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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所谓拖延

    如此一言一句一来一往,柏叶啸虽然被气得不轻,但也心中隐约总觉得有异,那位出声的姑娘竟就这麽沉默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人现身。

    这并非调虎离山,而是声东击西之计。

    那位姑娘一刻之前才离去,估计脚程快轻功高的话,如今也在几十里之外,东方朝阳这样与师兄一言一语的拖下去,不过就是想拖到那位能救命的高手回来救他罢了。

    既然如此,那麽他柏叶啸更不能留下东方朝阳这条命了。

    虽已在众人面前说过网开一面,并不表示他私底下不能下死手,倘若今日放过了东方朝阳,来日东方朝阳被纳入那位姑娘的羽翼之下,恐怕便再难找到如今日这般适当的时机下手,可眼前又找不到藉口可以除掉此孽徒,着实有些令他进退两难。

    正在琢磨之际,没想那机灵过人、善于揣度师心的柏琢之已经由柏叶啸身边纵身跳下阶前,一言不和与东方朝阳开打了起来。

    柏叶啸心中着实安慰,正自愁着愁着,便有乖巧的徒儿弟子服其劳,他这为师的也只好满意端起为人师表四字袖手旁观。

    柏琢之师承柏叶啸,名列众弟子之首,自然功力与东方朝阳有着天差地别,东方朝阳哪里是大师兄柏琢之的对手?两三招便被其压制在地上,一双手被跩在背后,柏琢之相当满意地踩着东方朝阳那张俊俏的脸蛋,向着阶上的师父用眼神讨要着功劳,嘴里一边还嚷嚷着:“你既然对师父不尊不敬,也休怪师父无情。”

    可是整场戏都看在眼里的琴圣哪里禁的住这柏琢之睁着眼说瞎话?莫说东方朝阳自头自尾皆毕恭毕敬的跪在阶下求柏叶啸成全,异地而处换作是他被同门师兄这麽冤枉,哪里还能再不说句公道话?

    不但琴圣看了来气,一旁许久未开口的凌珑更是率先抢白,不客气地朝柏琢之嚷着:“喂,你当在座的人眼都瞎了是呗?这位兄弟哪里对你师父不尊不敬?由头自尾都是你家师父在为难人家好不?!”

    柏灵灵相当感激地望了一眼凌珑,这个时候外人的看法远远来得重要许多,毕竟柏叶啸也是相当注重脸面之人,若由她或是她娘亲开这个口,只怕会替东方朝阳招来更加难以预料的后果。

    柏琢之微微青了一脸,奇怪这些脸蛋好看的姑娘家怎地个个都一心向着东方朝阳?

    “我师父想怎麽着就怎麽着,这是咱苍松派的家事,由得妳这外人说三道四指责吗?”柏琢之气闷,只能将气转发在东方朝阳身上,暗地里以为没人看见便默默踢了一脚依旧被他压制住的东方朝阳。

    “喂!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动脚,你一个老男人知羞不知羞啊?”凌珑眼尖见着了檯面下的小动作,忍不住大暍一声。

    这位大师兄也着实不着调,为了护着自家的师父,宁愿把髒水泼在自己身上,这种小人她凌珑生平最是痛恨,而且这位柏琢之多年前陷害爹爹之仇也尚未得报,这使得凌珑左右更是看不过柏琢之的所作所为。

    “这的确是贵派家事,”此时琴圣终于忍不住开口:“但容琴某说句公道话,这位小兄弟的确没对柏掌门有任何不敬之意,我们在场这麽多双眼看着可以作证,”接着顺口又将一人拖下了水:“画兄,你且说是也不是?”

    画圣依旧不紧不慢地捻捻自己有些灰白的鬍鬚,缓缓笑着点点头:“确然如此。”

    这堂上的辈分若以年纪论,画圣与柏叶啸不分上下,但若以武功论,那自然是画圣的地位高得多了。

    是以如此,琴圣偏生要将画圣也一并拖下水,今日东方朝阳所遭遇之事,犹如他二十年前被赶出苍松派那一日,对于陷害他的柏琢之,他更是有着深恶痛绝的厌恶之心,虽说小人如斯莫与之计较,但见着不公不义之事,他琴圣也做不到袖手旁观,非得拔刀相助一番。

    画圣这一句“确然如此”,柏叶啸冷冷地投向了他那方一望,当下便也明白,此人纯粹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搭腔,不如琴圣那般有着圣洁之心,是以也不将此四字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便请各位贵客回柏某准备的厢房休息,苍松派的内事不便由各位插手,来人啊!”

    一群训练有素的婢子齐声回复:“在。”

    柏叶啸摆摆手,下令道:“送各位贵客各自回房。”

    这就是明摆着不让人插手管事了。

    柏灵灵这下可急了,自懂事以来也见过几回柏叶啸处理违规弟子的手段,以为把自己搭上总能救下东方朝阳,可这情形看下来,柏叶啸似乎并不打算有所开恩,这下可怎麽办才好呢?

    虽然想要留下看好戏,但主人家都已经开口送客了,客人着实也有所不便继续留下,琴圣与画圣两人分别默默被婢子请起身,正要下座之际,外头又跑来一位守门弟子传讯:

    “启禀师父,外头有位棋圣请见。”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一震,特别是那位被禀告之人细细一看手竟微微发抖,失态地问了句:“你说什麽?再说一次!”

    “师父,外头有位自称棋圣的人说想要与你一见,”传话的弟子眼见师父脸色不佳,于是斗胆进言了一句:“是否要将此人赶离?”

    “赶什麽赶?”画圣眼见这时候不趁乱留下,更待何时?“你家师父发送了盟主请帖给江湖五大高手,这事不是全江湖都知晓?莫非你是刚入门的新弟子?还不赶紧把当今江湖上第四大高手给赶紧请进来!”

    传话弟子被这样一暍斥缩了一下,抬头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师父,待柏叶啸允着点头之后,他才慌忙往外跑去延请贵客入门。

    “不晓得因何每个贵客高手都偏偏选在今日来访,到底是今日武林大会还是数日之后才是呀?!”

    那位传话弟子嘀嘀咕咕地,脚下却依旧不敢有任何缓势。

    “相请不如偶遇,柏掌门今日真是贵客一位接一位啊⋯⋯应该不介意咱留下见见棋圣这号人物吧?”画圣捻着右边嘴上的灰毛,相当满意这急转直下的节外生枝。

    柏叶啸此时就算不愿,大抵也挡不住画圣与琴圣两人,只得闷着声音道:“既然不悔兄都开口了,愚弟岂敢有所不从?”

    只有柏叶啸知道,棋圣是万万不可能有请帖赶赴武林大会,那麽此人究竟是真棋圣抑或是假冒棋圣的名号来访可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既然都有意留下,不如就座吧,我这孽徒的事改日再处理,以免扫了诸位的雅兴。”柏叶啸只好如是说着场面话。

    这堂上诸位与柏叶啸有着天差地别不同心境的,只怕便是柏夫人与柏灵灵俩母女了。

    棋这个姓氏本就是罕见姓氏,她们能够在有生之年得遇旧姓之人,便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这二十年来的黑暗阴日犹如瞬间被一道光线给照射进来,使两人顿生希冀之心。

    尤其是那人玉树临风立于堂下之际,眼神依旧如她记忆中那般英姿焕发意态流转,柏夫人心绪激动地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面上却是平稳无波,硬是咬紧牙关忍着。

    柏夫人既然眼眉没有动静,柏灵灵也只得跟着学娘眼眉不动,敛目继续观看这堂上的好戏。

    她并不知晓其实柏叶啸也是棋王的旧人,当年便是棋王将自己的妻女交付于他,自然他是知道棋王长相如何。

    眼前这人似乎时光在他身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面玉如冠、身姿挺拔,依旧是笑靥清风、温文儒雅,手上提着用短麻绳串着的两罐酱,微微提起向柏叶啸致意:

    “棋某唐突来访,手边只有青田镇的辣豆瓣酱能充当手礼,还请盟主勿嫌弃这寒酸物,这辣豆瓣酱的味儿可是天下无双,盟主可请嚐嚐。”

    他一见到主人家也不寒暄几句,立马便将手上的礼物呈上,这后发制人使得柏叶啸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得令人将那两罐豆瓣酱收下,道:“棋圣此番前来风尘僕僕,是否需要先备厢房休憩梳洗?”

    棋圣有些讶异,抬起左右袖子装势闻了闻:“咦,有味道吗?可棋某人在这镇外的客栈已经住了七日,日日皆有梳洗沐浴啊,为何盟主还闻得出来?”

    此人居然已住在镇外七日?柏叶啸这下起了疑窦,既然已入住此处多日哪日不访偏生选今日来访,若说只是凑巧他可不是太相信,左右毕竟也并非他请对方来的,不请自来者通常少有善意,这一点柏叶啸自然是知之甚深。

    这人的笑容越深他便越是痛。

    这人的脸色如玉他便越是恨。

    都是因为这个人当年送来美貌的妻女托他照料,他才会起了数十年不动的戒心,起了贪慾之心之后,更是动了杀生之意,甚至为了掩饰其心,将满寺同门尽皆屠尽。接着还要将自己的容貌易去,带着皮笑肉不笑的人皮面具一过便是二十年。

    最悲惨的莫过于,这二十年来他未曾攻破柏夫人的心房、他也未曾踏进过柏夫人的卧榻住处。

    如今眼前这人却依旧如他当年认识那般英姿爽飒,完全不见一番风霜失亲沧凉,反而笑着站着,犹如朋友一般问候着他:这二十年来过的可好?

    还礼数周到带了两罐他当年曾经最好口的辣豆瓣酱,这不知是否是一种讽刺?

    多麽可笑柏叶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