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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仙人

    这时的南归镇规模倒是没有那么大,从镇子口到最后一间屋子全在山腰上,山顶上笼着一层薄薄的云烟。

    司奉礼一眼看见了村口的石碑,它还不是描红的,只是粗略地被刻上“南归镇”几个字,旁边雕刻者地名字已经在年岁中淡去,只依稀看出几笔断断续续地横竖来。

    “你们,打哪里来的?”是一个包着黑布头巾地中年人。他的脸被晒成古铜色,皱纹像是老松树的皮。

    “我们......”得,总不能说是打南归镇来吧?眼看着周围围着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的表情也算不上太友善,甚至有些警惕和戒备。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扛着一把斧头走来,他的脸上有一道巨大的爪印,从右边额头穿过灰白的左眼,一直延伸下去,隐藏进消失的左耳之后。

    “熊瞎子,别急着动手,先问问情况。”中年人拦住那个男人但还是仔细观察着几人。“你们不是南归镇的人。”

    “我们是从山下来的。”楠柯开口。“这个小兄弟是个......是个猎人。”

    “嚯,还是个用弓的,看你们这样子......不像好人呐?”中年人还是很疑惑。“比如说这位,你的衣服也太不雅了。”

    楠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她看见在屋子里站着的妇女们。她们包裹的严严实实,身躯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下,穿的也素,看不到一点儿花。再看自己一身紧身衣裤,哦,遇到老封建了。啊不对,是回到封建时代了。

    “这个小妹也真是的,没出阁怎么能抛头露面呢?父母之言......”

    “啪。”司奉礼不知什么时候从楠柯兜里顺出了一个打火机,清脆的点火声后,一簇火苗在打火机顶端跃动。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中年男子有些惊异,大叫出声。周围的老人和青年也闻声赶来凑热闹。

    “火!是火!当家的,小心呐!”屋子里那个一身麻布的女人探出个脑袋,惊恐极了,鹌鹑似的抖。这会儿还是夏天,她的脖子上却裹着一层厚重的白纱。

    那纱布并不细腻,看上去更像是过滤豆渣用的粗布,严严实实挡着那女人的脖子,让她看起来像是脖子上长了一圈白色泛着灰黄的肿瘤。

    “滚回去!谁让你出来的。”中年男子回头狠狠瞪了那女人一样,那女人立刻缩回去,带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火......火神降世......火神降世了!”

    随着中年男人跪倒,周围的人也跪倒一片,对着举着打火机的司奉礼虔诚地叩拜,将双手合十,呢喃着不知名地咒语。

    “你们都搞错了,这位才是火神啊!”人群中离楠柯更近一些地一位青年着急阻止,单手手掌伸向楠柯。“火神是红发地美人,我见过别地儿的壁画,女神都会穿的彩裙飘飘的,和我们不一样。”

    “火神庇佑......火神赐福......”随着人们的动作,衣料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是这次合十的掌朝向楠柯。

    “火神庇佑,我是南归镇的镇长,火神庇佑南归镇。”中年男子在地上哐哐叩头,额头上的血顺着脸上的沟壑四散开去,像是红色的纹身。“那么这位一定是火神的神使了?”

    “不对,镇长你谬误了。”一个说书先生模样的人匍匐在地上摇头晃脑。“常言风涨火势,唔......这位一定是风神,再次也是风神的神使,唔唔,一定是这样,但是风神火神同时出现南归镇一定会归于火海,所以这是火神神使!是火神座下的风仙儿!”

    “哎呀呀神使,请向火神转达我们的祈愿......”

    “请转达我们的祈愿——”

    人们脸上流露出崇拜和虔诚,此起彼伏许愿的声音如同大海的潮水。五人站在伏倒的众人之间,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

    “请神明归位——”从镇子里走出一队轿夫,抬出一顶原木的轿子,轿子没顶,就一个带着座位的空架子,两边的横木上被绑上几条破布袋子充作帏布。轿夫在楠柯面前毕恭毕敬地蹲下,一个一身横肉地轿夫将手臂伸出去当成垫脚地凳子等楠柯上去。

    “啊?”楠柯一愣,司奉礼把打火机塞回楠柯兜里,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腰示意赶紧上去。“你不上的话,信不信那个斧头会劈到咱们身上?”

    “我信。”楠柯无奈,只能踩着那壮汉的手上轿。那壮汉垫的稳,被高跟鞋踩一下也没动弹,几个轿夫更是把轿子抬得四平八稳,风一样的朝镇子里跑去了。楠柯的一头红发被风吹起,画像的人也跟去了。

    “神使和几位嗯......”镇长犹豫了。“几位客人?”

    “他们都是火神的神使。”司奉礼狠狠掐了一把掌心,这才面前压住嘴角,面不改色回答。“这位猎人是火神的下属,这两位是火神的......”

    “军师。”上官长黎抬头看天,一边的王平安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她。

    “抢我话......”

    “什么?”镇长没听清。

    “嗯,我是说话事人。”王平安没辙了。得,闲人就闲人吧,怎么演习还带抢的啊?

    “哦~原来是话老爷啊,欸几位里边儿请,里边儿请,小镇贫苦,只有一顶轿子,还请几位仙人步行。”镇长也不含糊,打了个请进的手势,把几人引向镇子里。那个扛着斧头的人也终于把斧头放下,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表情。

    “欸嘿——打东边儿来了队仙人欸——”锣敲两下。“带来无根的火欸——”破音的唢呐也吹起来了,滴滴嘟嘟的一阵子。“火神入庙欸——福佑南归——”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向镇子里走去,打头的是五个“神使”,额头被用炭灰摁出一条竖线,手里举着粟米一类的作物;后面跟着镇子里的老少男子,手里拿着锄头耙子一类的农具。只是五个人在前头走,后边儿一群人在地上膝行。

    走了不远到镇子中心,看见了汲月井,它还没有被修上井顶,也没有盖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砖缝里长了一些杂草。

    见穆澄在看,镇长介绍到:“仙人,这是我们镇子里的一口古井,叫做还阳井,也叫朝天井,这村子后边儿还有一口井,在山那头,已经废弃了,叫汲月井,平时没人去的。别说人,牛羊也不会去的,那山前头是神庙,后边儿可是坟岗,所以那口井又叫下阴井,据说去了要人命呐!”

    “是啊仙人,据说上回杨老三家的女儿就是贪玩去了后边儿,你猜怎么着?整个人,魂儿让井给吸走了,下去做了阴司太太,第二天尸体就让人给发现泡在井里。可怜那小女儿,才六岁啊。”

    “是啊是啊,是这样的。”

    听着村里唱词儿的人通报,周边房子的门也打开了,女人们站在门槛里边儿朝外看,有的手里抱着捆红绳扎起来的柴火朝门外的仪仗队拜着,有的手里端着些黄豆朝街上抛,仪仗队里的人则争先恐后去接这些豆子,接到了就一股脑塞嘴里。

    “这是咱们这儿的老习俗了,请神的时候得抛福果儿,这福果儿在空中会沾着神明的神气,这一吃啊,业障就化作浊气被排出,这吃了福果儿的人啊也就没有业障了,身体嘛嘛好,能长命百岁。”镇长向有些疑惑的司奉礼解释着,捡起掉在自己面前的几粒豆子就着泥土灰尘一口下了肚。

    “火神归位,福佑我南归!”

    “福佑南归——”众人又是一阵拜,然后抬头满眼期待地看着被供到神座上的楠柯。庙里原来的神仙已经被推到砸了个七零八落,看形态像是一尊观音。观音微睁的眼悲悯地看着地板,散落地身躯被几个洒扫僧人抬起丢出庙外,和杂草作伴。

    “这是?”楠柯局促地坐在上面,思考了一下果断掏出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火,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哭喊叩拜。

    许愿的声音嘈杂纷乱,楠柯依稀听见几个,什么祈求家里的公牛多多产子啦,母鸡下金蛋啦,娶个漂亮老婆等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

    人多了,庙里又点着一堆劣质的香烛,又闷又呛使楠柯有些头痛。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底下的人又是一阵议论。还好上官开口解围:“火神大人喜欢清净,要你们自己回家去,别来扰了火神大人。”

    上官背对楠柯站直,手里稻穗拂尘似的往人群里一挥,人们叽叽喳喳又惶恐地退出去了,迅速而急切,在门口摔了好几个。

    庙里倒是清净了,楠柯终于能跳下神座,叹了口气瘫坐在供桌旁边给几人诉苦:“太他妈的离谱了,那么大个观音像,哐哐就给砸了,我还没反应过来,给我端上去坐着了。妈呀,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司奉礼把庙里的香烛都给熄了,凑成一捆扔到角落里,只留了几盏照明的油灯。“所以火神大人要帮他们实现愿望吗?”

    “你在说什么,要不要听听他们的愿望?‘请神明保佑我家那头黄毛牛能顺利每天生下一只牛犊。’每天?牛都能给他折磨死。哦不对,我不是神跟我许愿也没用啊!”楠柯有些烦躁地撩撩额头上散落地碎发。“还有你看他们给我画的像,多离谱啊。”

    得,古早的工笔笔触,楠柯被画成有一头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神,周围画着柴火钱币庄稼的简笔画,落款歪七八扭写着几个字——火神法相。除了火字全是错别字。

    “楠姐,好威猛一张脸。”王平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眼睛被画的跟铜铃一样,还有张血盆大口,能不威猛吗?

    “拿走,别让我看见它们......”楠柯闭眼,再多看一眼,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放火烧了它们。

    “那么说正事吧。我们现在只是回到了过去,但是想要捉鱼还是得下河,要解决南归镇的问题应该也只能从诅咒身上入手。”作为曾经的诅咒,王平安的话自然是很有信服力的。

    “你都是诅咒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真相?”

    “很遗憾,钟表匠是个很年轻的诅咒,并且由于南归镇的扭曲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当然,还有一些事情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们的。”

    “那总得有个切入点吧?”司奉礼拿起供桌上的一盘茶酥吃起来,给其他人也分了一圈。“还真别说,味道不错。”穆澄点头。

    “简单来说,我们必须回到诅咒产生的那个时间点,查清诅咒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才能有效防范或者削弱诅咒的力量。”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干掉源头?”

    “我试过,没办法,那会让南归镇更加扭曲。”王平安也没忍住拿起茶酥咬了一口,嗯,红豆馅的。“而且一个人也完全没办法做到,上官藏起来的图纸是耳麦吧?我会帮你把它们分解,你把它们做成术式,懂?”

    “不懂。”

    “简称传音术。”

    “哦......”上官终于听懂了。“你能不能别老用这种抽象的描述?”

    “很难,你忍耐一下。”王平安一口吃掉剩下的半个茶酥,然后面无表情去找水喝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每个时间点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如果我们全部进入的话会引来乱流,极有可能会被时空撕成碎片。再者,如果那个时间点有你们本人出现,哦不,其中有两个时间点有我的存在,我不能和曾经的我碰面。”

    “那么这两个时间点你怎么办?”

    “我会消失。而你们要做的是找到我,劝说我再成为诅咒后帮助你们。”王平安还是淡淡的语气。

    “那现在的你呢?”

    “死亡,亲爱的司奉礼小朋友,否则时间会彻底混乱的。”王平安抢走司奉礼手里的果盘,自己扒了个橘子吃。“好甜。”

    穆澄听到说甜,也伸手要了一个,只咬了一下就被酸到抽搐,眉毛都快搅在一起了。

    “恭喜你又中奖了。至于这个带我们回去的人,她必须是完全安全的,不会引起时间任何注意的。司奉礼,你的时间已经被贩卖给我,时间这辆高速火车是不会注意到它的尾迹的,所以就由你来。”

    “怎么来?”

    王平安抬起司奉礼的右手,将她的手摆成拳状向下轻轻折去,露出司奉礼手腕上的袖箭。“用它射穿我们的眉心。”

    “什么?”司奉礼想抽手,却抽不动。其他人也惊恐地看着王平安。

    “把曾经的我们杀死,任何刚才的人们会被时间尾迹混入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记忆,任何我们就能在时间眼皮底下溜走。”

    话音刚落,王平安就顺着司奉礼的手臂往后一压,一根银色的箭穿过他的眉心,留下一个冒着血的空洞和一屋子的尖叫。

    司奉礼本能要去拉即将倒下的王平安,却没能拉住。诡异的是王平杠的尸体被生生停留在半空中,然后伤口以一种倒流的方式愈合,司奉礼的大脑中一阵嗡鸣后,王平安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司奉礼面前。

    “好了,继续你的工作。你也不想时间把我们全部撕裂吧?”王平安歪歪头示意司奉礼看庙墙角,之前被丢过去的香烛正在以一种不算慢的速度被老话分解。“人类的话大概会逐渐感觉到自己变成骨头吧?”伸出手指擦去眉心的一点红,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知道了。”噔噔三发,除了司奉礼王平安两人,其他人全在一瞬间被射穿了眉心,悬停在半空中。“自己瞄准自己这件事,果然还是有点......”

    “嘣。”

    十分干脆利落的一箭。

    “嘶......”司奉礼伸手擦了擦眉心,只有一滴血液,并好心的帮穆澄也擦了。

    “我靠,发生什么事了?”穆澄一脸懵。

    “没事,你不用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一箭射爆了你的脑子?

    五根银箭先后消失,司奉礼的袖箭重新上了膛。“所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是?”

    “他们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小礼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们给了我们神使这个职业,那么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一直这么活下去了,当然,你的话没什么感觉,我们的时间和你一起停止了。”

    “我不是小孩了,早成年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白了王平安一眼,司奉礼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看情况了,好事是我们可以搭队走了,还不怕死。坏消息是我们死了只能你来给我们来上一箭,所以你不能死,并且在未来处理我的事情的时候你没法救我。”

    “所以我的作用只是一个复活点?”

    “当然不是,没有你就没有我们。”

    司奉礼还想问点什么,庙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是镇子里的人请了舞狮队的人来,还有几个从城里请来的名伶。外边儿咿咿呀呀的,里边儿也不安生,已经有几个信徒在一口一个仙人地唤着,请求引荐了。

    为了不被发现,司奉礼几人也只能把人带进来。是一对老夫妻,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出头,男的穿个黄马褂,但能从斑驳地痕迹看出来它曾经或许是白色;女的穿了一身灰袍子,不算精细,但也整洁。

    “仙人呐——”

    “你们说,我们会转达给火神的。”

    “风仙儿,我们是来求子的,请您一定转达呀。”老两口急切极了,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连手都在颤抖。

    “求子?”

    “是了是了,求子,我们家没有孩子,想要个儿子,不说大胖小子,只要是儿子就好。”

    “这......”司奉礼也为难,从哪里变个孩子出来?就算是用话术糊弄过去,以老夫妻的年龄,也是不可能能的事。

    “仙人呐——”

    “火神只是司掌火焰,怎么能做繁育的事情呢?”

    “不不不,火神是无所不能的,能怀上的,一定能怀上的......”老人也不多说,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走了。“仙人一定要转达,一定......”

    回后殿和其他人一说,楠柯是真的哭笑不得了:“仙人,我看他们才是真仙人。”

    “四川人?”司奉礼惊讶了。

    ”啊,有问题吗?”

    “没。我也是。天哪你居然分得清平翘舌前后鼻音!”司奉礼更惊讶了。