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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祈福

    赵荣诚听母亲让自己读书参加科举,内心哭笑不得:让我十年寒窗专研子曰诗云,还不如去坐牢算了,况且六年之后,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在战火中毁灭。

    他又想起许多别的事,心中不由得黯淡焦虑:究竟该怎么办?我只能坐以待毙吗?就算不愿意,我应该怎么做呢?

    这些日子,赵荣诚眼见城中禁军懒散无力,缺乏训练,军需装备供应不足,缺乏保养,质量堪忧;这样的武备水平,怎能挡得住凶残的蒙古人一击之力?且不说蒙古人了,就算是西南夷作乱,能够抵挡吗?

    看到“未来”,成为赵荣诚内心沉重的负担:真想改变赵家命运,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难道当真在劫难逃?

    后世的翦旋经历了一般同龄人很少有的生离死别,难道穿越回古代成为高官子弟,还要经历一次国破家亡的惨剧吗?难道我的上上辈子犯过什么叛国的大罪吗?赵荣诚苦笑。

    他也曾思考过许多避免这种结局的方法,但是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敌人那么强大,整个世界都被蒙古人扫荡一空,一个边城官员的儿子,能阻止最悲惨的命运吗?

    想到这里,赵荣诚又稍稍振作了些:或许我阻挡不了羸弱的宋帝国走向终结的那一天,但我或许能想办法让这个世界的家人免遭战火荼毒。救国太难,保家或许能实现。

    然而历史的现实很残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下之大,何处能安身?

    赵荣诚思绪飘得太远,竟忘了搭理母亲的问话。林氏见他失礼,忙提醒他:“大哥儿,有心事?”

    他反应过来,歉意地笑笑:“母亲莫怪,先贤圣人之经典,我竟是半个字都记不得了。”

    刘氏白了他一眼:“说得倒似你以前通晓学问一般,羞不羞!”

    众人闻言都笑了,赵荣厚道:“大哥这些天不似从前,或许从此沉下心来苦读也说不定。”

    赵荣珍摇摇头:“可不指望他,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赵荣诚心想:这副身体的原主不是什么成器之人,整日宝马美女,不爱学习。哈哈,虽然我以前喜欢泡妞,但读书也大概能读得进去,要再给我几年,一定能彻底碾压四眼田鸡。

    林氏微笑着看这副兄友弟恭的场景,靠近刘氏低声对她说:“姐姐,大哥儿心智更比往日成熟,如今失忆,或许从此脱胎换骨,反而是好事。”

    刘氏轻叹:“妹妹说得也是,不过…”往下却不愿再说了。林氏从小服侍刘氏,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赵荣诚忘记了过去,自然也忘记了她这个娘亲,尽管现在的大哥儿更有礼、更稳重、更成熟,但她依然只想要过去那个熟悉的儿子。

    赵智新招呼来钱馆丞,问他:“我托你留意兴元府黎家,如今可有准信了?”

    钱馆丞收起笑容,神色变得颇为沉重,赵智新见他如此,心中不免泛起不好的预感。只听钱馆丞道:“兴元那边,小人已知晓实情,黎家二爷去年八月到武仙经营,商队惨遭北兵劫掠,以致其身不免。如今黎家二房无男丁,家产遭宗族吞没,只余寡母孤女艰苦度日。”

    赵智新闻言,怅然慨叹:“人之旦夕祸福,竟至于斯。”他眯着眼睛思索片刻,交代钱馆丞说:“这事你做得好,只是还请勿要跟他人提起,我不希望外面有风言风语。”

    这个消息令赵智新非常烦恼,他家本来就有个女儿“克死”丈夫,这倒好,说好的新妇还未过门,便又被自己的儿子“克”成这副模样,说出去当真不好听。

    而且和黎家结亲,是政治勾兑的结果,兴元府黎家是宰相史弥远正妻黎妙冲的亲戚,是赵家党附宰相的重要标志。这下黎家出事了,究竟这个婚约要怎么办还是个大问题,赵智新对此非常头疼。

    赵智新招呼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仆人过来,说道:“魏云,给老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吧。”

    魏云是赵智新从小贴身的侍从,剑术不俗,既帮忙打理赵智新的日常工作,也负责他的人身安全。魏云恭敬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钱馆丞。

    钱馆丞见钱袋丰满,眼睛顿时放光,嘴里却说:“小人岂敢当大人如此厚赠!”

    赵智新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弟兄们都辛苦了,拿些腿脚钱自然是应当的,只不过你要给下面人都交代好了,不许对外面说,否则我自有道理。”

    钱馆丞慑服于他的威重,收起钱袋连连保证:“小的们自不敢多说一个字。”

    赵智新起身,与其余人等客气招呼一圈,跟刘氏道:“你们收拾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就出发。”

    赵荣诚等人闻言,纷纷起身,轿夫小厮等诸人赶紧过来集合,在一众驿吏的簇拥下,继续往青城山而去。

    走到半路,只见前方有一军吏率一百多人迎候。军吏见赵智新等前来,远远下马拜见:“属下军士郭恒,拜见知军大人。”

    赵智新道:“不是跟李陪戎说过了吗?让他仔细值守山寨,不用管我这边。”

    郭恒解释:“陪戎大人说,知军大人之安全,乃是重中之重,他绝不敢掉以轻心。”

    赵智新倒无意因此指责,便道:“你们来了也罢,却不必大张旗鼓。”

    “得令。”

    赵荣诚问道:“父亲,这是何人?”

    “他是青城寨知寨陪戎校尉李三郎的属下。”

    “原来如此。”赵荣诚点点头,心想青城知寨原来是武官。

    直到过午,他们才到达山下驿站。此处简陋,屋子也不多,但以永康军青城山之边远偏僻,能有驿站已经非常不错了。

    过去永康军曾被废为灌口寨,当初灌口寨寨主寻访青城山,见此地钟灵毓秀却异常荒僻,感叹道教昌盛之处怎能没有驿站,于是特别修葺山道,建设驿站,以供前来参拜的达官贵人住宿。

    条件虽简陋,但驿吏们已将此处收拾打整得干干净净,赵荣诚在后世喜欢旅游,颇能随遇而安,这种条件在他看来已经不错了。

    穿越回古代官宦之家,倒没让赵荣诚太感到难受,挨冻受饿更是没有,唯一觉得难受的,是上厕所。

    刚开始他还抱怨使用厕筹既不方面又恶心,后来听说外面穷苦人家厕筹都没有,直接上手指,令他惊恐万分,看来有厕筹用,已经是相当讲究了。这个时代虽然有纸张,但也弥足珍贵,写字画画还行,至于如厕,赵荣诚家似乎没这么奢侈。

    一家人将行礼放下,马匹拴好,收拾收拾,便留下部分家丁看守家当,其余人徒步上山,以示虔诚。

    青城山诸峰环峙,巨木青翠,阔叶高耸如擎天之伞盖;竹林深处,泉水灵动,山路蜿蜒,云雾轻笼,妙趣横生。赵荣诚踏上石级,深吸一口,但觉清新空气灌入肺叶,沁人心脾,涤荡灵魂。再往上,有岔路,右边月城湖,湖面清澈静谧,老人都说水里有龙;左边是上山小径,众人斗起精神往上攀登,甚是费力。

    赵荣诚见刘氏气喘吁吁,前去搀扶,说:“母亲,何不乘滑竿?”

    刘氏却摇摇头责怪道:“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了,到了这里却还乘滑竿上山,不够虔诚,神灵会怪罪的。”

    又上了许久,上下起伏,转过几个弯来,却见古柏高大茂盛,隐约有诵经之声;再往前,却见山谷幽静之处,有一座气派宏伟的宫观,松柏环绕,层次井然,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往来不绝。

    赵荣诚心情大好,三两步跃上台阶,来到第一道门户跟前,抬眼只见正中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常道观;两侧另有对联,赵荣诚有些字认不全,不知其意。正殿前有香鼎,供奉三清道尊,两侧有六个小殿,供奉各路凡圣。

    赵荣珍和赵荣厚扶着刘氏和林氏缓缓行走,见赵荣诚像个兔子一样往上窜,笑道:“诚儿你当心些,你忘了小时候伤脚踝的事了?”

    赵荣诚在上面站定回头,呼唤道:“我没事!哇——真好!”他先前许多日没出家门,对南宋川边风貌并无印象,但今日出门来,见着什么都很稀奇,一路上倒也罢了,此时上山来,看到这些古香古韵的道教建筑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竟是处处惊叹。

    赵荣珍抬头看不见赵荣诚身影,笑道:“诚儿怎么浑似山野郎进城一般?”

    赵智新一路很少说话,此时却来一句:“夫人,此情此景,有没有让你忆起诚儿小时候?”

    刘氏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他才四岁,无论如何不愿你抱,先是哭闹,而你一将他放下来,他哧溜一下就跑了。”

    赵智新却没有顺着话头,而是说道:“诚儿出事那天,我心灰意懒,想起这么多年,恩师同窗纷纷避我远去,而史相公的恩情又是实实在在的。我既不能释恩师之疑,又不能报相公之望,治军治民亦无所值得称道。及至诚儿还魂,大悲大喜之间,我竟自觉颇有参悟:不如从此舍了这一身官衣,寻一个如青城山这样的灵秀之地,含饴弄孙,终老泉林,或许能得片刻心安。娘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平日里工作也很忙,跟妻妾子女说话也不多,而刘氏和林氏都是传统的贤妻良母,对于丈夫的工作和各种重大决定,她们从来不置喙、不插手,丈夫说什么都无条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