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所谓旧友
一袭墨色衣裳，脸上依旧一派温文尔雅，正如初见那般情景，棋圣不管换了什麽名字，骨子里头依旧是那般仙风道骨、侠义心肠，见人有难绝对无法袖手旁观，然则此际又是何人有难？令他无法袖手旁观置身于事外？
棋圣数十日前在青田镇初听老无双那番言论着实让他相当讶然，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他心有同感，能够以同理之心理解当年寻空法师所以堕入心魔的决断，这期间的挣扎着实不足以为外人所道，而棋圣明白、了解，正是因为他也曾经经历过寻空法师所经历过的一切。
韩佳人的倾城美貌在他年轻初见的那一段时日，着实令他沉迷难以自拔，只是那时佳人早已嫁做人妇，而那位夫婿非但不珍惜自己所拥有，反而在城中滋事扰民恶贯满盈，当年棋圣被诸多平民央求着处理这恶霸，他却反而被恶霸的貌美夫人给吸住了心魂，难以下任何决断⋯⋯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那恶霸不知招惹了什麽人，某日竟莫名陈尸浮于沟渠之中，城中传言都说是棋王所为，然而只有棋王自个知道他什麽都还没做，事情就结束了，那人便死了。
可这事情只要有了开头便永远没完没了，韩佳人找上门来理论，他纯粹是可怜人家年轻寡丧，便稍加照顾了一点，这照顾的时日一多水到渠成，貌美的韩佳人便顺理成章成了棋府的少夫人，两人神仙美眷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接着就又没完没了。
自古郎才女貌多坎坷，这一对自然也是如此，在棋夫人顺利产下女儿之后，临近的镇上爆发了瘟疫，主事者在第一时间没能压制住传染源头，甚至任染疫者肆意走动搬迁，没多久城内便爆发了更大型的传染，家家户户十有八九会染上此疫，但凡染上此病者十有七八会死，能存活者少矣，棋王再三斟酌之下，他决定将妻女送往百里外的灵隐寺避难，更是亲手修了一封书信委託故旧好友寻空法师多加照顾，那时他并未有把握自己能从此瘟疫中全身而退，书信里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托孤的意味，这也便是棋圣这麽多年对灵隐寺悬案始终未曾怀疑过寻空，除了相信朋友，也是他自己当初信中多少写的绝然所招致，信末他甚至拜託寻空法师把他的妻女当作是自己所出那般照护疼爱⋯⋯
所以这一切，不都是棋圣自己招致得来？所谓有因必有果，这段故事的因果便是如此，他夺人妻，最终也会被人夺之。
人生便是如此，因果论如此，夺人者人恆夺之，今日若不是寻空夺妻来日便是他人，总之是逃不过因果轮迴。
既然寻空甘愿乍死、甘愿犯戒屠杀满门师兄弟，不管遵行了数十年的佛门五戒，也要夺取他的妻女，远遁江湖隐性埋名易容都只是为了换个身份行居于江湖之中，那麽寻空是否本身比他更加渴望得到这位夫人呢？
毕竟要他丧心病狂为了夺取红颜而犯下这麽多事儿来，这他可做不来，他只能自歎弗如，拱手让恶。
这便是当日从老无双姑娘口中得知当年事情经过时，棋圣当下的想法。
可是静下心来时又忍不住兴起想要见一见故人的念头，不知寻空如愿以偿这麽多年是否过得好？不知他的夫人过得可好？可有怨他恨他？不知那小巧可人的小不点棋苓如今出落得如何亭亭玉立了？
只是想要来看一看，即便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一看也心愿已足，如此的想望促成了他此行，便在距离苍松派十里外的小客栈寻了落脚之处，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会在柏夫人的屋顶上坐看夜色直到天微亮才起身离去。
也就是夜夜有如此行径，他方才得知夜里难以成眠的不仅仅只有他，夫人屋内的烛台夜夜垂泪到天明，他时不时都能听出绣鞋在地上摩挲的声响。
偶而上半夜会有一位带着人皮面具的中年男子伫立在屋外远处的小桥之上，且是哀伤且是沉痛地徘徊在夜色之下，可是那步履从未曾跨越过某条隐形的、看不见的界线，那叱吒江湖隻手便能翻复风云的柏叶啸竟就像一个忧伤的孩子，远远望着心中渴望至极之物，却又被拒于千里之外，求而不可得之。
这情况有些出乎棋圣的意料之外，他原本想这麽多年了，木已成舟，他这原夫婿就算来争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人家毕竟已经是二十年夫妻，论夫妻年资他尚且还远远不及，谁知这明察暗访的结果竟是如此这般，这对柏夫妇竟没有同房，而且这麽多年下来也只有独生女柏灵灵一人而已。
三人，竟没有一人觉得如愿以偿，反而痛苦地绑住三个人。
他便就算了，可是夫人是无辜的，夫人万般不快乐，他甚至坐在屋瓦上头都能明显感受得出她那逐渐枯死的心，对万物俱成灰、对人生已无任何所求，活着就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棋圣反复思量又思量，既然如此他知情却还不出面，不是忝为人夫枉为人父嘛？
只是要就着什麽样的情势、在什麽样适当时机出现，才是让他心烦不已之事。
就在小客栈外徘徊烦忧之际，那位“咻”一声远去的红衣女子又再度折返回到他的面前，他定眼一瞧女子的眼眉忍不住一笑：这不就是那位侠义过人的老无双姑娘嘛？
但见她脸色红润彷如日行百里之貌，呼吸吐纳之间完全不受她临时停伫所干扰，声音清亮地道：“前辈，正巧在此处遇上，让无双真是好找！”
这位小姑娘远在祁老山上却因缘际会捲入江湖之中，难得的是她一如初衷，心心念念便是要将不公不义之事摊在阳光之下求得公道，今日正巧在此处遇见她，棋圣心中的迟疑在此际顿时如晨岚烟消云散，灵台清明了起来。
一个年纪尚且不到他一半的小姑娘都可以为此事奔走，他这般踌躇反而显得可笑至极。
“找我？”棋圣负手笑问道：“去参加武林大会嘛？可那不是在几日之后嘛？”
“几日之后恐怕人就死光了，来不及了！”老无双有些无礼地扣住棋圣前辈门脉，说时迟那时快脚下运起轻功带起棋圣，一边道：“咱一边赶路一边说可好？这可是赶去救好几条人命的～～”
“诶，姑娘等等，且容我带两罐辣豆瓣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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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佳人的倾城美貌在他年轻初见的那一段时日，着实令他沉迷难以自拔，只是那时佳人早已嫁做人妇，而那位夫婿非但不珍惜自己所拥有，反而在城中滋事扰民恶贯满盈，当年棋圣被诸多平民央求着处理这恶霸，他却反而被恶霸的貌美夫人给吸住了心魂，难以下任何决断⋯⋯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那恶霸不知招惹了什麽人，某日竟莫名陈尸浮于沟渠之中，城中传言都说是棋王所为，然而只有棋王自个知道他什麽都还没做，事情就结束了，那人便死了。
可这事情只要有了开头便永远没完没了，韩佳人找上门来理论，他纯粹是可怜人家年轻寡丧，便稍加照顾了一点，这照顾的时日一多水到渠成，貌美的韩佳人便顺理成章成了棋府的少夫人，两人神仙美眷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接着就又没完没了。
自古郎才女貌多坎坷，这一对自然也是如此，在棋夫人顺利产下女儿之后，临近的镇上爆发了瘟疫，主事者在第一时间没能压制住传染源头，甚至任染疫者肆意走动搬迁，没多久城内便爆发了更大型的传染，家家户户十有八九会染上此疫，但凡染上此病者十有七八会死，能存活者少矣，棋王再三斟酌之下，他决定将妻女送往百里外的灵隐寺避难，更是亲手修了一封书信委託故旧好友寻空法师多加照顾，那时他并未有把握自己能从此瘟疫中全身而退，书信里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托孤的意味，这也便是棋圣这麽多年对灵隐寺悬案始终未曾怀疑过寻空，除了相信朋友，也是他自己当初信中多少写的绝然所招致，信末他甚至拜託寻空法师把他的妻女当作是自己所出那般照护疼爱⋯⋯
所以这一切，不都是棋圣自己招致得来？所谓有因必有果，这段故事的因果便是如此，他夺人妻，最终也会被人夺之。
人生便是如此，因果论如此，夺人者人恆夺之，今日若不是寻空夺妻来日便是他人，总之是逃不过因果轮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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