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殇逝三国 » 第14章 魏主失信光棍兵 曹宇拒领大将军

第14章 魏主失信光棍兵 曹宇拒领大将军

    1心绪

    龙床上,郭皇后竭尽招数,曹叡皆毫无反应。

    皇后抬起头来:“怎能如此呢?陛下不是着急要太子么?因何多日不振?”

    曹叡性情沮丧:“要太子,朕心比你还急迫,可情绪不佳,物不应景,想亦白想啊!”

    皇后问:“太尉于辽东大获全胜,公孙渊枭首,东北平定,心绪怎还不佳?”

    “咳,话说大了,原以为士家妻制,一诏颁下,郡县乡必当雷厉风行,没想到岐路横生,处处受阻。天子金口玉牙,大军凯旋,张手跟朕要妻,如何践行啊?”

    皇后不解:“将士们成天打打杀杀,无妻无子无牵挂,击起鼓来不要命。依臣妾看呀,没有老婆正好,死后不用抚恤妻小,圣上不应为此烦恼。”

    “梓童没领过兵,不知那要处。有家有口有老婆的正常将士,小功得赏赐,大功能晋升,遵律守规知进知退。可光棍兵士皆不在乎,尤其喝点小酒后,往往是呼天呛地肆无忌惮,什么军律和军规,一股脑全抛在脑后。”

    皇后说:“制约军士得靠将军,只要将军们有力度,野兵们他能野到哪儿,陛下何必伤心绪呢?”

    “你更不知道,战场上,将军与兵士们的关系,绝不是车夫与牲口的关系,他们是弟兄是血与肉的关系。将军不关心战士的利益和疾苦,你就别想打胜仗。朕曾接到一个折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兵案,为什么呈到朕这来?并不是下面的军官断不了,而是为了让朕知道,光棍之军将难领,不关心实在不行啊!”

    皇后问:“那是什么样的兵案?”

    曹叡讲:“一个营房中睡在上铺的度辽光棍儿兵咬废了下铺那个的阳物。此案军法上没有,不知该怎么断,所以才呈到朕这儿来,其实是在要挟朕。朕去淮南巡查屯田,见种了那么多芋头,不知为什么,王凌不怕羞,告诉朕说,光棍儿兵们不少都得痔疮了,每天晚上吃顿芋头,早晨排便不遭罪。战士们都这样了,朕能无动于衷吗?”

    皇后摇了摇头:“陛下不是叫曹爽主管这事儿的么?下面为何不着力,难在何处?”

    “朕曾骂过曹爽,但不能全怪他,此任确实难当。圣令难违,强拉硬扯拆散原家后,有的士女到新家,心中不甘,不是潜逃就是失踪。原先的光棍兵,不是丑陋就是低能。那些士女中的俏丽者强忍目睹丑夫,但无法伴其生活,有的上吊有的投井,一桩桩血案不断发生。官吏富家为君子,光棍兵士为小人,今夺君子之妻转配小人,比如高堂隆就骂朕为昏君,杨阜骂朕为桀纣,朕也不敢动怒,只能以笑脸相陪。连续多晚没睡实了,就是仙女来了也白费。”

    “陛下真是个仁君,无论诸臣如何过舌,也不竖龙鳞。”

    “那得看其真情如何,对诚心为朕者,何必计较舌大舌小。但朕身不是泔水缸,什么味都能装,毛皇后不就是给杀了吗?”

    “陛下杀毛皇后,妾背一口大黑锅,那天怎发那么大脾气,好像不是为那一席酒?”

    曹叡坐起来:“梓童是个人精,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好好的崇华殿,怎能突然冒起火,别人没烧着,怎偏偏把曹殷烧死了?毛皇后明知朕视曹殷比眼珠还重,她却不上心,不惩她惩谁?杀她后,朕也后悔,哪个母亲不疼子,她心伤得一点不比朕差呀!”

    “这宫肯定有妖邪,不然,活精活灵的小曹殷,怎能说死就死了呢?圣上的辟(bi4)邪(ye)哪去了?怎不叫他给镇镇?”

    “远征之军,料不到会撞着什么危难,安抚军心很重要,朕遣辟(bi4)邪(ye)随太尉出征了。”

    半夜,曹叡梦中憾哭,皇后推醒后,气喘吁吁满脸是汗,皇后扶腰坐起:“怎么了,陛下?”

    曹叡喘息着:“梦见曹殷了,他要朕立他为太子,朕骂了他一句,死鬼怎能任太子?随后,毛皇后又来索命,伸出鬼爪,来抠朕的眼珠。还有…还见到判官了,判官说……”

    曹叡直瞪瞪瞅皇后。皇后吓得脖向后仰:“鬼判官说什么了?”

    曹叡手指皇后:“他说曹殷是你害死的。”

    皇后嘴唇哆嗦着:“陛下信吗?”

    曹叡抽回手:“不太信,你当时没在场。”

    皇后搂着曹叡的脖子:“妖邪不除圣心难安,移驾于许都不行吗?再在这儿妾心亦恐,即使圣上再展雄风,妾身也恐难孕育啊!”

    “大军即将凯旋,朕身南移,将士们会认为是有意躲他们。”

    “如何面对太尉,有没有臣子为帝划过策?”

    “燕王的话朕想可行,叫大军别进都,停在河内休整,然后直接去长安,驻在那儿准备伐蜀。蜀国好战,战殁者颇多,寡妇女人遗下不少,得蜀后,收拢些给光棍战士,可谓一策。”

    皇后说:“那不是指山卖磨么?人家会生反感的。战场上,将士们头悬在半空,不知哪日掉下来,对子息家室并不会太注重,只是看重于性事罢了。朝廷可出资广招美女,多设洗衣营,一妓可顶十妻,事半功倍啊。”

    “朝廷出资,财自何来?再增军费民怨恐更沸腾。”

    皇后献策:“不必索于民间。圣上龙器不刚,在于宫室太多,陪都行宫遍布四州,精而不守幸而不专。陛下采太行石英饰金墉之台,凿谷城文石修陵霄之阙,起景阳山于芳林苑,建昭阳殿于太极北。那得花多少钱,眼目之观实无大用,如将其停下,用该花费转买妓女,何愁无钱?”

    曹叡略思:“梓童之话虽出自于私心,囿朕专宠尔身,然此议行起来,着实有益于军民。”

    曹叡最初纳河内虞氏为妃,为平原王时纳妾毛氏,后来对毛氏的宠爱超过虞氏,继位后立毛氏为皇后,虞氏遂被冷落在铜雀台。秦朗与山阳公对话那段已说过,毛皇后为曹叡先后生了下三个儿子,但都不幸夭折,曹叡十分懊恼。曹叡杀毛皇后,表面上是说毛皇后泼辣嫉妒,冲撞了龙颜,面子上过不去,怒而杀之,但与毛皇后没看护好皇子,使曹叡断嗣大有关联,曹叡与毛皇后感情很好,毛皇后才敢管束他,哪怕养护好一个皇子,曹叡也不会断然绝情。

    曹叡刚迷糊着入睡,即说起了梦话:“女娲石!女娲石!”

    皇后推一把,曹叡哭了,哭得好伤心。皇后扶其腰,曹叡坐起来,两手左右划拉着。

    皇后问:“什么东西没有了?”

    曹叡清醒了:“女娲石,朕的女娲石。”

    曹叡讲了得失女娲石的经过:“……曹爽率八千军士围泰山,进了所有的洞,搜了所有的沟,吓得虎豹四处逃,吓得熊罴奔山脊。八天八夜了,连个影都不见。”

    皇后问:“是不是有人给匿下了?”

    曹叡说:“朕许下的赏赐够他活八辈子的了。对于捡到的人也没啥大用处,他为什么冒杀头的风险,去偷藏那东西呢?”

    皇后怀疑:“一路同行的几个人……?”

    曹叡:“曹爽与燕王不可能。下山后,朕领他们洗个澡,赵王与曲阳特意抖搂衣裤给朕看。嗐!若真是两个叔叔所为,曹门的前程堪忧啊!”

    这个郭皇后,其名不详。凉州西平(西宁)人,其父郭满,早丧。太和元年西平麴英反叛,杀临羌令、西都长,曹叡遣郝昭平之。郭女那时才十来岁,被掳入宫中为宫女。情窦初开后,郭女越长越美,曹叡纳之为妃。因其极会讨宠,先晋为贵嫔,毛皇后死后册立为皇后。这个女人颇有手腕,是曹魏历代政权中唯一能左右朝政的女人。高平陵事变,政归司马氏。郭太后拥护着三代小少主,与司马周旋二十六年,死后不久,曹魏即被司马氏所取代。

    2大将军

    曹家诸位王爷虽都分封到各地了,但铜雀台仍留有居室,不过曹叡的规制很严,曹家王爷必须常守封国,不得任意来此逗留。燕王曹宇是个例外,曹叡极其尊崇,待之甚佳,想来就来,住多少日子都行。

    秋末冬初,铜雀台楼下花园边,曹宇舞剑。远处驶来一辆马车,近前停下。

    曹爽下车,抱拳施礼:“王叔好剑术!”

    曹宇说:“武卫将军来了,当有要事。”

    曹爽说:“专程来看叔。王叔这柄剑好像在哪儿见过。”

    曹宇言:“常在帝侧,你当然能见过。此剑原是王髦的,有点小名声,得辽西时立了点小功,圣上赏赐给我。闲暇时舞几步,活络活络筋骨。你专程来看我,如此重量之臣,怎能有这等闲功夫?”

    曹爽微笑:“公私兼为呀,否则还真难抽身。快备香案吧,圣上钦拜王叔为统军大将军。一会儿太官能到,准备接旨吧。”

    曹宇有点意外:“太尉身兼大将军,征辽完胜,干得好好的。我领什么大将军?”

    曹爽说:“凯旋之讯传来,圣上着实欢悦了几天,前军和中军陆续回到河内后,得了些实情,圣上对太尉逐渐不满。托词为太尉身体之故,让其多活几年,另拜个大将军,实际上是想分其兵权。圣上信了我的话,这就看中你了。”

    曹宇问:“是为折兵太多,圣上对太尉不满吗?”

    曹爽说:“非为折兵多少。圣上认为此战只是军事上的胜利,非为完胜。征辽非同征匈奴,只要单于们顺服就行,其领地事后还得由他们去整治。辽东是列郡,是东北最有影响力的郡,朝廷想要一个县一个乡精细具体地长久统治,最重要的是征服人心。太尉在襄平屠戮太重,现在城中的人,除了妇幼就是孤老,圣上心中当然有气。”

    曹宇细问:“太尉在辽东究竟杀戮多少?”

    曹爽细说:“司马大军杀人成癖,有名有姓的就达七千多,还不知暗中杀了多少。不但姓公孙的被全杀净,连姓孙的也所剩无几了。辽东现在是人心惶惶,个个自危,乱民们瞎耗子般乱窜,圣上如何不来气?还有,攻襄平城时,毁了那么多云梯,死了那么多将士,没攻上去过一个人。堆土山也没堆成功,若非辟(bi4)邪(ye)会安慰,太尉简直就愁死了。后来城中断了粮,公孙渊无奈往外逃,在首山被其叛将砍了头,非为太尉之功啊。”

    曹宇不太信:“真能如此么,这是谁说的?”

    “胡遵、许仪、庞会等太尉的嫡系当然不会说实话。王叔应知道,征辽诸将中圣上最信任谁?”

    “当然是夏侯霸了。”

    曹爽举起大拇指:“王叔真是这个。夏侯霸叔领后军,回到河内后圣上遣我去看看,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霸叔叔说了实话,真正论起才能来,曹肇有两把真刷子。”

    如此贬低司马懿,曹宇并不太赞同:“太尉是个福将啊,身经百战一毛无损,古今鲜见哪(na)。”

    曹爽说:“说不好听的,仲达靠的是阴算。抗诸葛时,父亲是被他气死的。为了除却张郃,硬逼其去追蜀军,结果张郃被射死了。圣上被其迷惑住了,后来才显着他。”

    曹爽车在前,太官车在后,是曹爽特意安置的。

    铜雀台三楼明堂里,曹宇跪于香案前。

    太官宣旨:“皇帝诏曰:燕王曹宇,文武兼备,懿德清明,加爵特进,赐封为统军大将军,三日内入朝接领印绶,勿得有迟。钦此。”

    曹宇叩头:“谢主隆恩。但臣胸无大志,饱食终日,庸庸之躯难承大任,身不敢受。”

    太监说:“老奴捧旨照宣而已,受与不受与我无关,但抗旨不遵老奴无法稟帝。”

    曹爽说:“先接下再说吧,好让太官回去。如不肯受,王爷应另行奏章。”

    曹宇接旨,太官回朝。曹宇与曹爽继续交谈。

    曹爽套亲近:“说点闲话吧。不管叫王叔还是叫王爷,总没有直接叫几声‘叔叔’亲香。文帝心胸太狭窄,整得你们这些弟兄天南地北,论齿排起来,叔与彭城王,侄都不知应叫几叔了。”

    “父亲的头位夫人姓丁,但没开怀。刘夫人生的曹昂征张秀时牺牲了。十三个夫人共生十五个长成年的儿子。不分母姓往下排,曹昂的身下还有个早薨的曹铄,文帝在曹铄身下,应排为三,曹彰为四,曹植为五,曹彪为六,曹冲兄排在第八,与据哥同岁的还有两个,我应该排在第十二位吧。”说到这儿,曹宇又摇头,“不对,还有曹熊等几个早夭的。母亲还说过,曹矩是何晏的母亲尹夫人所生,父亲很喜爱,夭亡后很伤心,我母亲生下曹据后,长得和死去的曹矩一般无二,起名叫曹据,音同字不同。”

    曹爽说:“叫不明白就别硬叫啦。环太妃生你们哥仨,我就叫故去的冲叔为大王叔,据叔为二王叔,你为三王叔吧。”

    曹氏兄弟们连谁是老几都整不明白了。

    曹爽再次问:“大将军之任,三王叔诚心不接吗?”

    “那还能有假?”

    曹爽心里高兴:“魏武大帝生前最看中你们哥仨,文帝酒后也说过实话,若邓哀王(曹冲的领土在邓县)非为早薨,大位是轮不到他的。现在圣上也认为,皇族中真正能挑起大梁的,这些叔叔中最数你和据叔了。圣上最近突得奇病,有时心焦,有时伤感,朝中重臣中,没一个曹氏亲骨肉,不但外臣讥讽,圣上亦感凄凉。有心用一个,侄荐到三王叔时,圣上一口答应。”

    曹宇说:“当谢贤侄举荐。邓哀王因智而丧,母亲心中十分凄凉,惶恐中领我与二哥长大。我们哥俩的童年是夹着尾巴在压抑中度过来的,不敢有志,养成一身惰性。今圣回过来点味儿,几次欲以重任,叔皆没上心。毌丘俭挂帅征辽,任我为监军,实在没法儿推托,我这立了那点儿小功,却惹上了这麻烦。”

    曹爽微笑:“此言实在难以理喻,别人争破头打破脑都抢之不得的权柄,三王叔却认为是麻烦。”

    曹宇从心说:“一树成荫百人乘凉,一将成名万堆枯骨。大将军声名虽然显赫,却是双手染满鲜血的屠夫。我欲研习佛经,颐养天年啊!”

    曹爽叹道:“真佩服三王叔的心态,太会养生了,难怪你字彭祖,能活到八百岁!可三王叔年富力强,正当青绿,却像片枯叶一样飘落下来,对曹门廷院这棵大树来说,实在可惜。”

    曹宇说实话:“早先认为司马懿比毌丘俭英能多了,才力挺其挂帅征辽东。听了你对其在辽东的陈诉,鄙目不准啊,如此肤浅的我,身任大将军,调兵遣将时,势必误用庸人,祸军罪国啊。无志者难当,英能者拜之吧。”

    曹爽认为,直接称“王叔”,比称呼“三王叔”更亲近些:“大将军之位圣上立意用个皇族的,王叔诚心不为,还有谁能承此重任呢?曹衮欠武,曹徽多病,如今健在的再没几个了。”

    曹宇也思量:“有志有才的,应数赵王(曹干)与楚王(曹彪)了。”

    曹爽害怕曹宇举荐曹干或曹彪:“这话只能当王叔说。那晚的女娲石,丢得圣上好闹心。在拷打岗兵时,岗兵说,赵王与曲阳王出去好几趟。”

    曹宇也怀疑:“因为不得志,暗下无常手?如若真是他俩,那就是偷埋在哪儿了。”

    曹爽话不离主题:“说实在的,武帝留下的这些王爷,哪个我也不想得罪,王叔应知道,圣上信不过楚王啊。这话也就此打住吧。”

    曹宇点头:“是的,即使大家都为其使劲儿,圣上也不会用曹彪的。”

    曹爽认为话头儿到了:“圣上叫我陪太官来,就是想到三叔可能不会接,因为是皇叔,抗旨也不会定大过,实在劝不动你时,圣上叫王叔另举一个,君可量才而酌。”

    曹宇推荐:“圣上想没想到彭城王?你据叔比我多一些志气。”

    曹爽没料到会是曹据,挠了挠头,想起个理由:“王叔举才不避亲,令人敬服,但彭城王出了点事儿,削封两千户,无论有多大才,也无法任用啊。”

    “二哥总共才四千户,削去一半了,这可不算小过啊!”

    “彭城王这点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说他无事也可没事儿。”

    曹宇不知情:“什么事能有那么大的弹性?”

    曹爽说:“刘晃真身是公孙晃,彭城王和他牵连上了。公孙晃不捧公孙渊,丢下辽西后,处身挺尴尬,看看无路可行,削发为僧潜入白马寺。收复辽东后清除公孙余党,有人举报,公孙晃化名光天,隐在白马寺,被责令吞金而死。”

    曹宇摇头:“不应以血统论忠奸,公孙晃反对公孙渊叛朝,但无力阻之。如此狂屠罪出无名啊!”

    曹爽说:“太尉奏章上说,如其忠心保朝应举兵反戈,可公孙晃不负己责,私潜匿藏,藐视朝廷自成其罪。大军出征前,圣上择吉时,已知公孙晃在白马寺,怜其窘迫之境,并不想深究。太尉如此坚持,圣上也是无奈。”

    “二哥在彭城,相距千里,他与公孙晃怎能有牵连?”

    曹爽说:“是有情节的,有司见过。不知从哪儿,公孙晃弄来那柄青釭剑,理应交于上方,可其不知死活,常在寺庭树下舞弄,擒后向其索要,其言已托彭城王上缴上方,不在其手。”

    “二哥因去白马寺上香,犯过京禁受过惩治,他是个有脑性的人,怎么又去那儿了呢?”

    “这次是二王叔儿子曹琮去的。曹琮尚武,接到剑后,爱不肯释,并没上交。不过,曹琮过继给邓哀王(曹冲)了,若此案由我主审,妙笔一挥,二王叔也可无罪。”

    曹宇问:“此案是圣上御批的吗?”

    曹爽悄悄说:“是孙资和刘放搞的,他俩对你们哥俩有成见,知彭城王智勇超群,害怕圣上重用,用此招打压二王叔。”

    曹宇极为不愤:“一个中书令,一个中书监,他俩怎有那么大的权?”

    曹爽进一步说:“是的,他俩无断罪权。孙刘二人善承顺主,精于揣摩。圣上现在的手,拿起笔就哆嗦,眼睛也昏花,递上来的奏折他俩先阅,自以为是小事就给做主了,认为应该禀奏的,才念给圣上听。”

    曹宇鼓着气:“那还有边儿么,他俩想压的就可以压下来?”

    曹爽说:“对,诸般大事等于这对亲家说了算。”

    曹宇不知此情:“他俩还是亲家?”

    曹爽一笑:“还不是一般的亲家,不少人不知,刘放的女儿是孙资的儿媳,孙资的女儿是刘放的儿媳。”

    曹宇脱口而出:“废君啊废君,如此言来大将军之担我更不能挑了。任我举荐我就举荐你,你虽非曹门血统,也算是皇族人,看看他们能怎样!”

    曹爽的目的达到了,心中自然高兴。

    曹宇拒接大将军,还有个不能出口的原因。曹宇深知曹爽的能力和为人,更深知其与曹叡的关系,曹叡一旦驾崩,曹爽肯定是幼君的首辅大臣,曹宇无法想象如何与这样的人长期共事。

    将曹爽捧为大将军,曹宇愤怒之下没细权衡,说出来后又有些后悔了,为曹魏的前程种下了祸根。

    3评功

    中书府。孙资手捧燕王的奏折面对刘放:“不出圣上所料,曹宇抗旨,拒领大将军之印。”

    刘放点头:“甚好,呈于圣上吧。”

    孙资说曹宇:“不干就拉倒呗,可他又多管闲事,节外生枝,另荐曹爽为大将军,你说麻烦不麻烦?”

    刘放接过奏章,边看边说:“不管谁任大将军,魏国的军事大略都离不开太尉,与太尉合不来者不应任用。曹爽总躲着太尉,意不相投啊。干脆向圣上口奏得了,就说燕王不领情,拒任大将军,不提举荐曹爽的话。去河内问问太尉,看看太尉想任用谁。”

    孙资说:“这等重量之折,压下不奏,实为不明智,燕王早晚能来看圣上,泄露后反为不美。不若如实禀告,曹爽是个孬种,军事不敢强做主,比曹肇、夏侯霸等那些敢与太尉分廷抗礼者稳当。”

    刘放赞成:“有道理!”

    河内郡府在洛阳东北百多里,八方通衢,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司隶直辖。陆续归来的征辽部队驻扎在这里。孙资带领车队前去犒军,司马懿与众将出迎。

    孙资施礼:“恭喜太尉凯旋。”

    司马懿双手举天:“全靠圣上英明!”

    孙资手指御车:“圣上遣臣为将士们庆功,名菜御酒尽在车上。”

    司马懿眼望车:“谢帝洪恩!那些带轿帘的车,载之何物?”

    孙资说:“女人。为光棍战士们找媳妇,君臣费尽了心机。这是从民家录夺回来的士女,数量不太多,先行给荣立大功者选配吧,余者后当有续。”

    司马懿作揖:“谢帝践行!”

    许仪到车前掀起轿帘,摇摇头:“不太入目。”

    孙资微笑:“说实话,这些女人大多是娶士女的人家花钱买来顶替自家媳妇的,不可能有上佳者。太难办了,先将就着用吧。”

    司马懿手指许仪:“先给你们军,看看怎么分……”

    许仪挠把头:“不管怎样,总归比老母猪强。为防混乱,先不揭头帘,编号抓阄吧。”

    许仪张罗着分配女人。

    司马懿耷拉着脸:“出征前圣上许诺的是,大军凯旋后,让光棍战士们全有妻,只整这几个,交代不下去呀。”

    孙资说:“难啊,圣上为什么不让大军还都,就是无法面对将士们,想在这儿休整好后,直接去征蜀,蜀国剩下来的女人多,得来后再许配给将士们。”

    司马懿苦笑:“圣上想做那个监河侯了?”

    庄周少时家境贫困,那日,到监河侯家去借粮。监河侯无心借,支吾说:“我封地的领民快缴租粮了,过几天借给你三百斤。”庄周气得脸发青,说:“来时在路上的车辙沟里,有条小鱼渴得快死了。小鱼求我说,能不能给瓢水,救救它的命。我说:“等我去吴国,游说他们的国王,发西江之水来迎你!”小鱼说:“那你还不如早点儿到鱼肆,看看干鱼铺上有没有我。”

    孙资笑:“精非屎与尿,不泄憋不坏,太尉所喻不当。”

    司马懿说:“非为死与活,我说的是圣上不应戏弄战士。叫你领领兵你就知道了,光棍之军将难领啊,怨气上来时,什么军纪和军律皆都抛在脑后。”

    孙资双手一摊:“圣上不是存心食言,使尽了招数确实难为,为这事都急出病来了。”

    司马懿:“圣上是位战神,战之越酷精神越抖擞,但是战后,却得萎靡些日子,不要紧的。”

    孙资说:“这次与往昔不同,不但精神上萎靡,手还有些哆嗦,口吃也重了。皇后问我,我也不知道,原先的那个辟(bi4)邪(ye),现在哪儿去了,圣上很信赖他?”

    司马懿:“辟(bi4)邪(ye)在我这儿。这次出征,圣上想得真周到,遣其随我时,我想老夫身经百战,大将军身临疆埸(yi4),能胜则胜,若败,大不了就是个死呗,何须巫医来安抚。可哪儿曾想到,此番大战,史无空前,前程难卜,几万战士生死存亡之际,眼巴巴看着主帅,当胸无良策不知手向哪儿挥时,个人的生死早置之度外,甚至于想死而无权去死,心理真就差点崩溃。多亏这个辟邪的开导,才咬牙坚持下来。圣上如今有病,哪个御医身在帝侧?”

    孙资说:“御医们有的无可奈何,有的不敢靠前,我走时,刘放想叫登女给治治,不知皇后允没允许。圣上对这次庆功大宴十分重视,嘱咐得很细,以功劳大小分排论坐,菜不一样,酒不一样。酒具也不一样,一等功用金器,二等功用银器,三等功用锡器。”

    司马懿不想转话题:“一顿酒,谁也不会太当回事,进级晋爵才是真格的。老夫上报的功劳簿,圣上认没认真阅阅?”

    孙资拿出功劳簿,司马懿接过看。

    孙资说:“这是御批功劳簿,圣上很认真,有的还会推敲或变动。偷着拿来给太尉看看,有什么想法,我和刘放可帮着周旋。”

    司马懿边看边说:“杨祚为特等功,但,他的腿会烂掉,命都会成问题,没法当将军了。牛金为特等功,好后能有点瘸,但仍可领兵。夏侯献上报的也为特等功,圣上怎给降为一等功呢?”

    孙资说:“夏侯献之功论起来无人可比,但圣上认为,其诱辽东广种糜子造成饥荒,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致使百姓迁怨于朝廷,不利于安民。再则,其身暴露太早,若仍坚持潜于辽东,当有更大的作为。不过,圣上只是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时刻不应忘记国家大局,最后还想把夏侯献由中领军晋为领军将军,也是够说的了。”

    司马懿继续往下看:“赐莫护跋姓慕容,钦封为‘率义’王,怎没给个实职呀?”

    莫护跋这个王只是个族王,与品爵并无关联,与曹氏的侯王也不并肩。

    孙资说:“圣上在犹豫是不是应给他个郡守当?想听听太尉的意思。”

    司马懿咂舌:“步摇莫护跋,现在应叫慕容莫护跋了,应该慎用。不管是辽东还是辽西,都是九族混杂的地方,莫护跋等部族王,过于自尊,心胸狭隘视己为优,对外族难以公允。以莫护跋的高傲品性来看,领个单一民族的县尚可,难料理好一个多民族的郡。”

    孙资问:“那辽东郡守,何者担当为宜?”

    司马懿说:“秦朗虽无大力度,但憨诚近民能拢络住民心,他在辽东最合适。可人家是特进之侯,圣上没想到,别人也就没法儿进言了。”

    孙资问:“太尉用人不避亲,司马师在辽东代郡守,太尉有意长期将其放在那儿吗?”

    司马懿说:“司马师有点腕力,但性情粗暴喜怒于色,城府表浅非为政才。辽东民众不会拥载他,只是暂代而已。”

    孙资直言:“太尉说到令子,我也不藏言了。圣上对胜后的安民颇为不悦。司马师在辽东,怎能杀那么多人?卷宗录得也混乱,有一个叫蓝干的县长,因名不好听竟被杀掉了,整得辽东人心惶惶。救民于沸水又投之于烈火,违背其宗旨,圣心甚为不悦。”

    司马懿“咳”一声:“咳,人不服老不行。酣战期间,我的精神头好像是有个神架着,得襄平后立马就撤了,一下子就散了架,躺在木板上悠悠忽忽起不来身,睡也没睡实吃也没吃多少,云云雾雾十来天,逐渐清醒点后,方得知杀了不少人,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杀那个叫蓝干的,是这么回事,公孙渊遗下两个美女,一个叫白云一个叫蓝海,把监军和参军迷恋得神魂颠倒,有些将领羡慕加嫉妒,愤而杀之,若不是两个尤物没有了,秦朗和曹肇现在也兴许不能回来。蓝海是蓝干之女,蓝干是受其女牵连而被杀。卷宗可能是关碍监军之颜,没好意思明写,胡乱写几个字,没想到圣上会认真看。”

    孙资又说:“虽然公孙旗倒了,但还要防范吴国的骚扰,辽南沿海不会平静的,不可轻视呀。如今何将在那儿镇守?”

    司马懿说:“陆上是张持,海上是高虑。”

    孙资摇头:“二人皆为凡将,难当重任啊,太尉怎能看中他俩?”

    司马懿却说:“司马师点的将。他的脾气足下知道,本来他就不想待在辽东,别人也更不爱接这个烂摊子,我也就不想说什么了。”

    正言至此,外面噪声大哗,二人急出门看。有的弓手在折箭,有的用刀断弓弦,有的高声要媳妇,有的正在脱军装。纷纷嚷嚷骂君主:“龙口不如鳖口了,往后讨吴或伐蜀,都叫傻子们上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