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科幻灵异 » 南归镇 » 第六章 蛛丝

第六章 蛛丝

    司奉礼实在是太累了,昨天的奔波加上通宵几乎快让她当场归西。然而就是这样的疲劳,她还是做了梦。

    梦里她回顾了一整个入住证明引发的事件,她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是叫张......没错,张继澹,而无尽钟表匠也不是什么工程师,而是一个诅咒;年娃娃似乎也不是唯一一个有意识且会说话的人形诅咒......可是还有谁?曹建业又是谁?

    司奉礼醒来时,只觉得脑子要炸开了。好累的一个梦!要是自己哪天困死了,自己的脑子一定会最先腐烂的,爆炸式腐烂,然后充满怨念的脑浆平等的洒向每一个人。

    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已经被迫搬家了,感谢工兵部,这张床还算柔软。正向缩进被子里再和温暖的被窝缠绵一会儿,匡德一声卧室门被暴力踹开。

    楠柯来了。

    啊,今天楠队穿的是高跟靴,所以不出任务,所以放假,所以可以睡懒觉。逻辑成立,司奉礼眼睛一闭再次睡去。下一秒,她就体会到了小学时期的恐怖。

    “起床了——懒虫——都十点了——”明明才九点!

    半梦半醒间,司奉礼被拖着去吃早饭。她的房间在三楼,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楠柯身上飞下去的,在被通知今天出任务的一瞬间,她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不是,谁出任务穿高跟靴啊?

    早餐不算丰盛,不过还算可口,一个荷包蛋,一个酱肉包配一杯热牛奶,不过可悲的是司奉礼乳糖不耐受,于是在楠柯的威逼利诱下穆澄不得不喝了两杯。

    几人今天的任务区域是村口那一节,需要巡视片区并且帮助居民做事,如果遇到诅咒就得战斗了。刚好村口还有家小卖部,楠柯打算给司奉礼买一桶可可粉放家里喝,她总觉得司奉礼还在长身体,得补充营养。

    “村口啊......”司奉礼叼着一块煎蛋,吃了肉包再吃煎蛋,果然有一点干啊......“村口有多少居民?”

    楠柯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取了张纸巾轻轻擦了擦嘴,把还没画完的口红补上。“村口居民很少,也就二十多户,但大多都是些年纪大的,不怎么出门。”

    坏了,年纪大的那么多,怎么找村口老人?司奉礼一下觉得本就昏沉沉的头更痛了。

    “楠队来这里多久了?”穆澄一边惊叹楠柯能早上早起化全妆的毅力,一边努力喝完了牛奶。不行了,但凡多喝一口,都要化身牛奶喷泉了......为什么我不是乳糖不耐受?

    “我想想......”楠柯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右腿的酒红色腿环将大腿勒出一圈微微的肉。穆澄刚好砖头看过来,只一眼,就迅速把头扭了回去。

    “哇,穆澄又红了哦。”司奉礼中肯地评价着,把桌子上的碗筷被子放进洗碗池洗得干干净净。

    “大概是六七年了吧,那天山里突然起雾了,等雾散了,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你没有想过往外走吗?”

    “走什么走,这雾根本出不去。你还不知道这里的诅咒吧?”穆澄露出了白痴般的表情,司奉礼这家伙还真没给人家说。

    于是司奉礼刚回到饭桌旁就被楠柯按在座位上强行一起给穆澄进行了高效率补课。

    司奉礼看着穆澄抱着脑袋皱着眉的样子,忽然觉得平衡了很多。这下脑袋痛的不止自己一个人了~可是,口好干。

    “楠队。”

    “什么?”楠柯给司奉礼倒了一杯水,督促着她喝完。“早起得喝杯水知道吗?听你这声音哑的。”

    “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里有不奇怪的吗?”

    “不是,我是说一些,嗯......怎么说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诅咒是怎么来的?”

    “诅咒当然是从载体上来的喽。”

    “既然有载体,那么载体到底是承载了什么?”

    “诅咒啊。”穆澄抬头。

    “你还是听着吧。”

    “哦。”穆澄低头继续消化刚刚的恶补。

    “你是说载体因为什么原因成为了载体吗?”

    “不止,这些诅咒不可能凭空出现,而且差别性还这么大,而且......”司奉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二人关于年娃娃的事。

    “你是说,年娃娃有自主意识而且有救人的意愿?这不可能,年娃娃向来是个喜欢恶作剧的熊孩子,你当她的冰糖葫芦为什么那么红?”

    “可是她已经救了我两次。”

    楠柯也有些疑惑。确实,这两次事件司奉礼都可以说是提前出现解决,并且还做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如果说是她自己突发奇想,那根本不可能。但是年娃娃杀了很多人,这也是事实。

    “还有,我的记忆里,无尽钟表匠根本不是什么人类工程师,他也是一个人形诅咒,而且不能算是完全的人形。他的智慧比年娃娃更高,自主意识更强。楠队,你也是和他做过交易的,你应该记得你付出了什么。”

    “会不会是时间尾迹?”

    “可是入住证明发生的时候我记得他就是个诅咒,发生之前也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也受到了尾迹影响。”

    “现在看来,恐怕是的。保险起见,我们暂时不要询问他人这件事。”楠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到村口去,已经接近中午。这几天诅咒出现的频率是少了些,听说术士部也招进了一些有能力的新人,只是天灾虽少,人祸多了起来。

    昨日工兵部抓了一个强盗,为了三颗装着汲月井水的便携式水弹,他杀害了一对老夫妻。而他给出的理由是:只有汲月井水能救命,他们已经老了,为什么不愿意把救命的让给我们?我把他们都杀了,是为了让他们在下面有个伴儿,我有什么错?他们在这里也只能等死。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如果将南归镇比作一条细但坚韧的蚕丝,人们已经听见了这根丝断裂的脆响。

    村头确实没有什么人居住,但是也确实是住了人的,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工兵就绝不会放弃守护。这个地方多是些琐事,也不用花太多精力,非说最累的,也就是帮老大爷从村口的树上抓抓逃跑的八哥。老大爷爱听戏曲儿,但那八哥不知怎么的,不爱唱戏爱骂人,还骂的挺脏,还专门挑着人痛处说。

    “傻蛋傻蛋!倒霉傻蛋!你来抓我,马上滚蛋!”穆澄爬的更起劲了,今天要是抓不住这只鸟,他就不姓穆!

    “哇哦,小矮子,小矮子,哇哦!”楠柯死死抱着司奉礼才没让白发人送黑毛鸟。

    “啧啧,花瓶,嫁人才好,啧啧。”

    最后鸟还是回家了,只是老大爷没能认出来这只涂着口红哭的凄惨的秃毛鸡是他家的鸟。

    “小礼,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楠队,你的口红你逗不心疼的吗?”

    “口红?哦,那是伪造成口红的辣椒素。嫁人?呵呵......”司奉礼忽然觉得有点冷,一看手机天气,37℃。

    “奉礼,村口这棵树,你们以前见过吗?”穆澄蹲在老槐树下,仔细观察裸露出地表的根。这棵树已经枯死了,树皮爆裂开,裸露的木质是焦黑的,看上去像是被雷劈过。开裂的树皮扭曲着,尖叫着诉说它的痛苦。

    “老槐树啊,很早以前就有了,有人说它比南归镇都久,是村里最老的老人家了,只可惜,我到这里的时候它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连鸟都不会在这树上安家。倒是有些小孩,养的宠物死了都埋在这树根下。”

    司奉礼还是不死心,这里确实没有格林兰所说的那种什么都知道的老人,她问了许多人,他们大部分人连时间尾迹是什么都不知道,少有几个知道的,都露出伤感痛苦的神色,摆摆手将房门紧闭。

    但她就是知道,这里绝对有这么一位老人。她能感觉到岁月在这位老人身上的流逝,能感觉到他年轮一般的皱纹在随着呼吸微微颤抖,能感受到他隐约的浑浊但冷静的目光。他在看着他们,在不知某处。

    于是司奉礼决定独自留下来,等待一个晚上。或许夜色降临,这位老人就会出现吧?

    楠柯和穆澄不放心司奉礼一个人在外面,便提出要留下,这会儿去小卖部买泡面去了。

    其实那八哥有一点说的没错,穆澄真的倒霉到了一种境界。三杯杯面,一样的规格,一样的口味,唯独他的那一碗不仅没有叉子,还没有菜包,连面饼都只剩下半个。捡了两根树枝,楠柯和司奉礼一人分了一些面饼给他,这才勉强能开始泡面,谁知道一开粉包,往里倒的时候一整强风刮来,粉八成被吹去孝敬土地爷了。

    白水面就白水面吧。穆澄一合计,看来是上天要保护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八块腹肌了,倒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结果面泡好还没开吃,一只黑狗冷不丁窜出来撞翻了炉子,于是地上多出一副泼面山水。

    楠柯的面没事,司奉礼的也没事。

    这日子不过也罢!

    看着那狗埋头子地上吭哧吭哧吃的起劲,穆澄也没忍心打走,就这么抱着腿在一边啃起压缩饼干来。幸好楠柯带了备用粮,这个鬼地方,小卖部关的也太早了吧!

    夜深了,四周寂静一片,声音凝固在树枝上,只剩下漫天星河流转。今天天气不错呢。

    司奉礼有些困了,靠在老槐树边,看着头顶和老槐树缠绕在一起的寄生藤,安安静静等待着那个或许不会出现的老人。老槐树是死了,但寄生藤还活着,这株寄生藤弯弯绕绕,叶片透着紫红,在这棵枯树上开出一些细碎的白花。夜幕下,这株白花的花蕊发出一些荧光,吸引着趋光的小虫。寄生藤仿佛也是夜行动物一般的,白天看上去只是枯枝,到了晚上便撒发出活力。

    楠柯和穆澄也坐在一旁,梳理着目前南归镇里已知的诅咒种类和特性,试图从中找出共同点来作为突破口。

    司奉礼忽然觉得头顶的白花似乎动了一下。它们在向她靠近,垂直地向下,像是老槐树的枝条在往地里钻,与此同时,一股焦臭迅速蔓延开来,耳畔传来肢节摩擦的咔哒声。

    几乎是一瞬间,三个人一个起跳原离了这棵老树。

    在星幕下,它活了过来。那是一个漆黑的影子,没有任何光能透过它,满枝的白花的荧光此时看上去更像是肉食动物的眼睛,一团一团盯着众人。

    楠柯向后退,却发现被一些晶莹的丝线缠住了手,司奉礼则是被缠住了脚,这会儿正因为后退重心不稳被迫下腰,哀嚎着:“我的腰,断了——”

    嗯?穆澄呢?转过身一看,已经和黑狗一起以同款姿势四仰八叉地绑在半空了。他们背后有不规则的丝网,应该是......蜘蛛?这个规模和织网速度,这蜘蛛怕不是能掏了身体拿去做运载卡车。

    那棵老槐树已经彻底没有了树的样子,它仅剩的横枝向天空伸得笔直,然后如同松散的辫子一般散开,分别成为左右的两对腿,然后就这么往下一扎,刺入地面,用力将自己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剩下的四条腿从身体上分开,它们比前两条长一些,关节也更扭曲。

    在朦胧的星光下,楠柯看清了。

    这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它的身躯拔出地面后回缩膨胀,变得臃肿肥大,身上的刚毛光滑而尖端锋利,尘土从身躯上滑落,露出粘黏在身上的各式枯骨与新鲜的,或者正在腐烂的尸体皮肉。

    他们的灵魂在地府作伴,身躯则聚集在诅咒身边安睡。

    蜘蛛向居民区喷出一口雾气,楠柯也沾上了一点,顿时感觉昏昏欲睡。眼前的蜘蛛腿迅速扫了过来,就在楠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她注意到那条腿只是为了把白花往他们这一边扫。

    一开始确实没能察觉到白花的气味,这会儿蜘蛛喷了雾,这花的香却显现出来了。清冽的香气,为头脑带来清明。蜘蛛腿上下翻弄了一会儿,每个人的鬓角都被别上了一簇白花,连狗的嘴里都被塞了一朵。只是那狗已经被吓昏过去,张着个嘴,嘴里查了一簇花,看上去睡的十分安详。

    穆澄头上别了朵白花,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亏得他长的俊秀,倒也不难看就是了。仔细一看,有一种街溜子考上了探花郎的诡异感觉。他和狗一样,睡的很安详,估计连梦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