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地有正气
冀元亨行走在炙热的铜柱上，踉踉跄跄，每一步都是剧痛，商纣王的时代早已过去千年，但恶魔之心从未离开人间。
旁边有狱卒扶着他，防止他跌落到下面燃着的火炭堆上。
毕竟只是以酷刑逼迫其承认当日确与宁王有谈论叛乱事，以此牵连王守仁，并非想让冀元亨死，也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死。
冀元亨几经折磨，但终于还是没有松口。
随后冀元亨上了囚车被押送到京师诏狱，一路上张磊都远远跟着，偶尔以神识传音冀元亨询问他情况如何，冀元亨都只是摇摇头，并不吭声。
他痛恨这些奸佞，失望于大明因为这些人的胡作非为而至如今危机四伏的境地，但还没有对时局绝望，因为还有他老师这样的人，像一束火炬，走到哪里，就能照亮哪里的黑暗。
阳明先生如今迟迟没有救他，他也能猜测到怕是老师如今自保已是很难，此时受到的压力相比自己也不遑多让。
确实，此时王守仁正被张忠二人做局构陷，一朝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先是给事中祝续、御史章纶百般诬陷王守仁，幸好太监张永其人明事理，每次替王守仁分辨，他曾经与杨一清一起除过刘瑾，颇有声望，皇帝还是比较重视他的看法。之前王守仁因为宁王叛乱已平，江西凋敝，不堪威武大将军六师惊扰，上书皇帝后，却不想皇帝仍执意要继续前进。没办法王守仁就去钱塘找了张永，张永倒是对皇帝了解，说王大人的功劳和对江西百姓们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此事不能在圣上面前直说，我会找机会跟他分说的。王守仁这才将宁王交给张永，后面张忠、许泰两人到南昌的时候发现宁王已经被王阳明捉了，自己随皇帝威武大将军大军千里至此，又千方百计跟圣上保证自己领军必然拿下宁王献给皇帝以应威武大将军的武功，自己也能再进一步，如今什么都没了，才对王守仁更是恨之入骨。
见有张永护着，祝续二人诬陷王守仁难有成效，太监张忠又在皇帝面前先是扬言说王守仁必有反心，若是圣上召见王守仁，他是万万不敢前来见驾的。
刚得到皇帝同意召见王阳明试探心意的许诺，二人便趁诏书未发之前，先是假传圣旨召见王守仁，若是王守仁前来见驾，身为领军大臣，未得皇命擅自离开驻地自然也是大罪。若是猜出是自己二人的诡计此次不来，等皇帝圣旨随后真的召见他时，想来他也无从分辨真假，到时仍然不来，便是抗旨，应了自己在圣上面前说的心怀反心，不敢见驾，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幸好王守仁收到张永的密信，假传圣旨便不去，圣旨真出的时候，便马上出发觐见。
被这些奸佞如此反复构陷也不是办法，王守仁便上了九华山，天天在寺院里打坐参禅，想借此消除皇帝的猜忌，想来自己龙场悟道的声名天下皆知，如今打坐参禅圣上应该也能相信。
果然皇帝得了消息，终于放下对王守仁的警惕，下了定论：他是学道的人，收到朕下旨召见，马上就来见朕，哪可能有什么反心。随后终于让王守仁回去南昌，让他继续巡抚江西。
王守仁被这通折腾也是胆战心惊，皇帝如此，小人又多，哪能夜夜防贼？
不得已，回去后便把奏报改了，写成奉皇帝威武大将军的方略才讨平叛乱的，然后把那些奸佞全部也写进去，算他们一份功劳，这才相安无事。
诏狱中的冀元亨很开心，听着张磊不时给他的传音，以此知道老师的近况。
自己还在坚持，老师也没有被这些小人打垮，自己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虽然最后还是老师做了退让，但这火炬只要还是亮着，就能一直照亮黑暗，水至清则无鱼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年老师也同样受过刘瑾迫害，如今自己也能算是跟老师共患难了吧，也算是践行老师的教导了吧。
随着王守仁成功脱出构陷，张磊每次去诏狱看冀元亨时都能明显看到他的喜悦，还有一点一点积累出的新的东西。
好像是融合了意志、正气、坦然、自信的一种气质，又像是一种外显化的能量，张磊以神识看他时能逐渐看到他身体外圈的人体辉光在逐步扩大，也变得更加洁白、凝实。这个情况，张磊偶尔去寻王守仁询问近况及冀元亨事情进展的时候也能看到王守仁有同样情况，不过王守仁在龙场时就有浓郁的辉光，只不过如今越来越扩大了范围。
张磊只能想到一句话：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不过文天祥的正气可以让他百病难生，而冀元亨的这种正气更多的只是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明，去反复思考过去学习的、经历的，对他的身体伤害恢复却少有助益。
张磊能看得出冀元亨虽然精气神看起来不错，但身体愈发差了。
京师诏狱一呆又是许多年，华衣中间也有传讯过来，说是武陵那边也将冀元亨家人收监，冀元亨妻子李氏也是心志坚定的人，与两个女儿一起被抓入大牢时，李氏没有半点惧色，只是说我夫君尊师乐善，一心向学，从无他虑，所谓与宁王勾结事自有清白之日。
华衣也只是在暗处看着她们，防止她们受辱。
直到皇帝病逝，新帝继位，王守仁才真正摆脱皇帝的猜忌，立即与许多大臣上书，再次请新帝明辨冀元亨冤屈，新帝随即下旨释放冀元亨及其家人。
武陵监牢没有京师诏狱那么多得流程，收到消息便要将冀元亨妻女放出，却不想李氏道：“我如今仍未见到夫君，便是出了这牢房，又能去哪里呢？”
官府的许多显贵妇人都对李氏很是佩服，请她去府上相见，李氏却不愿在冀元亨出狱前先出监牢。没办法这些妇人便去监牢中探望她，见李氏和两个女儿仍是身着囚服，每日在牢里织麻。
一边织麻，一边与这些妇人叙话，神态安然，并无半分怨念不平之色。聊起冀元亨的学问如何时，李氏只是道：“我夫君的学问就在家中，桌椅厅堂之内，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便是了，并无特别的。”
华衣当时也在旁，听她如此说，不由对李氏的慧根颇为欣赏，也明白她知冀元亨甚深。
见旁人都露出惊色，华衣也是暗暗想，是否能引她入道门，只是想来他夫妻伉俪情深，冀元亨又对王守仁敬若神明，必定要兼济天下的，便又打消了念头，只是见张磊时提了下。
旁边有狱卒扶着他，防止他跌落到下面燃着的火炭堆上。
毕竟只是以酷刑逼迫其承认当日确与宁王有谈论叛乱事，以此牵连王守仁，并非想让冀元亨死，也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死。
冀元亨几经折磨，但终于还是没有松口。
随后冀元亨上了囚车被押送到京师诏狱，一路上张磊都远远跟着，偶尔以神识传音冀元亨询问他情况如何，冀元亨都只是摇摇头，并不吭声。
他痛恨这些奸佞，失望于大明因为这些人的胡作非为而至如今危机四伏的境地，但还没有对时局绝望，因为还有他老师这样的人，像一束火炬，走到哪里，就能照亮哪里的黑暗。
阳明先生如今迟迟没有救他，他也能猜测到怕是老师如今自保已是很难，此时受到的压力相比自己也不遑多让。
确实，此时王守仁正被张忠二人做局构陷，一朝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先是给事中祝续、御史章纶百般诬陷王守仁，幸好太监张永其人明事理，每次替王守仁分辨，他曾经与杨一清一起除过刘瑾，颇有声望，皇帝还是比较重视他的看法。之前王守仁因为宁王叛乱已平，江西凋敝，不堪威武大将军六师惊扰，上书皇帝后，却不想皇帝仍执意要继续前进。没办法王守仁就去钱塘找了张永，张永倒是对皇帝了解，说王大人的功劳和对江西百姓们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此事不能在圣上面前直说，我会找机会跟他分说的。王守仁这才将宁王交给张永，后面张忠、许泰两人到南昌的时候发现宁王已经被王阳明捉了，自己随皇帝威武大将军大军千里至此，又千方百计跟圣上保证自己领军必然拿下宁王献给皇帝以应威武大将军的武功，自己也能再进一步，如今什么都没了，才对王守仁更是恨之入骨。
见有张永护着，祝续二人诬陷王守仁难有成效，太监张忠又在皇帝面前先是扬言说王守仁必有反心，若是圣上召见王守仁，他是万万不敢前来见驾的。
刚得到皇帝同意召见王阳明试探心意的许诺，二人便趁诏书未发之前，先是假传圣旨召见王守仁，若是王守仁前来见驾，身为领军大臣，未得皇命擅自离开驻地自然也是大罪。若是猜出是自己二人的诡计此次不来，等皇帝圣旨随后真的召见他时，想来他也无从分辨真假，到时仍然不来，便是抗旨，应了自己在圣上面前说的心怀反心，不敢见驾，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幸好王守仁收到张永的密信，假传圣旨便不去，圣旨真出的时候，便马上出发觐见。
被这些奸佞如此反复构陷也不是办法，王守仁便上了九华山，天天在寺院里打坐参禅，想借此消除皇帝的猜忌，想来自己龙场悟道的声名天下皆知，如今打坐参禅圣上应该也能相信。
果然皇帝得了消息，终于放下对王守仁的警惕，下了定论：他是学道的人，收到朕下旨召见，马上就来见朕，哪可能有什么反心。随后终于让王守仁回去南昌，让他继续巡抚江西。
王守仁被这通折腾也是胆战心惊，皇帝如此，小人又多，哪能夜夜防贼？
不得已，回去后便把奏报改了，写成奉皇帝威武大将军的方略才讨平叛乱的，然后把那些奸佞全部也写进去，算他们一份功劳，这才相安无事。
诏狱中的冀元亨很开心，听着张磊不时给他的传音，以此知道老师的近况。
自己还在坚持，老师也没有被这些小人打垮，自己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虽然最后还是老师做了退让，但这火炬只要还是亮着，就能一直照亮黑暗，水至清则无鱼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年老师也同样受过刘瑾迫害，如今自己也能算是跟老师共患难了吧，也算是践行老师的教导了吧。
随着王守仁成功脱出构陷，张磊每次去诏狱看冀元亨时都能明显看到他的喜悦，还有一点一点积累出的新的东西。
好像是融合了意志、正气、坦然、自信的一种气质，又像是一种外显化的能量，张磊以神识看他时能逐渐看到他身体外圈的人体辉光在逐步扩大，也变得更加洁白、凝实。这个情况，张磊偶尔去寻王守仁询问近况及冀元亨事情进展的时候也能看到王守仁有同样情况，不过王守仁在龙场时就有浓郁的辉光，只不过如今越来越扩大了范围。
张磊只能想到一句话：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不过文天祥的正气可以让他百病难生，而冀元亨的这种正气更多的只是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明，去反复思考过去学习的、经历的，对他的身体伤害恢复却少有助益。
张磊能看得出冀元亨虽然精气神看起来不错，但身体愈发差了。
京师诏狱一呆又是许多年，华衣中间也有传讯过来，说是武陵那边也将冀元亨家人收监，冀元亨妻子李氏也是心志坚定的人，与两个女儿一起被抓入大牢时，李氏没有半点惧色，只是说我夫君尊师乐善，一心向学，从无他虑，所谓与宁王勾结事自有清白之日。
华衣也只是在暗处看着她们，防止她们受辱。
直到皇帝病逝，新帝继位，王守仁才真正摆脱皇帝的猜忌，立即与许多大臣上书，再次请新帝明辨冀元亨冤屈，新帝随即下旨释放冀元亨及其家人。
武陵监牢没有京师诏狱那么多得流程，收到消息便要将冀元亨妻女放出，却不想李氏道：“我如今仍未见到夫君，便是出了这牢房，又能去哪里呢？”
官府的许多显贵妇人都对李氏很是佩服，请她去府上相见，李氏却不愿在冀元亨出狱前先出监牢。没办法这些妇人便去监牢中探望她，见李氏和两个女儿仍是身着囚服，每日在牢里织麻。
一边织麻，一边与这些妇人叙话，神态安然，并无半分怨念不平之色。聊起冀元亨的学问如何时，李氏只是道：“我夫君的学问就在家中，桌椅厅堂之内，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便是了，并无特别的。”
华衣当时也在旁，听她如此说，不由对李氏的慧根颇为欣赏，也明白她知冀元亨甚深。
见旁人都露出惊色，华衣也是暗暗想，是否能引她入道门，只是想来他夫妻伉俪情深，冀元亨又对王守仁敬若神明，必定要兼济天下的，便又打消了念头，只是见张磊时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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