

    于业朱转过脸装作擤鼻涕。大家笑够了,公孙恭又说:“大家有什么不懂的事,也可问问我。”

    有酒壮胆,田大问:“咱亲家叫州牧,活儿太忙今儿没来,问问二亲家他是放什么的倌?”

    公孙恭笑:“你还真说对了,牧就是放,放羊的叫羊倌,放牛的叫牛倌,放猪的叫猪倌。那把全州的百姓比作什么呢?比作羊吧,州牧就是放全州羊的倌。”

    田老爷子说:“六十只羊的群头,咱们有时都忙不过来,州牧都怎管的呢?”

    “他主要是管牧羊犬。”公孙恭说,“州郡是个大羊群,县、乡、里长好比牧羊犬,州牧不用直接进羊群,管好这些狗就行,羊散群就跟他们算账。”

    上来一盘鱼,一拃来长二指多宽,青皮长梭形,不但鲜嫩还有种青蔬味儿,公孙恭连赞数声。

    张翔说:“这儿叫望姥姥鱼,头一年秋生,第二年秋长,夏时顶着浑水往上窜,水凉时再回来,都说它到上面看姥姥,跑得可快了,鱼钩钓不着。”

    公孙恭说:“我给起个新名吧。白露蚕身抖,霜降叶乱丢,老鳖不亮盖,此鱼竟秋生。往后就叫‘秋生子’吧。不过,我最会吃河鱼,不管是什么河鱼,炖时加些薄荷叶,那才叫得味儿。”

    公孙恭越喝越高兴,把情绪都调动起来了:“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哪儿?在于酒也!黄帝无醽醁兮,难伏蚩尤矣!武王无佳酿兮,力不及纣矣!秦王扫六合兮,醉卧杏花村矣!”

    公孙恭亲手把壶,看田老爷子不想喝了,就自己先斟满,给田老爷子斟一半,喝下就是死,明知也得喝。田老爷子抬走了,柳员外趴下了,于业朱出去吐。

    收桌时公孙恭也晃悠了:“这里是咱故居和领土,今日又会了双亲家,不应只是几家喜,今年的赋租减半了,公益的事情该做就做。”

    公孙恭推开窗:“外面还有这多人。领民们愧对了,咱们自顾喝酒冷落了你们。”

    于业朱最后喊:“起轿的日子已采好,九月初九重阳节,大家都来看热闹,田达过年秋就能当姥爷,白白胖胖大耳朵,外孙模样定能像佛爷!”

    3媒人

    这顿酒把田老爷子喝得再也没起来。帮忙的人不老少,有几个围着棺材闲谈。

    村民甲:“没听说老箭杆得病啊,怎这么快就死了。”

    村民乙:“他家八辈儿也梦不到,能和侯爷结成亲家,喝酒乐死了。”

    村民丙:“你看这棺材,豹马木的,别看穷了半辈子,到那边能有点儿阴福啊。”

    村民甲:“托的是二丫的福,田老爷子到那边可别忘了二丫啊。”

    村民乙:“没有田大,能有二丫么,还是田大挣来的福。”

    村民丙:“你们都不知底,福还是田老爷子自己挣来的。”

    村民甲:“他自己从哪儿挣来的?你是说没他就没有田大和二丫吧?”

    村民丙:“那是什么话。这节骨眼我知道,不少人不都说他能吹么,可人家能吹正节骨眼,当年自吹当过将军,把老婆吹家来了,今儿又把侯爷吹来会亲家,不服人家能行么。”

    田老爷子出殡才三天,三快就在门外喊:“老田家这两天可牛大了,听说天天往外推媒人。咱为别的事儿还不行么?能不能给开条缝儿?”

    天牙妈开了门:“真没想到呀,哪个墙眼儿冒出股风,把喜神吹到咱家来?”

    三快进了屋:“说实在的,沟里沟外的,少有几家咱没进过,你屋咱是头一趟,可也太窄巴了,田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你们都怎挤巴的?”

    “穷人家顾不上礼数和脸面,厚着脸皮将就呗,风凉人也没闲心说咱闲话。”天牙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他三婶儿没事不会来咱家的。”

    媒人都会卖关口:“正事还真不太敢说,怕二嫂拿烧火棍撵啊。”

    天牙妈笑开嘴:“有什么话就说呗,谁见过我撵过人?”

    三快说:“隋老八给天牙提的那门亲,一张口你不就回绝了么?连云寨那姑娘,我也给别家张罗过,可能干活儿了,就是有几个麻子,天牙没相中,也应给封什长回个话,一声都不吱,那是刮媒人脸。提到你家啊,哪个媒人都打怵,往后可不兴那样子。”

    天牙妈回想着说:“那天封什长来,只是屋前屋后转两圈,什么也没说,谁知他来干什么?”

    三快说:“原来他没敢提啊!是这话,虽说天牙眼缝儿窄点儿下巴大点,怎能说病丫或麻脸?如今和侯爷论上亲家,更不应剜到筐里就是菜(方言:不挑不捡)了。”

    “咱只在锅前灶后转,不知哪家有好姑娘。你眼珠活耳朵长脚丫子大,上河下沿一阵风,哪家姑娘都有数,给天牙相道一个吧。”

    三快拍天牙妈一掌:“眼珠活是猴,耳朵长是驴,脚丫子大是骆驼。二嫂张嘴就骂人,谁还敢给提媒,成后也不会有谢声。”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天牙妈也拍三快一巴掌,“不管谁家姑娘,都少不了你当大媒,谢礼还是老谢礼,小鸡蘑菇炖三顿,两逛红线缠大轴。”

    “二嫂真是明白人,鸭子无河少下蛋,鸳鸯无水难成双,媒人是线又是水,好事全凭一张嘴。不知你们想到谁家,想没想到老于家?”

    “上河下沿儿的,姓于的不老少。哪个老于家?”

    媒婆说:“小门小户咱不敢提,大樱桃生的小红杏,高鼻大眼柳叶眉,走起道来就像春风摇柳条,不少人家眼都馋,嘴皮磨破也不干。”

    天牙妈边说边摇头:“那咱可不敢想,李财主儿子都白想过。天牙那张蛤蟆嘴,怎啃人家天鹅口,于业朱过去看咱家,从没抬过上眼皮啊。”

    “你没想到人家,人家可想到你了。不嫌天牙下巴长,喜的是天牙身子壮,陪送一车装不下,彩礼多少全凭赏。”

    天牙妈仍不信:“于业朱瘦得比狐狸还精,怎能把姑娘给咱来受穷?毛贼不想进,耗子不愿来,养不起狗,没碗喂猫,锅台全是蚂蚁匠,瓢里没有去皮粮。”

    “那是过去,现在倒过来了,不是你看他家屋檐高,而是他爬梯子望你门。”媒婆悄声问,“听说侯爷给你家撂下一口袋钱,数没数有多少?”

    天牙妈说:“有是有点儿,张翔说盖几间房用不了。”

    “咱也不想细抠了,要是我,也不能把实数说出来。”媒婆说,“最好把浮财变成实产,世道变了也保险,上沟买片山,下河买方地,剩下的半夜深点埋。”

    “哪有那么多,咱家要是遭了抢,你是头一个上眼人。”天牙妈好像对媳妇不着急,“老哥俩真想盖新房,祖祖辈辈小窝棚。死前住上带窗的房,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可咱家不会张罗这事儿,张翔过来说,盖房的事交给他,连帮半月工,我心才有底。八月十五看完月,新房盖成再娶妻。”

    媒婆可急了:“那你看好了谁家姑娘?”

    “还说于家姑娘吧。”想起于业朱曾打过二丫的主意,天牙妈就反酸,心里一时没拿定主意:“葫芦几个丫,不在于什么架,那靠的是种儿,歪歪腚的葫芦歪歪丫,送到什么家也开不成块像模像样的瓢,往下还用我细说吗?”

    媒婆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你是怕小红杏像她娘,动不动就出墙头。小红杏有大名,人家叫于谨,规规矩矩一点儿不张狂。再说,大樱桃是叫她婆母带坏的,她婆母是只老螃蟹,小螃蟹学老螃蟹走道,肯定走不直。再说二嫂你,长得这么端庄,见过面的财神爷哪个敢说不眼馋,可一点腥味儿没传出。家中的老爷们,一个馋来一个懒,心眼儿要是一活动,屋里哪能这个样?你要当婆母,弯弯棍也能捋直溜,成个什么样,全靠婆婆领呀。”

    不看她爹妈,于谨确实是个好姑娘,细品品,三快的话也对,天牙妈最后说:“那你等咱家的信儿吧。”

    三快走道儿像陀螺,不一会儿转到于家:“十分能有八分成,没有咱这嘴,根本不可能。夜长梦多恐出杈,诚心就把嫁妆备,田二丫过门后,新房门槛就更难进了。”

    大樱桃说:“这一辈子感触深,口要不对味儿,香菇不如臭豆腐。天牙那个大下巴,喝汤不用动羹匙,女儿在身下,睁眼必害怕,没有真心情难生好浪潮,这辈子就算白活。”

    “你就知浪潮,把我常甩到河沿儿上。”于业朱并不讳言,“应从长远看,重要的是前程,在侯爷大伞下,天牙前程不可量。张示启借了弟弟的光,昨儿个去乡府接任了,走后里正出空缺,咱几家大户一抬举,里正就是天牙的,朝里有人好做官,官护亲属大庄园。咱与田家联亲家,与公孙自然攀上亲。侯爷再来转山湖,邀到咱家来喝酒,陪他喝个连轴转,等他脸热放红光,天牙提壶再满上,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十事不能只应九,永宁侯体性早摸透,肚大如佛一点儿也不抠。”

    老婆说:“扬场堆垛把犁放牛,是天牙的能耐,可斗大字不识一口袋,怎能当好官儿?”

    于业朱放眼量:“马崽没有老驴高,一年过后另眼瞧,买山看土不看树,买牛应牵小牤犊,让些年月后,方显真价钱。天牙不识字,红杏倒背小九九,一天教他三个字,当到乡魁不用愁。”

    4睾蛋

    大茧下山菊花艳,重阳节快来临。妯娌俩又坐在一起,嫂子发了愁:“眼看日子快到了,儿子还没回来,我昨晚梦见虎头了,头像血葫芦眼睛没缝儿了,不是好梦啊!把我吓醒了。”

    倪玲说:“看好的日子不敢改呀,改了会出大麻烦。咱们乡下,也有逢到不测时,比如小伙子病得起不来身,可以抱只红公鸡来顶替,小灾小难的冲冲喜就过去了。”

    “咱娘家也有这说道。”嫂子喊梁头,梁头从那边过来,“你去季象园,挑只最大的红公鸡,准备过几天用。”

    梁头说:“主子是不是弄错了,重阳节是大节,杀牛,不是杀鸡呀。”

    徐慧说:“不是过节用。公孙渊领兵进关了,他爹当时说,应付一下就回来,娶亲定在重阳节,可到现在还没音信。可能是曹操的军法严,怠战被惩处了,再就是战场上风云莫测,嗐,不敢深想了。”徐慧眼泪吧嗒。

    倪玲接着说:“新郎在这儿用红公鸡是冲喜,若回不来就用红公鸡扮作新郎。”

    “明白了,有这么做的。”梁头面向倪夫人,“不过,不过,西院也逢到了麻烦事……”

    倪夫人一惊:“什么事?”

    梁头又看看徐夫人:“怎么说啊,老奴有点说不出口啊。”

    倪夫人着急:“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说吧,怎样的事就怎样说。”

    梁头低头说:“别看张示开生龙又活虎,可裤裆里缺了个蛋籽儿。虽在一起洗过澡,早先我并没太在意,前天王鼎特意来当我说,叫我把这事儿告诉妙儿妈。因他早先求过我,把小郡主提给他,我见侯爷不赞赏也就没说话,我怀疑王鼎是想搅事儿,也就没信他的话。昨晚我特意与张示开一起洗,细细察看那东西,果然是左面大来右面小,那东西最喜温水,那当口儿……”

    徐夫人摆手:“明白了,你没细问么?那个蛋子哪儿去了?”

    梁头说:“我当然不敢马虎,他说,那次射到只野鸡,落在个山崖上,捡野鸡时滑一脚,叫山石硌坏的,好几个月才不疼。我当时问他,‘如没有今天我俩聊你这事儿,知不知会怎样?’他有点儿半傻,我说,‘当真入了洞房,还不能做欢活儿,后果不堪想。女人不是男,无法召二郎,把你怎么整?只有一个法儿,悄悄没了呗,再召个新女婿。为你这桩事,我也得受连累。’”

    “这可怎整啊?”倪夫人泣不成声。

    梁头说:“我看这样吧,叫新来的奶妈试一试,还不行时,再告诉侯爷。”

    倪夫人说:“如果有能力可别叫真整,入赘头一夜要的是童男。”

    嫂子说:“叫奶妈在澡堂脱光,把张示开推进去,极力拨弄他,我在小孔看,假戏不让弄成真。”

    奶妈不敢违,张示开更得听摆布,诚惶诚恐中,胴体冷如冰,难显那功能。

    母亲对女儿言,缘分到此结束了。妙儿仍不理:“咱不明白性不性,只要在身旁,每天能看到,心就知足了。”

    伯母也帮着劝:“咱是过来人,懂得那酸楚,女儿永远不出嫁,能守老妈一辈子。没碰过男人不知云雨欢,小河漂一次就盼大潮涌。你娘心中苦,面上是假脸,夜长耐不住,怀中抱枕头,枕头不知情,只得玩小狗。你那双大眼从小就爱瞪,看厌了张二小,瞪也瞪不走推又推不出,熬到三十九没病也得走。”

    妙儿最后说:“不招就不招吧,往后谁也别来,咱可以守着妈一辈子,哪天不用我守了,就去进小庙。”

    辽东湾芦苇,浩瀚百里一望无际,公孙兄弟站在个土包上,商讨着如何利用它。公孙康说:“我想叫王烈爷几个来看看这芦苇能不能造纸,纸张这么贵重,如能造出纸,那就可观了。”

    公孙恭赞成:“那就叫纸匠们试试吧。曹家父子皆喜文墨,如能用苇子造出纸,那纸一定白如棉。中原缺好纸,我们缺好铁,用我们的白纸换安阳的镔铁,他们一定能答应的。”

    公孙康言:“弟想得很细致,应该加强与曹操的交往。虎头虽还没回来,但探报确切无误,马超败局已定。我对天下局势有了新的判断,曹操必将囊括四海。头几年认为赤壁之战后曹操大伤筋骨,刘备霍然崛起,曹、孙、刘三方分立,势均力敌,这是不对的。实际情况是,赤壁之战只是一个不大的遭遇战,曹操虚张声势,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迫使孙权投降,并没投入那么大的兵力,接触一下不利后,迅速撤军,并没损失那么严重。曹操失却了荆州大部,那是别人很难看出的策略,他是有意让出的,特意丢给一块儿肉,让孙权和刘备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后他好各个击破。先不说孙权。刘备在西南,虽能偏安几年但早晚都得归于中原。”

    公孙恭说:“兄言属实,刘关张最终是难成大业的,说到这,我就想到妙儿招婿的事,你听没听说过张示开睾蛋的事?”

    “不知怎整的,把那事儿弄得沸沸扬扬,我当然听到了。”

    “那是梁头帮咱整的,不能像我一样连个猫大的孩儿也做不出,不把那事张扬出去没缘由悔亲啊。”

    “很好!昨日接到曹操来信,他的爱子曹植的媳妇死了,想聘妙儿为儿媳,我正不知怎样退张示开,就逢这巧事儿了。曹值是曹操诸子中最为超群的英才,极有可能嗣位,把妙儿嫁于曹植是最为理想的人选了。”

    “田二丫现在叫田爱雅,来到大院后,见到张示开,事就尴尬了,叫张示开回家吧。”

    公孙康不同意:“不能让他回家,依情断,失掉一蛋籽儿仍应有性力,他回家如再娶媳妇儿就显得咱们失信了。叫他在季象园驯鹰,打一辈子光棍儿吧,谁叫他没福分!”

    公孙恭吞吞吐吐:“我办事还真就有点儿毛草病。”

    “又出何纰漏了?”

    “换盅酒啊。万万想不到,咱们侯王府竟被个兵油子忽悠了,田二丫的爷爷当年为了幌老婆,报号当过将军,把老婆幌家来了。那天喝高了酒,老混混不慎溜了口,我得知真相后,酒都下肚了。和张家悔亲有缘由,可再与田家悔,说不出口啊。”

    公孙康沉思一会儿:“那是老太太先被忽悠了,你才上了这个当,诚信不敢辱啊,无论如何与田家再不能悔婚了啊,按日子娶吧,对外别太张扬,当你嫂子讲明白,她会有法儿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