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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恋生,不惧死

    杜媺的问题,华衣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道劝慰道:“这世间所有不公其实都是有解法的,只是需要自行体悟后下定决断才行。”

    杜媺叹了口气道:“其实妹妹心里大概也有些猜测,只是,断舍离哪有那么容易……”

    两人兴致大减,杜媺是因为对前路艰难自觉恐慌,华衣却是为这位心思剔透的姑娘感到惋惜。

    ……

    过了些时日,李子先携杜媺过来与张磊夫妇道别,说是准备回去江南,先去寻了小城安排杜媺住下,自己再回家中与父母周旋此事。

    张磊与华衣也各自祝福,又拿了些银两给杜媺权作路上备用不时之需。

    待二人离开后,张磊与华衣便也收拾了东西,以神识锁定二人,远远地跟在后面,料定二人必有变故,幻境契机须得慎重。

    李子先与杜媺行了一日,到了瓜州港口,雇了民船渡江。此时已经入冬,夜晚月光甚是皎洁,与江水交映生辉,杜媺多年来谨小慎微、八面玲珑的心情此时也终于放松下来,李子先虽有些懦弱,但无论如何都算是良人,对自己也颇为迷恋,如今从教坊司脱了身,犹如倦鸟归林,心中不禁生出平和喜悦。

    李子先此时道:“你在楼里时,音律冠绝六院,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听到你弹唱的曲子,真是惊为天人,余音绕梁,此时天高月明,在这广阔江水之上只有你我,不如再唱首曲子给我听可好?”

    杜媺当即应了,唱了《拜月亭》中“状元执盏与婵娟”这段曲子,声音清丽,远远以神识观察二人的张磊夫妇也不禁赞叹。

    此时凉风渐寒,不一会儿竟下起大雪,李子先的民船不得已暂时停了下来,等风雪过去视线好些再前行。

    过了一会儿,远远有一条大船跟了上来,待行近时径直靠了李子先二人的船停在旁边。李子先正奇怪打量这艘明显富商的大船不知何意,只见对面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正推开窗子,对着大雪高声吟了两句:“学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李子先自己学问也是半斤八两,颇觉亲切,主动与对方叙话,两人通了名讳籍贯,聊了几句太学生的玩笑,便熟络起来。

    对方名叫孙富,此时邀请李子先去他船上喝酒,李子先跟杜媺打了招呼便过去了。

    上到对方船上才更觉这孙福家资殷厚,处处奢华。孙福叫仆人做了各色菜肴,又拿出美酒,两人你来我往,酒酣后便互道兄弟了。

    孙福看时机已然合适,便道:“李兄船上可以女眷?之前远远听到女子唱曲,有如仙乐,我这才让下人们将船往这边靠过来想看看是何样的女子。”

    李子先自得道:“正是我的妾室,名妓杜媺想来孙兄也是听过的。”

    孙福道:“那李兄可真是好手段,杜媺的姿容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李子先哈哈一笑,两人继续喝酒。孙福不住询问,李子先有问必答,不多时便将自己与杜媺的情况和盘托出。

    孙福此时道:“李兄家风严谨,杜媺自幼入青楼,听说十三岁便破了身,这许多年经历了多少贵人公子,这等身份若想入门怕是难于上青天。”

    李子先道:“确是如此,不过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先做此打算,慢慢与家中周旋。”

    孙福道:“李兄这太学生的身份便花了家中不少银钱,在太学时学问也并无进益,想来家中已是大大的不满,如今又要携娼妓入门,怕是难免惹怒家中长辈,便是继承家业都难了。”

    李子先大惊道:“哪……哪会到如此地步……。”

    孙福道:“我只是忠言逆耳,李兄心中自有计较。”

    李子先此时慌了神,继承家业那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万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急急问道:“不知孙兄可有指教?”

    孙福道:“这倒容易,今日李兄你我有缘,说句交心的话,李兄将那杜媺让给我,我便以千两银票交给李兄,家中见到李兄千金返乡,自然大大欢喜,岂非两全其美?”

    李子先心中动摇,却不答话,那孙福是聪明人,也不催促,只叫他继续喝酒。

    ……

    过了两个时辰,李子先回到自己船上,郁郁不言。杜媺也不知是何缘故,无奈只能曲意相劝,李子先过了一阵,忽然落下泪来,对杜媺道:“我一介潦倒书生,每次去楼里被人看轻,只有你始终信我真心,能脱籍出楼更是殊为不易,你我走到一起我真是满心感激。只是家父性情严谨守旧,又暴躁易怒,我真是担心这次回去告知他你我之事会被他直接逐出家门……到那时,你我柴米油盐不知如何得以过活……”

    杜媺大惊失色,道:“你此时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子先道:“我之前一直因此事担惊受怕,每日想起都惶惶不安,刚才遇到邻船的孙兄,他倒是给了个主意……”

    杜媺冷笑道:“无非撇开妾室自保罢了。”

    李子先诺诺道:“孙兄方才说对你也是倾慕已久的,若是你跟了他,自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也会给我千两银子回去应付家父欢心。”

    杜媺闻言长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缓缓呵出,冷冷道:“这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去跟他讲,杜媺已应许此事。”

    随后杜媺自行梳妆打扮,刻意修饰,美艳照人,与在教坊司中风华绝代一般无二。

    孙福得了李子先消息,便匆忙过来这边船上等。天佛晓时,杜媺推开房门出来,见到孙福身旁的李子先,便温言问道:“李公子,我今日可好看吗?”

    李子先正自惭愧,一声不吭。

    杜媺又望向孙福道:“孙公子,想来之前你我也在楼里见过的,我今日姿容可与在楼里时有何分别吗?”

    孙福哈哈笑道:“杜姑娘与往日一般漂亮。”

    杜媺道:“我有些饰物脂粉在房间里,那箱子有些沉重,李公子是认识的,还要麻烦李公子帮我搬出来。”

    李子先闷闷的进房间搬了杜媺的饰物箱子出来,杜媺费力的将箱子接过来抱在怀中。

    随后朝李子先道:“多谢李公子,你且看下”

    杜媺当着几人面打开箱子,只见各种名贵首饰、玉箫金管、夜明珠、大额银票满满塞了一箱,李子先愕然望着杜媺,却不曾想杜媺竟有如此身家,又一直瞒着自己。

    孙福也是皱眉看着杜媺,虽然惊奇,但觉得她此时有些古怪。

    杜媺对李子先道:“我不怨李公子懦弱无情,也不怨孙公子恶毒心计,只怨这世道不给我这等人立身之地,这箱中万金都是我多年来攒下寄望于有朝一日脱籍后可凭此平安过活,却不曾想过这些银钱正如我身上污染的泥垢,与我同生同死,不得解脱。我往日常忧惑于不知如何生,虽至今日仍不得解,但想来至少可以选择如何死。”

    杜媺话音未落,便用力船外一跃,李子先与孙福等人尚未反应过来,杜媺便已抱着箱子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